第一章
塬城近郊,泉山阴面。
四月的泉山,还余着春寒料峭。日头正好,但其实温度并没有多高,甚至骤降了不少,冻得人直哆嗦。
秦越刚下车身子就打了个寒颤,他快速抖着手将冲锋衣给拉实后,拱起背把脖子连同着下巴缩进立领里,濡湿的气息带着丝暖和萦绕在脖颈间,慰帖得他直吐气。
他跺跺脚,双手插兜只漏出眼睛盯着车后取工具的青年:“喂,有没有多余的衣服?”
“你没看天气预报?”秦岭头也不抬,取出一个硕大的旅行包丢给他,“就呆一天,夜都不外,谁没事多带件厚衣服碍事。”
陈述句,一副问话的人sb的语气。
秦越没注意,下意识接住包的时候被带着踉跄了几步,他垂眸盯着手中的一大坨,眼皮直跳。
就呆一天,你TM带着这么多工具没件衣服?
他刚想反讽回去,就被一句分你个手套帽子要不要给弄萎了。
要,怎么不要了。
“先这样,一会儿爬山动起来就没那么冷。”
秦岭关掉后备箱,手心中拽着一个罗盘一样的工具,同样背着一个旅行包走过来。硬质地靴子踏过湿润的土地,将层铺的落叶踩得嘎吱作响,惊起一片鸟雀。
“嘎嘎…”
深山老林,怪渗人的。
两人都没管那么多,秦越随手扣住玄色的毛线帽,利落的套过递过来的特制军工手套,好歹暖和点了才打开手中的包清点起来,“瑞士刀、罗盘、无线电筒、绳索、锂电池、符纸、睡袋、帐篷、饼干、水…,这么齐全,野炊呢?”
他急遽扫了几眼,将瑞士刀插入马丁靴,符纸罗盘一应塞在口袋里,专业的尼龙绳看似松垮,实则稳固的缠在腰间,其他的往地上一扔,没准备背着这么多玩意儿爬山。
秦岭刚刚就已经准备妥当,懒得理他这种空话。
他拿脱手机往上晃晃,山里信号欠好,总是时有时无的。幸亏此处不算太深,勉强另有些信号,没管前几个数百千条的未读消息,直接拉到后边一个孤零零的红点:
到了吗?记得多看顾下你哥。
又是这样,到底谁才是弟弟?
秦岭心脏似乎被捏了一下,呼吸窒了窒。
他深吸口气,压下酸涩,退出。
手一滑点开了置顶群名为:零容忍犯罪的正义组织的群消息时,群通告瞬间就弹了出来:
通知!通知!
那边来了消息,三只穷凶极恶的大鬼越狱,请我们能力出众的小组成员们实时将罪犯追捕归案噢,笔芯。
果真是主任的作风。
他一言难尽的点开下面的几张图片,是特制的冥界缉拿通告。这种一般都市分发给所有在特殊服务处注册挂号过的人员、机构。
并不是强制性的要求抓捕,只不外是方便异世界的人们了解情况而已。
除非是设置了赏金那种特别难搞的监犯,普通情况下,抓捕事情仍旧是特殊案件处置惩罚小组进行。
一共三张,每张通告上划分有完全差异的两种状态。
混迹在人群中人的模样,以及狰狞貌寝的鬼的原形。再下面依次陈列着犯下的罪型,能力,隐讳,以及特殊服务处的公用电话。
秦岭随意浏览了下,并没有什么特殊感受。
前几天他才刚分配到特殊案件处置惩罚小组,作为实习生正在熟悉的阶段,并没有上手跟进处置惩罚案件,而且他已经向带他的白队请了假,跑到山里边来了,想管也管不着,除非那几个逃犯没事往山林里钻,才不能因私堕公。
他重新点回上面的消息,回了句到了,正将手机往兜里揣的时候,秦越过来了。
秦越已经有些适应了这样的温度,抬手将被帽子压着的亚麻色杂毛捋到一边,嬉皮笑脸,“大刑警,你不管啊。”
他这位小弟,平日看着一副苦大仇深的面瘫脸模样,实际上内心别提多爱管闲事了,否则也不会连听老头子的话都不听,非要去做个下层警察了。
多数是也看见了那几张通缉消息了。
两人向来不怎么搭杠,秦岭可没准备不回手,冷眼看他,“那我回去?”
言下之意,管了它们管不了你。
我靠,小弟进化太快,当哥的已经没有威严了。
回去是不行能回去的,这趟其实就是看看自家先辈设下的封印有没有松动,若是缺哪便加固下,多数是没啥风险的。
可裁β一万,就怕万一。
万一突然蹦出个孤魂野鬼野兽猛禽的,他那点微薄的灵力给人打牙祭都不够,哪能把得手的宁静保障给弄回去。
秦越的笑疆在脸上,佼佼闭上了嘴,。
他转头又想起什么,穿过细碎的树梢漏洞,瞧云雾缭绕的山巅,张扬的眉眼微敛,咂了下舌,试探性问:“要不都回去?”
“不能。”秦岭快被气笑了,他一口谢绝,低头皱眉瞧着手中的罗盘,仔细分辨磁针的偏向,“这是秦家的责任,你忘记了吗?”
秦越缄默沉静,看着他蹙起的眉眼,知道没老头子说的那么好找,转移话题道:“磁针定不住?”
“嗯,可能是四周开发了不少工厂以及旅游景点,磁针的偏向一直在晃,而且几年前那场大暴雨引发这片山体滑波,许多标志都已经错落了位置。”
其实多数是难找到的。
这是秦家责任,秦越哪真能忘记啊?
只不外是他更识事务,早就有了心里准备:几百年前封印的大妖,每间隔一代人才去查探的阵法,照旧在诺大的泉山深处。
泉山啊,多大,连绵的山脉险些绕了小半座塬城,足足106座峰,景点广告的标语,甚至都是天山直摇三千米。
要在这么片原始森林中找一个洞,太难。
更况且,这封印所在之地,具体辨认要领,除了在医院呆着的老头子以及失踪的那人,已经没有人知道了。
想到医院的老头子,秦越叹了口气,他上前几步一同盯着罗盘,“磁针似乎是在不停的晃动,仔细看却是在三个偏向之间来回跳动,应该是这三个偏向都有吸引的磁场。”
“没错,我也想到了。”秦岭点颔首,直面山巅,指了指右斜方2点钟偏向,正中间12点钟偏向,以及左侧方11点钟偏向,接着道,“主要是现在距离较远,不能判断是是否后续有没有变化。”
“老头子,咳,二叔不是说是一个巨大的溶洞吗,右边靠近塬城,属于旅游开发景点,那么大一个溶洞要是被开发商看见肯定不会就这么算了的,应该是在中间或左边的位置。”秦越将顺手拿得泉山景点开发区舆图打开,研究了下继续道,点了下左方,“两个地方看着离得不远,这两个之间磁针转动频率很快,但这儿哆嗦得更厉害,先往这儿怎么样。”
秦岭嗯了一声,“好。”
然后默默打开后备箱,递了件冬装冲锋衣,专业爬山的那种,轻薄又暖和。
秦越嘴角抽搐。
好家伙,真知道坑哥。
他们正处于泉山下半段,快要一千米海拔的样子,越野车已经不能在往上行驶了。相较于普通人,捉妖师因为血脉之灵的原因,体能以及蒙受能力是要好上许多,但若是运气欠好,照旧得在这耗上几天。
老头子的嘴,骗人的鬼。
这叫一天之内能搞定?
估算没错,四月的天醒得晚黑得早,深山之中到底未便,晚上多以休息为主,这样延误下来,两人在山中已经寻觅了两天多了。
期中断断续续不少朋友因为不在的这几天发来问候。好比说秦岭实习随着的白副队长问能何时归队,好比说秦越在情感视察局的朋友陈工问他去哪浪了都不带他,好比说秦越甜蜜蜜蛋糕店的老主顾冥界公务员王白疯狂call人回去营业。
他们还从中了解到三名逃犯已逮捕了两名,只剩下一名以食鬼犯下大罪的恶鬼,从出逃的那刻就失去了踪迹,基础没在塬城之内留下任何线索,怀疑可能逃往其他地方去了,正在与其他地方的案件小组相同处置惩罚。
直到第三天晚上,是月亮特别圆的那晚。
两人坐在搭着的帐篷外面正抱着压缩饼干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儿,不知不觉就说道这次的出行。
秦越丢了根细柴往火堆里,随口道:“听说你灵的颜色又变了?”
“嗯,深蓝色。”
“厉害啊,弟弟,带紫了没?”
捉妖师觉醒的血脉之灵最初本没有具体的强弱之分,但经过数千年的生长,发现差异血液散发着差异颜色的灵,而这些颜色的灵对身体的愈合以及妖鬼的伤害拥有一些质的区别,以此便由颜色划分出灵血的品级:绿、蓝、紫、银、金而递推,每个颜色亦以浅到深而有所差异。
虽然差异的灵血也可通过自身的天赋,后天的实战以及锻炼肌体从而进行提升。
秦岭便属于天赋型选手加后天型努力选手,出生即是深绿色灵血,后续更是通过自己随着父亲于一次次对战中提升实力,颜色越变越深。
他喝了口水,嗯了声,想了想不知道该不应回问,究竟灵血向来是秦越的缺陷。
“我照旧老样子,淡得跟萤光似的,”秦越挑眉,看出了他的那点儿无措,开了个玩笑,“还不若给我片青青草原,好歹是绿油油得不是。”
话题有些微妙,秦岭压根不知道怎么回覆,幸亏对方也没非要他说出个一二三就单起了个话题,“那你怕吗?那传说中的大妖。”
秦越说完便不由想起病房里的老头子。
【小越啊,别嫌二叔烦琐。二叔知道你们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但是人在世,总照旧得有规则,更要尊重老祖宗的规则。】
【你也知道,咱们秦家世代就是塬城的捉妖师,为什么一直不搬走?还不是是因为咱们守着八面美人蛛的封印,相必你们也在妖怪史中学过这只大妖。其实八面美人蛛并没有死,当年被几家厉害的捉妖师连手以天罡七绝阵封印在泉山。而秦家祖先即是其中之一,今后,秦家便立下了隔一代查探封印的规则,以防泛起纰漏,让那妖重反世间为祸。】
秦岭想了下,反而抬眼直视劈面双手叠在后面撑着脑袋的人,“你怕?”
对方撇撇嘴,明摆着一副,大爷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豪横。
实话实说,两人真不怕,心知肚明的几百年已往都好好的,难不成在这和谐主义社会反而自个突然给解封了?
在秦越看来,这简直就是在白费功夫。
不外老头子非要他们走上这么一遭,那就随老人家心愿而已。
他们这么笃定其实确实是有资本的。
天罡七绝阵没有其时以血布阵之人的血脉基础动摇不了,试问几百年已往当年那些个大佬谁还在世?
况且,其时为防人多而多生变故,于是合计着只让一家人的子女进行镇守查探,在辅以政府要员获得那么一星半点儿消息,只知道这大妖是秦家卖力。
两方得以监视,相互掣肘。
这么个规则,其实说白了就是一种见证,也是对于上面人做的面子工程。
承袭了几百年几千年的家族多几几何得有个仪式感,虽说现代没落得差不多了,但更是将一些传下来的规则看得重。
秦家就是这么一个典型的恪守家族。
追本溯源来说,秦祖传承长达千年之久。
千年前,有一名唤秦泽的少年捉妖师横空出世,以一己之力领导捉妖师以极其强盛的姿态反败为胜,签订三界宁静协议,为人妖鬼三界宁静共处奠基下基石。由此被誉为千年第一捉妖师,那会的辉煌可谓是一时无二。
可惜,厥后秦泽失踪,秦家被早先一些蛰伏的妖鬼疯狂反扑,幸亏秦家自己实力也足够强盛,虽损伤严重,但仍保住了基本。后数百年以来业舯坫是个庞大的家族,不外随着时代的生长,种种战乱天灾的影响,血脉之灵也由远古稀释得越来越弱,纯正捉妖师的血脉也越来越少了,直至到如今,嫡系血脉也只剩他们两人。
但两人并不是亲兄弟,父辈才是亲兄弟。
听人曾讲应该是兄妹三人,秦越的父亲是近年来天赋最强的捉妖师秦家老二,秦雲,而秦岭的父亲秦赦,排行第三。
那秦越应当叫三叔才对。
据说是因为早先有说法,似乎秦家大姐小时候夭折了,夭折的小孩不怎么祥瑞,就没给归进族谱,于是三叔就这样酿成了二叔。再厥后,生育政策让两兄弟最后也只有了一个小孩,因此秦越秦岭虽不是亲兄弟,但就血缘上来看应胜似亲兄弟。
究竟也就这俩儿独苗,也没啥狗血的家产之争。
想到这,秦越偏头看已往,不由问:“秦岭,你多久没叫我哥了?”
“臭小子,小时候我刚被认回去的时候,小布丁点儿的,哥哥哥哥的叫,反而是厥后咋就酿成一副大爷脸,还老爱抬杠了?”
有些话怎么说出口?
秦岭一直明白父亲怜爱秦越母亲早逝父亲不告而别,但心里明白是一回事,实际接受又是另外一回事。
他小时候其实也是这么觉得的,哥哥多可怜啊,孤身一人,只剩他们了,他一定要好好掩护哥哥。可是恒久以来的偏颇相处让他实在受不了,没人想这么斤斤盘算,他已经在努力漠视这种扭曲的心理,可也许…
得等他真正生长后,才会看淡这一切吧。
所以他才顽强的跑去一线,那儿充满了人世间种种愁苦百态,那儿也将会是他人生的另一个转折点。
话题以秦岭的缄默沉静结束,一时有些尴尬的寂静,连一阵微弱的飒飒声响都衬得极其明显。
秦岭反映极快,立马捡起旁边堆好的柴火举在身前,给诈尸而起的人使了个眼色。
两人虽说看着差池盘,默契却极好。
秦越同样拾了根烧得正旺的柴火,背靠着秦岭警惕的扫视周围。
深山老林之中向来不缺猛禽,而猛禽向来畏火。
他们俩人不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情况,大多都虚惊一场,许是兽类天生对土地占有欲的本能,大妖的余威尚在,离溶洞越近,周遭活物野兽越少,反倒是蛇虫鼠蚁一类的随处可见。
可不能小瞧昆虫类,常言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岂论怎样,在荒郊野外随意放松警惕都是一个极其错误的决定。
飒飒声并没有作停,由远及进以很是快的速度奔来,又突兀的停下,只剩暗沉的夜与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