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见告真相
人群靠得极近，又稠又密，挤得苏归和七娘难受极了。
“诶诶，别挤了别挤了！松手啊！”
恼火羞困之际，突然，围众破开一个口子，只见一高胖的男子张牙舞爪，像炮弹一般撞了进来。
他毫无忌惮地扒拉开眼前挡路的人，眼神渴求几近癫狂，正是那丁员外。
“我勒个去，远看还不觉得，这到了跟前，简直就是人形坦克啊！”
苏归暗自心惊，谁知之前那仆人挣扎着从地上爬起，还不忘紧拽住他的衣服，喊道：
“老爷！老爷！在这边！哎哟！”
丁员外长臂一横拉，硬是拂开了其他人，终是冲到了二人面前。
他一阵狂喘，双手一合，死死抓扣住苏归的肩膀，将竟是他提得踮脚，一张圆脸杵近了，却是颤声问道：
“你，你真是从梅子渡来的？！”
“对！您有话好好说行吗？放开我，我不跑！”
苏归赶忙回道。
丁员外哪肯撒手，拼命摇晃他，高声又急切地问道：
“那渡口如何了，那渡口如何了？！究竟出了什么事？！你快说啊！”
“冷静！冷静！丁员外你先冷静一下，让我慢慢说，说清楚！”
苏归自是不敢直接说明，生怕被这虎背熊腰的猛汉给气急生撕了。
丁员外闭着眼睛，使劲吸气，慢慢松开他，哽咽道：
“快说！”
苏归清了清嗓子，倒不是想卖关子，高声喊道：
“诸位乡亲！还请松手，冷静一下。我与这位女人，是打那晔州偏向来的过路人，本欲走水道，去那乾塘，所以昨日便要取道梅子渡。”
人群听见他终于开始说事，喧华声逐渐平息。
这开头也是他前世的经验，取信于人，至少要交接下自己的身份，同时半真半假地描述路线，还能加深他们的印象，有时能起大用。
“昨日中午，我们遇上了从渡口折返回来的一拨人……”
听到渡口有人折返，围着的一众马上松了口气。
他继续道，却在事实中加入了一点遮掩自身能力的小谎：
“但谁料，他们转头就被一伙山匪给截杀了！幸好我眼瞎，走得慢，加之遇上了朱紫，才从草寇手里逃过一劫。”
“山匪？！那里怎会有山匪？！”
丁员外差点站立不稳，神色凄怆，却是转头冲着老羽士吼道：
“道长不是说，是河神生怒，卷了过河的人入水吗？！”
那老道倒是不慌，哼了一声，言道：
“瞎眼工具说的话，岂能认真，即是他是否真是从渡口来的，尚未可知。”
人群立即嘀咕起来。
苏归回敬道：
“我所言真假，道长无需猜，只待明日去一看便知。”
丁员外听出他话里有话，追问道：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诸位还请冷静，且听我说完，自作判断。我二人，连那位朱紫，被草匪追进了渡口，还想着他们怎就不追了，厥后才知道，那是刚出狼窝，又入虎口！
“我是看不见，但女人视力极好，我们一入那渡口，壮士便叫了一声：‘糟了！我们入了妖祟的幻梦！’昨日晌午是个什么光景，各人也知道，但渡口里可不是那么回事！
“阿花，其时你看见了，你来说。”
苏归捏了捏七娘的手指，后者才反映过来“阿花”叫的是自己，倒也没反抗，只使劲掐了他手心一把，开口道：
“那幻梦里却是被浓雾包裹，所见至远不外七八步，地上更是聚集着许多尸体，不少已经腐烂发臭……”
“你说的可是真的？！”
一老妇面容痛苦，哭叫道，眼见着像是连气都快喘不上来了。
苏归长叹了一口气，接过话道：
“我们也幸得那朱紫相救，他凭一己之力，硬是破开了迷雾幻梦，诛杀了编织幻梦，杀人食寿的妖邪，我二人也才因此捡回一条命。
“至于为何渡口失事的消息，始终没传出来，皆是那伙山匪，专杀了折返的人，不让消息走漏，好继续截杀前去渡河的人，不仅如此，连那杀过的尸体，也随着丢进了渡口中。”
“你是说……你是说……”
“此前去那渡口，尔后再无消息者，怕是没有能逃过妖匪二劫的。”
丁员外悲痛至极，两行浊泪已然留下，也掉臂什么员外形象，一屁股坐到地上，哭喊道：
“我的儿！我的儿！我的儿啊！”
“诸位乡亲，实在对不住，这即是我等进城所为报官之事。”
单凭他一人红口白牙，又岂能服众，不愿接受者，不信服者甚多，许多再无之前哭求姿态，已是转口骂道：
“满口胡言的瞎子！”
“真该剜了你的舌头，休叫你去别处害人！”
“你滚！赶忙从丘山滚出去！”
另有更多污言秽语，不堪入目。
然而终止喧华声的，却是之前那个拦路的孩子，他哇哇大哭，难听逆耳尖锐的声音竟是盖过了所有人。
“不会的！小天，你阿大不会的！他们都是骗子，你不要听！”
他娘亲哭着慰藉他，但他却哭得更凶了。
“该说的，我都说了，信与不信自然全在你们。但不管如何，现在梅子渡的幻梦消失，你们总是可以去看看，但一定记得，绝不行在夜里去，阴雨、雾天也不行！一定牢记！”
苏归叹了口气，他实在没料到，这个消息会是以这样的形式传出的，他原本确实想先去府衙，陈诉情况。
他牵着七娘，想要离去，却被哭花了脸的仆人堵住，后者舞着拳头，边哭边叫道：
“不许走！你怎敢凭空咒我家大少爷，看我揍死你！”
一时间，苏归也拿捏不清，这家伙是真真儿的奴才念主，照旧刻意在自家老爷面前作秀。
“诸位，他空口无凭，切不行随意轻信！”
那老羽士喊道，已是闭上眼，向这边走来。
丁员外像是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急道：
“仙长！仙长！究竟是不是河神生怒！您说清楚！”
“小瞎子，我且问你，你说得朱紫相助，那朱紫现在那边？你昨日正午便到了渡口，为何此时才到丘山？！你说有妖邪，哼！就不怕河神撕了你的嘴吗？”
明明狱瞳眼中，这货就是个普通人的样，偏是装得仙风道骨，现在更是咄咄逼人，苏归本就被骂得极不爽，不屑道：
“朱紫名为王彦山，是军伍人士，其余的我不行说。至于渡河，我三人昨夜才过了河，死里逃生，疲倦至极，就地歇了一晚，今早醒来朱紫便先走，我们直奔着丘山赶来。最后嘛，若是这等害人的畜生也敢称神，我怕不是得叫道长一声‘左道人’！”
旁门八百，左道三千，着名的多是邪术。
一声“左道人”就是骂他邪道。
“爹！”
不知何时倒转过来的花轿里，突然传来一道银铃般的女声。
“我们且去一趟梅子渡，若真如他所说，妖物伏诛，眼下该是宁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