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写信
“我来跟兄长说吧。”舒虞说道。
如果说这世上另有一个真心疼爱小女人舒虞的，那一定是这个兄长。
兰氏去世以后，其时才三岁的舒淮便明白担负起兄长的责任，每日里都要看望小舒虞。
只可惜，周氏过门以后，将尚在襁褓的小舒虞抱已往抚育，小舒虞哪里能分辨得出周氏对她是醉翁之意？反倒是这么多年，受到周氏的蛊惑，一直畏惧舒振章，更是不喜逼着她念书习字的兄长。
两年前，舒淮被周氏设计，陷害他去秦楼楚馆。舒淮与舒振章吵了一架，父子关系一度降至冰点。
再厥后，又因周氏的挑拨，舒淮一气之下就去了青岩书院念书，两年未曾归家，这父子俩也一直没能息争。
父子离心，可不正是周氏想要看到的。
“你？”舒振章摇摇头，“你别又把你哥哥气着了，照旧我明日抽出空去书院见见他吧。”
“我是他的妹妹，我就跟他说我想他了，他还能不理我？更况且，开春就是春闱了，哥哥去年乡试考了第一名，今年的春闱他肯定会加入的，我哄着他进京就是了。”
她总有一种预感，觉得青州现在是狂风雨下的宁静，即将会变天，照旧让舒淮离开青州为好。
舒振章叹口气，“阿淮就是被那些老婆子带坏了，从小就与你们母亲生分，若他打小起也放在你们母亲膝下，又怎么会酿成这样？”
舒虞像看傻子似的看着舒振章，也只有他这般头脑简朴的人，才会想着坐享齐人之福吧？
她委婉的提醒一句：“爹爹，等哥哥回来了，你照旧别跟他说这些话了，免得影响哥哥念书的心情。”
舒振章气得吹胡子瞪眼：“这还用你提醒？”
实不相瞒，舒虞真怕这个憨憨冲到舒淮面前，以父亲的身份教育他。
不外这些话不能说出口，舒虞转移了话题：“爹爹，我来给哥哥写信，你替我磨墨可好？”
“你会写字吗？”舒振章不假思索的道：“照旧你磨墨，我来写吧。”
“我在山上没事做的时候，便会练字打发时间，应当有点儿进步了，正好可以给哥哥看看。”
舒虞提腕，在纸上写下几行家信。
只见她手臂舒展，落笔之处，是极娟秀漂亮的簪花小楷。
这手字，就连从小就追随女先生学习的舒慧也比不上。
舒振章好奇问道：“你是怎么练出这手好字来的？”
“临的帖子多了，简陋也就会写了。”舒虞漫不经心的说道，却想起了前世。
她自幼习王右军的行书，她的字，就连敬阳大长公主在世时，也是赞美一句“风神洒落，行云流水”。厥后在京中闺女中风靡起簪花小楷来，舒虞也随着练了几年，只不外她的簪花小楷，只能称得上清秀，完全没有神韵。
舒虞只是随意的说出口，舒振章却有些心酸。
仅仅在山上三个月，就能写出这么好的字来，可见这丫头天赋极高，那这么多年，一直不拘着她念书，是不是有点浪费了她的天赋？
舒虞不知道舒振章心中已是百转千回，她写完信，本想停笔，又添了一句。
“兄长不在的这段时日，愚妹有好好练字，愚妹在家中盼着兄长能指点一二。”
她等墨迹晾干，这才将信纸叠好，放进信封中，尔后交给小厮。
那边，舒虞与舒振章父女和乐的消息也传进了周氏的耳中，周氏冷静脸，不知道这死丫头怎么转了性，从前胆小得跟老鼠似的，现在居然把舒振章哄得开心成这样。
再听说他们父女俩商量着把舒淮叫回来的事情，周氏更是险些撕碎了帕子。
她虽是庶女，却因为生母得宠，从小到大没受到一丁点儿委屈。厥后嫁给舒振章后，也是顺风顺水，除了一件事始终不能如意。
她膝下只有一个女儿，未能诞下嫡子。
如果舒振章膝下不止舒淮一个儿子，她哪里还需要对舒淮忌惮成这样？
当初生舒慧的时候，她上了身体，这么多年她一直不停的看医生，就是想把身体调治好，好为舒家诞下一个嫡子，到那时，再想措施让舒淮身败名裂。
“夫人，咱们现在该做什么？”罗嬷嬷觑着周氏的脸色，小心的问道。
“还能怎么？大少爷是老爷唯一的儿子，他要回来，我们还能阻拦了不成？”周氏冷声道，“那小子倒是命硬，居然活到了现在，我早晚要处置了他。”
翌日一大早，舒振章便去了衙门，舒虞也收到了来自舒淮的回信，信里面说，他下午就会回来。
舒虞捏着信纸，有了舒淮，她在舒家便不会是举步维艰。
舒家另有个老夫人，腿脚未便利，只能留在京城，是二房的夫人冯氏照顾着老夫人。
这位老夫人为人刻板严厉，一贯不喜欢舒虞，可没少惩戒舒虞。然而她对舒淮这个大孙子却是疼爱得紧，有舒淮在，老夫人想要处罚她时，总得记挂一二。
当天下午，舒虞正在周氏跟前，听她说明日几时起床，几时出发。她原来盼着见到舒淮，未等到舒淮，倒是等来了早早就回来的舒振章，只是后者面色似乎不大好。
“爹爹，您这是怎么了？”舒慧飞快的奔已往，拉着舒振章的手臂撒娇。
舒振章说道：“只是想到明日就要离开生活了四年的青州，有些不舍。”
舒慧道：“青州我早已经待腻了，照旧京城好玩，达官显贵多，到时候定然能结交更多的朋友。”
“慧儿，你过来，不要说些傻话。”与舒振章同床共枕多年的周氏一眼看出他有心事，便开口喊住舒慧。
舒振章这是因为何事脸色才这么难看？总不会是交接庶务的时候，被训斥了？
舒虞来不及细想，那边传来长随的声音：“老爷，夫人，令郎回来了。”
“年老？”舒慧下意识就问道：“年老怎么会回来？”
“慧儿！”周氏低斥，“明日咱们就要回京了，你年老自然是要跟咱们一块儿回去的。”
舒慧不说话了，但是脸上充满着不情愿。
舒虞没有察觉她的情绪，而是随着舒振章，疾步往外走去。
一个脸庞瘦削却不失俊秀的青衫少年从外面漫步走进来。
他身后的天阴沉沉的，而他却似乎携满身清晖而来。
学博才高，神清骨秀，这就是舒虞对他的评价了。
他在庭中站定，直直的看着两三米开外的一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