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节气
舒虞不敢转头,呆呆的说道:“我不是,我没有,我是和同伴散步,不小心迷了路,误入这里。”她伸手指了一下院门的偏向,然后后背都僵了。
院门紧闭,一片落叶晃晃悠悠的落了下来,似乎在无情的讥笑她。
“呜呜呜,侠士,我错了,我什么都没看见,我不会跟任何人说的,你放过我吧。”
湛暝渊:“?”你的节气呢?
很显然,舒虞没有。
她甚至拿湛暝渊的袖子擦着自己并不存在的眼泪,可怜巴巴的道:“如果你能放过我,我回去就给你立永生牌,天天给你祈福。”
湛暝渊太阳穴有些隐隐作痛,低声道:“你走吧。”
舒虞还想接着演出呢,闻言忙不迭颔首,体贴的将湛暝渊的衣袖抚平,这才跑到了刚刚翻过的墙底下。
湛暝渊看着她踩着歪脖子松树,身手矫健的爬上了墙,又利落的跳了下去。
她那碍事的帷帽和裙摆居然没有被树枝勾到。
影象中,也有这么一个淘气生动的小女人,天生爱笑,笑起来眉眼弯弯的,如春水般明媚,山花般烂漫。那小女人同时又倔强得很,因而落得那般惨烈的下场。
明明才过了半年,追念起来却似乎过了半生。
舒虞从绿萼梅后面走出来的时候,程二也正在寻她,见到她时,程二不满的嘟起嘴,“舒虞,你刚刚跑哪儿去了?让我好找。”
舒虞歉意的说道:“见那边的梅花开得悦目,因此却瞧了瞧,这不看入迷了,险些迷了路。”
听她夸自己家的花悦目,程二开心道:“那可不,听我娘说,这些绿萼梅是我爹的同僚相赠,移植到我们家庭院已有两年了,这照旧第一年开花。”
舒虞满眼艳羡,“程大人功勋卓绝,难怪人缘这么好。”
“那可不?”程二小尾巴都快翘上天,“我从小到大最佩服的就是我爹了。”
“据我所知,绿萼梅主要产自江浙一带,想来赠送此花给程大人的,应该是江浙的同僚吧?”
程二拧着眉想了想,才从影象里面扒拉出来,“似乎是从广陵运过来的。”
广陵离金陵倒是不远,只是,依旧无法确定这几株绿萼梅是否就是燕璟相赠。
“你若是喜欢,不如刨一株带回去吧。”程二头脑一热,开口说道,不外话刚说出口就忏悔了,她这说话不外脑子的毛病又犯了。
幸亏舒虞只是眨眨眼,“我马上就要离开青州了,这绿萼梅我难道还能带到京城栽种不成?快别说傻话了。”
程二吁了一口气,便觉得有些欠美意思起来。
那边,程大女人又驱使丫鬟过来寻她们,程二只得不情不愿的已往。
《彩楼配》第二场戏刚刚唱完,第三场马上就要开演了。
程二姗姗来迟,和她熟悉的女人们拉着她的手坐下,自然而然的无视了她身后的舒虞。
舒虞在一边坐下,目光越过戏台,看到了……
侧身坐在树上的湛暝渊,那厮屈着一条长腿,正好与舒虞的目光遥遥相对。
他这会儿还不走?
台上咿咿呀呀的开始唱起了戏词。
这场戏,演的是王宝钏梳妆妆扮,登楼选婿,她掉臂众多王孙令郎,独将手中的绣球抛给了薛平贵。
只见那饰演王宝钏的正旦一身珠光宝气,在临时搭起的高楼上朝下张望,眼波含情,寻找着情郎。
小女人们都是双颊通红,又期待着接下来的一幕。
程二撇嘴,“薛平贵可不是个好工具,王宝钏这一腔痴情全都痴付了。”
“阿英,别多嘴。”程大女人小声制止道。
两人低头说话,台子上的“王宝钏”已经捧着绣球准备抛掷下来了。
舒慧捏紧手中的帕子,低声问周氏:“娘,你说她真的会抛给那个乞丐吗?你说她多傻呀,放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不去过,非得选一个乞丐。”
程二女人恰似看不惯舒慧,当下就怼了回去:“如果那薛平贵是真心待她,即即是乞丐又有何妨?我不喜欢这出戏的原因,无非是王宝钏苦守寒窑十八载,吃尽了苦头,最后薛平贵居然质疑她的清白。即是王宝钏被封为东宫娘娘又如何,只活了十八天就死了。”
“那有何差异?”舒慧不平气道。
程二正色道:“只要两人相知相许,相互心意相通,哪怕吃太多的苦头也是值得的,我所不平的,是薛平贵并不能珍视王宝钏的满腔真情。”
“倘若是换做我,薛平贵乔装试探我的清白,我定然要打他个有来无回!”
“女孩家打打杀杀欠好,和离索要一笔损失费就是了,以后年轻俊美的小郎君还不是任由你挑。”舒虞拉了拉程二的袖子。
周围的夫人小姐们脸色齐刷刷一黑,众人看向周氏的脸色都很微妙,好家伙,能教养出这样语出惊人的闺女,想必周氏功不行没吧。
周氏面色有些尴尬,程二却爽声大笑:“舒二这番话倒合了我的心意。”
程夫人无奈的摇头,“我这小女儿就是个不着调的。”
立刻有人吹嘘道:“我瞧着令千金,一个端庄贤淑,一个娇俏单纯,程夫人好福气。”
谁人不爱听夸奖的话?程夫人外貌上谦虚的推脱几句,眼中都是难以遮掩的笑意。
绣楼上的“王宝钏”唱了一段戏文,可算开始抛绣球了。
舒虞从一边的琉璃盘中抓了一把松子,一边剥着一边看戏。
她正跟松子较着劲呢,便察觉到一股风朝她扑面而来。
舒虞下意识抬手挡在身前,却接住了一个——
绣球?
她第一个反映就是看向那“王宝钏”,话说你这抛绣球也要有点准头吧?你不是该抛给你的心上人吗?
她手中抱着精致小巧的绣球,这继续握着不是,抛给那“王宝钏”也不是,总不能抛给“薛平贵”吧?
舒虞颇有些头疼,尤其是周围传来的哗然声,众人也没见过这种局面,都是兴致勃勃的盯着舒虞看。
舒虞似是想到了什么,抬头往那棵树上看,果真见到了戴着面具的湛暝渊。
倒是不知道他的心情,但是她能体会到,这厮心情的愉悦,不用怀疑了,就是这家伙动的手。
呵,男人。
舒虞转瞬有了想法,她微微踮起脚尖,将绣球往面前一掷。
众人还以为她是将绣球抛给“王宝钏”,生怕砸到自己,纷纷避让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