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徐家

　　唐氏二十年前嫁入徐家，第二年便生了长女徐文，第五年才生了徐聿，第六年产下徐令儿，连生三女，老太太不悦，将希望寄托于父亲徐保所纳的容小娘、魏小娘身上，可容小娘进门后连生两女心儿和婳儿便伤了身体，不能再生育，魏小娘到现在照旧无所出。

　　老太太对徐保这个大儿子也冷了心肠，转而将希望放在二儿子徐健身上。

　　可徐健又是个只会吟诗作乐的，虽说满腹才气但却考了个举人之后便不再钻营，一心旨在眠花宿柳，不愿娶妻，最后看上花满楼的行首花魁，还让其有了身孕，老太太请人算过，说一定是个哥儿，为此差点将徐家推入深渊。

　　徐健与那花魁被政界上另有泉州世家大族算计，事发忏悔不妥初，竟然自缢了，那花魁也远走天涯，老太太再也没有了心气儿，神奇的是五年后唐氏再次有孕，乐成诞下徐家唯一的男孩徐栋。

　　阿栋的出生让徐家又有了生气，唐氏的职位水涨船高，今后在内宅有了霸主般的职位不行动摇，就连老太太、徐保对她都不会有任何违抗。

　　“女人？你怎么了？”素魄见聿儿入了神，轻轻摇了摇她的肩膀，此时米胶已经干透。

　　聿儿徐徐起身，走过左边那扇虚掩着的屏风，坐在屋子正中间的小圆桌边，说道，“可以了，让她们进来吧。”

　　素魄随着她，随即行了个礼，才开门让四个女使进来扫除。

　　一个年长些的妈妈也随着进了来，握着手在聿儿几步远的地方墩了墩身子。

　　“郑妈妈，你老今日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聿儿身子坐直了，问道。

　　这个郑妈妈发髻梳得一丝不苟，长了张圆圆的脸，嘴边各有一个浅浅的酒窝，所以不管什么时候她脸上总是给人一种笑眯眯亲近感。

　　老太太身边统共有两个个心腹，除了老太太陪嫁来的简妈妈，就是这个郑妈妈，但郑妈妈是十年前才从老太太母亲那边来到老太太身边，在老太太身边顶多算是个跑腿做事的存在。

　　可聿儿知道，这位郑妈妈外貌上一直是个随遇而安、安平静静的角色，实际上可一点也不比老太太身边最得力的简妈妈差，要害是这位郑妈妈对家里的主子女人们有一颗公心，从不会偏心谁。

　　郑妈妈边笑边走到她身边，“今日花朝节，老太太想着二女人到了年纪也该出去见客了，让老奴来请女人，今日随老太太踏青祈福。”

　　聿儿脸色一疆，不自觉伸手摸了摸贴上花钿的脸颊，却很快将手拿下来，道，“祖母确实是叫我吗？”

　　聿儿划破脸之后，去若水堂请安，老太太见到聿儿那个疤痕触目惊心，厥后连做了好几日噩梦，小病了一场，今后再也不用聿儿日日都去请安，从最初开始的月朔、十五请安酿成一月一次，再厥后酿成年节去一次就可以。

　　她脸上的疤痕虽说现在有花钿遮住，但老太太爱美如命，爱到了骨子里，最见不得聿儿这张脸。

　　因为老太太爱美，所以老太太不管是衣食住行、脂粉首饰、衣物钗环通通都是最好的，就连每日里起床洗漱的温水几十年来都是亘古稳定的落霞泉泉水，下人们一大早从落霞泉井里打上来直接送到老太太屋里，期间半个时辰不到，所以泉水到老太太用上照旧温热的，因此徐家降生了专职吊水的小厮。

　　老太太不光止自己爱美，越发见不得别人丑，孙辈几个女人的言行举止都要合了老太太的眼，好比走路不能一摇三晃、用饭不行以露牙之类的要求数不胜数，就连唐氏有时候也被她这些要求折磨的连连咬牙。

　　郑妈妈心里知道这二女人脸上有瑕，这些年都没有出去过，老太太也从不要她去请安，乍然一来请肯定会有些不明所以。

　　“老奴又怎么会记错，大娘子和家里几位小娘、通房娘子另有女人们早就收拾妥当，就等着女人您了。”

　　聿儿眼眸抬起，郑妈妈遇上她的眼神，心内不由得一颤，这张脸实在是很完美，若是没有那个花钿恐怕家里最美的三女人都比不了。

　　郑妈妈颔首，又屈膝福了福身子，“二女人，今日是否也要去给大娘子请安。”

　　聿儿点了颔首，除了每月月朔的请安，节日年关也要去请安，今日是花朝节自然也要去。

　　“好，正好今日要去给母亲请安。”

　　聿儿让素魄拿来斗篷，看来她今日是非出去不行了，她已经多年没有随着家里人出去了，现在竟然有些莫名的期待和兴奋。

　　素魄顺手从不远处的衣架子上扯过一件灰白色也绣了一支桃花的斗篷拿在手上，随着聿儿出门。

　　只是她还没迈出门口就被郑妈妈拦下，神情另有些欠美意思的样子，语气犹犹豫豫的，道，“女人您要不要换一件衣裳，您穿的也太素净了些，三女人、四女人她们都穿的鲜艳明亮，你一去恐怕要被比下来了。”

　　聿儿知道这个郑妈妈，这些年对家里每个女人都是一视同仁，从不因她脸上的伤痕而对她有所怠慢，不像此外管事妈妈，对她那么冷淡。

　　聿儿脚下一顿。

　　三妹妹令儿容貌学识在泉州无人能敌，又是在唐氏和徐保那里是最得宠的女人，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徐保给的银钱也是最多的，自然是从小到多数是那么鲜明亮丽。

　　而四妹妹心儿虽是庶出，却得以养在老太太屋里，老太太将她视为掌中宝，倒是比她这个嫡出的二姐姐要强了不知几多倍。

　　另有五妹妹已经十三了，养着唐氏身边，虽说还小却已经出落的不比几个姐姐差。

　　“走吧，我这个样子没什么好比的。”她只是对着郑妈妈笑笑，照旧出门去了，她觉得没有什么好比的，一道疤痕盖过了她的所有，就算穿着的再鲜明靓丽所有人的目光也照旧在她的脸上。

　　郑妈妈照旧跟上去走在聿儿侧前方，为她带路，素魄跟在身后，也是一言不发。

　　出了祥喜斋，她深吸一口气，脚步稳健，凉风扑面而来，她脸上的鹅绒花钿丝丝绒毛随风而动，上面透着紫灰色的缎花样子却纹丝不动，风里还夹杂着淡淡的香甜味。

　　是门前好几株的含桃趁着这几日暖阳纷纷开了。

　　“女人小心。”出了院门即是长长的台阶，郑妈妈在前面引导。

　　清光站在院子里看着聿儿远去的身影，脸上的笑容止不住的笑，蹦蹦跳跳跑去找其他两个二等女使玩儿去了，心里就是莫名的开心，因为这么多年来，家里的主子终于记起聿儿这个女人了。

　　祥喜斋位于徐家西北角上的一个坡上，是一个半大不小的却五脏俱全的院子，卧房和一个小厅连着，宽敞明亮，只有一个门，所以她只用了几张竹帘子和一个屏风做了阻遏。

　　小厅的左边是卧房，右边是洗漱洗澡的围房，有着实打实的墙与小厅阻遏，只在小厅里面和围房外面开了两个门，方便女使婆子们送工具收支。

　　出了小厅的门就是院子，由于是建在山坡上，她的院墙矮了许多，但在外面一看照旧很高，所以一出门她就能看到院子里几株含桃树和院子外的一片桃花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