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老张在云云家吃晚饭。原来要请四青和云云来小院里吃，结果拗不外云云，倒是被请去她家吃，四青也来了。聊了聊那棵树的事情，云云又挖苦了一通四青，怪他把根挖断掉了，还说其时她就有第六感，觉得这树被四青弄伤了，活不了了，又没美意思让马上换一棵，说自己的第六感何等何等灵，吹嘘起好几件她认为她曾经预感应的事情，包罗某天的天气看出今年的收成、包罗她家的楼房哪个角落漏水等等，甚至包罗四青出车祸。四青笑着跟老张和云云的老公喝啤酒。明天撒化肥的事情，四青也跟老张交了底。早起，调配好的化肥搬上轻型履带车，开进田里，用铲勺往后均匀的撒就行。笼罩要均匀，不要贪撒的面积大，控制好节奏，尽量用巨细臂发力，淘汰用手腕，否则手腕受不了。四青把这些技巧嘱咐了老张。云云的老公叫张庆，早年干远程货车司机，现在给四青的物流店运近途货物，明天要开履带车轮流撒化肥。总共四辆履带车。
6点半起床，天已大亮。7点，老张光脚穿着凉鞋赶到村长家荟萃，戴上备好的草帽，坐小货车去村南边的加工厂。加工厂是个大院子，是农产物公司所在地，也是种种器械工具物料存放调治的地方。四辆履带车已经有人维护好，干洁净净整齐的停在院子中央。化肥还在堆栈里。几小我私家下了车，凭据分工，开始往自己的车上扛化肥。张庆、四青和张树林一辆车，化肥扛了3轮9袋，四青说差不多了，一上午够用了。张庆发动履带车，电动的，声音很小，车斗不大，履带很宽，结构轻巧，压在撒了稻种的田泥上不会太深，不影响稻种发芽。四青、老张上车，车向田里滑了已往。
张树林以为进入田里会有突然陷下去的感受，可惜什么感受也没有，平滑，有一点粘滞感，但是不严重，没有一点颠簸。远望去，田里大片的浅浅的水像镜子一样，反照着天空和太阳，有的地方水已经太薄，泥透出来，戳破了镜子，破坏了完美。不太热。车进了田，原来沉淀洁净的浅水又污浊了起来。车左转往东，要先撒公路沿边的一片。车真的像在滑动，没有以前柴油机那种轰鸣，显得不那么精彩。老张的念头开始回溯。最早，张树林跟怙恃亲是人工老张，老牛种田、育秧、插秧、割稻、打稻、晒稻、鼓风，交公粮，或者送到米厂脱皮成米。那时候是很是辛苦的，劳累是主旋律。厥后，牛杀了，换成了铁牛，打稻机换成了柴油机驱动，噪音成了主旋律。再厥后，秧不用育了，直接撒种长大，收割机收割，轻松许多，不外照旧要把一包包的稻子扛上公路拖到粮厂卖掉。现在，许多机械都是电动的，没有噪音，连收割机里都有空调，也不需要人工装袋，脱粒半烘干的稻子会直接酿成打包好的馒头形塑料盒，被传送到履带车上，拉走出售。撒种收割甚至可以泥巴都不沾。莲莲村长每次都要说，种田照旧要沾点泥才像话。
车看到公路边，要正式开工了。四青让老张看着，撒了两勺，化肥粒像饲料一样，刷的一声从塑料勺里散出去，起了一点弧度，就滑落了，哩哩啦啦的掉进浅水里，笼罩了车右后方的一片区域，老张感受到了一点点震动，哗哗的点点的声，如同下雨。老张自己试了一次，四青让他少铲点化肥，一定要撒匀，稍微喽撒点没事，撒太多的地方容易壮死。老张铲出一勺，抖落了些，找了找食堂阿姨的感受，又撒了一把，四青说可以了，就这么干。
履带车沿着公路慢慢开到头，再掉头回来撒隔邻的一块。老张和四青、张庆聊着天。四青说，这一路长3里，撒的宽度或许5、6米，一趟能消灭10亩多点。休息第三次的时候，车要掉头了，老张看了看手机，已经已往近两个小时。天气不热，也出了一身汗。
中午11点半，正好撒完来回一趟，履带车加速赶回加工厂，要休息了。莲村长不管饭，都回家吃，下午13点半再开工。老张在院里下了地，没沾上泥，感受有点奇怪。走回小院吃午饭，老张觉得手酸的厉害，也饿的厉害。
大江看见张树林带着草帽进院子，审察一下，面无心情的说，现在种田比造屋子洁净。
午饭表嫂做的是红烧草鱼、排骨海带汤、笋烧肉、板栗炖鸡、青椒肉丝、咸肉豆腐、小青菜和拍黄瓜。简直是人间美味，老张连吃两大碗饭。吃完跟大江一起抽了颗烟，聊了聊撒化肥。大江说，下午回去给他带瓶药酒，不是喝的，也可以喝，是用来推拿肌肉的。不处置惩罚一下，可能明天老张就上不了工了。老张觉得有原理。
午觉睡了一个小时，醒来的老张就觉得左右手小臂有点酸胀，手腕发紧。应该让大江中午就把药酒拿来。
下午阴天了。四青说下午跟上午一样，来回一趟就完成今天的任务了。老张算了算，完成今天的任务或许是40亩，四辆车，一天就是160亩，理论上3天完成400亩应该挺轻松的。
可惜，实际上没有那么轻松。第二天上午，老张这两个车到12点才完成两趟，下午的两趟更是拖到大江他们吃完饭才完成。张树林听了大江的话，用药酒推拿了一双手臂，第二天照旧酸胀难忍。到第三天，一上午才完成一趟，下午又完成一趟，速度已经是第一天的一半了。到第三天17点，四个车陆陆续续回来，任务才算完成。看来莲村长的计划照旧挺准的。
马上领人为了。干完活就能领人为，也是一种很舒畅的感受。酸胀的巨细臂马上获得了变相的赔偿，虽然不能缓解症状，但是起码心里是满意的。人为也不多，就相当于修建小工的人为，但是这种实时干活、实时收益的感受，有莫名的痛快酣畅感，跟上班领人为完全纷歧样。可惜现在都不是发现金，否则还能显摆一下。
领完人为签好字，老张就去了广场，买了烟酒，要跟大江和工人们分享下用力气换取的成就感。
走回小院的路上，老张提着烟酒，追念起他在大城中领人为的长日子。
他第一次领人为领了1241块，他一直记得。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他照旧个啥都不清楚的大学校，稀里糊涂大学结业，事情找了十几天，没人要他。厥后照旧老师推荐，去了一个小公司，做下层技工，管吃住，住在偏远的郊县。他收到的第一笔现金人为，他激动了很久，数了三遍，揣进钱包，还不自觉的摁着裤兜，怕丢了。他还记得那天是9月15日，因为离开县城上大学的报到日是9月15日，因为他的阴历生日是九月十五日。下班后，他去了趟超市，买了许多零食，买了卤翅尖，还买了听啤酒，喝的很舒心。第二个月发了几多他就不记得了，只记得用这两个月省下的钱买了一部手机，音乐手机。
在厥后的长日子里，每个月发的数字，他只有个看法，具体数字是几多他再也没记着。换过的几家公司，有的每月15号发，有的每月20号发，有的发80%，有的只发生活费。即便后面的人为有增长，甚至有不小的增长，他也记不住数字，只知道个或许，而且也没有激动过了，甚至心底还生出了让人讨厌的贪婪，总是觉得不满足，觉得人为涨的不够，想要更多、更多的钱。
今天，张树林终有又有了点激动的感受。三天的人为比当年干一个月还多，但能记着多年前的1241元这样的零头数字，说明那才是真正的印象深刻。两次的小小收获，性质相近，情绪也相近，一份是初尝的收获之味，如初恋，一份是接续的劳有所获，如小别。总的来说，老张照旧舒心的。应该买点卤菜尝尝。
老张乘着这份舒心，盘算起他要支付去的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