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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林小院

三、愤慨

树林小院 张洪水 3791 2021-04-09 19:42:03

  张树林的这个好计划,是他“退休”半年多里,实验了多种打发时间的方式后的一种选择。其实摆在他面前的筛过的选择最主要的不是这个好计划,可想而知虽然不是。最主要的选择虽然是找事情了。

  事情陪同了他几十年。他在事情中尝尽人生百味。当在事情中时,事情是一种打发时间的选择这种感受就是不那么明显,而更是一种劳作、耕作收获,一种价值体现。当老张面对“找新事情”这一主要选择,和“修农村院子”这一次要选择,另有其他一系列次次要的选择时,他照旧认真思索过的。

  如果让老张回味他的事情历程,他能找出的感受最多的,竟然是“愤慨”。老张是个兢兢业业的人,一定水平上的任劳任怨,“一分耕作一分收获”,以努力认真事情为立身之本。但这是表象,在内里支持老张耕作的,是由平静和愤慨组成的双生轮子。平静是热潮,愤慨是低谷。当老张遇到事情中的不顺,好比被批评、被打小陈诉、突然感受没前途、突然觉得无聊、被攻击、被歧视、不被认同的时候,老张就会迅速的跌入愤慨的低谷,在低谷里狂野的咆哮,在脑海中思索着种种残酷、血腥、毫无人性、咬碎钢牙的手法来应对不顺,并带着悲悯的眼界俯视着不顺自己,满是讥笑,满是恶意,满是狂喜。在低谷呆了那么几秒钟或者几分钟后,老张就开始调整姿态向平静攀爬。脑海中依然在咆哮,体现则平静依然。当爬向平静时,自己已是平静。唯有偶尔皱起的眉头和紧咬的牙冠,在全面而赤裸的展示着愤慨。外人是很少看到的,所以在外人眼里,老张是个兢兢业业的人,是个好人,是个好员工、平易的主管。借着自身的美意态,加上体育运动、兴趣喜好转移注意力,老张会比力快的爬到平静的巅峰,然后吹着口哨慢慢溜缓坡路,等着下一次跌落。跌落、攀爬、溜缓坡,就是老张事情的内在动力源,平静与愤慨互为赔偿,互为阴阳。

  当张树林“退休”期间,五体伸展躺在床上思索,面对着“找新事情”这条大路时,他看到的就是这个轮子,他看到的就时愤慨与平静的轮换。他认为这轮子太丑了,纵然滚磨了几十年,照旧不够圆。他认为他不想跌落了,他就下一直溜下坡路,溜到低谷,认真看看低谷是什么样子的,把原来狂暴的几秒钟、几分钟酿成平静的几天、几个月甚至几年。所以,张树林没有看上这个主要选。他选择岔路,聊表慰藉。

  不外很可惜,这个好计划很快就让他小小的愤慨了。

  老张跟母亲说了他的计划,母亲很兴奋,溢于言表。老张让母亲先在村里问问要办什么手续,手续能办的就先办,顺带找找匠人。老张要再找人改改图纸,做做预算。老张计划着,现在10月,等元旦左右,他先回乡呆一段时间,把准备事情做好,过年把母亲接来大城过,过完年正式开工。

  母亲很快来了电话,告诉老张欠好的消息。她问了村里,说盖房修院没有问题,但是修建面积和高度不能超划定,最好是在原有的衡宇面积基础上盖,这样手续简朴点,如果要改动太大,手续会拖很长时间,要勘验什么的,起码半年。

  老张心中的轮子又转动了,他接完电话,内心跌入低谷并在怒吼,喷射着种种耗尽脑力想出来的有力的脏话。一分钟后,他开始爬坡,开始思考。他之前想虽然的觉得自己的院子应该随便造吧。

  原先的衡宇就是一排长条建在院子中间。老张设计的变化很大:房间排成了弧形,有了错落,总面积大了些,高度是不会超的,最高的那座小亭子也就三层楼。如果要不改,可能又要拖半年,如果改的话,觉得可惜,长弓造型没了,不符初衷了。张树林想了一会儿,决定第二天就回村一趟,自己去乡政府里问清楚情况,顺带把现存衡宇的、位置尺寸量清楚。实在不行就改图纸。

  电动汽车奔了4个小时,下午开进院大门。家里门开着,母亲没在家,预计去串门了。这老太太虽然80出头了,身体还不错,腿脚利索,闲不住。老张用测距仪和卷尺,把屋子前后左右仔细量了一遍,纪录清楚,母亲才回来。

  母亲已经一头鹤发了,佝偻点背,说话嗓门照旧大,手和岩石一样粗拙。老张吃了母亲留的水果,问着母亲手续的情况。

  原来母亲也没有去乡政府直接问,而是跟村长聊了聊,探询了一下情况。村长说的八九不离十,但是照旧让直接去乡政府问清楚。老张想着,明天去一趟,问清楚。

  离晚饭另有点时间,老张觉得去村里走走。以后可能是要生活在这里的,多串串门总好的。

  村子叫安吴村,姓吴的不多,姓张姓丁的倒是不少。村子由零落不拥挤的一百多户组成一个大椭圆,被田地围着,省道从中心斜穿而过连着不远的其他村子。椭圆的中心是个广场,兼着早市菜市场,也是张树林小时候的幕布影戏放映场。一条无名小河由西向东弯曲的穿过村子,曾经是村里的洗衣谈天集散地。

  张树林村里的亲戚有姨妈一家,另有几个表亲。最近几十年,也就过年会去贺年,许多尊长已经过世,不少同辈的都已再外安家扎根,听老娘说,村里空屋子空院子有近十家了。

  老张跟老娘问了问村里人家的情况。老张家在村子正西头,最近的是姨妈家,姨妈家往东是育才、志超和超龙家,靠近广场,往南是云云家另有四青家,往北点有莲莲(也是现任村长)、小英和志平家。这几小我私家是老张从小认识,都是和他年纪差不了几岁的,上小学初中基本天天混在一起,都在村里。村东头有几家名字老娘提醒才想起来。

  大太阳,秋老虎。老张路过姨妈家,没人在屋外,就溜达着过了小桥,往广场走去。姨妈腿脚欠好,不怎么出屋子。溜达着还熟悉的小路,望着屋房、院墙、门窗、电线杆,努力想记起小时候路边的样子。路是一直没变的,翻新过两遍而已,就是路边的样子全变了。

  晚饭时候回来,母亲菜都炒好了。老张跟母亲汇报,四周几户都转到了,顺带跟他们聊聊要造屋子的事情。正好莲莲家几年前也新造的,说现在新政策变了,只要总面积不超原修建面积的50%就能很快审批。明天老张上主管部门去一趟,问清楚需要啥手续。母亲很兴奋,让老张多吃菜。

  晚饭很简朴,一个炒南瓜,照旧嫩绿嫩黄的南瓜,一个小青菜,一个丝瓜蛋汤,一个青椒肉丝,可香可香。老张吃撑了。感受轮子不转了,停在了平静的巅峰,感受舒适而奇妙。

  果真,第二天,轮子还没有转。老张去主管部门一问,现在勉励回村建设精致新乡村,审批手续简朴,网上填写申请,提报相应证件,审批一个星期就能下来了。老张有点为前两天的愤慨羞愧,从乡政府回来路上在志超家买了包烟,志超家小卖部从他记事起就开着呢。今天任务完成了。

  第二步就是要请匠人。老张从来莲莲那探询了给她家造屋子的,母亲也提前去探过一趟了,隔邻的隔邻村老木匠的儿子,姓江,是大江了,现在在给人盖屋子。但是不知道自己的图纸他能不能做。老张合计着,匠人定了,过了正月就拆旧屋子,就留最西边一间房做自己的临时住所,老娘要是过完年不想继续住大城里,就住姨妈家。匠工加小工得有8到10小我私家,得请表嫂来给做饭,人多老娘可做不动了。预计拆得花半个月,盖好得有个半年吧。房里的物具和装修看大江能不能一手办,能办最好,不能就得再找人。这些事情这两天都定掉,或许了解好花销,心里有个数。

  第三天,老张睡到了快10点。醒来又看了一遍自己的全景设计图,起来做饭。吃完午饭让老娘带路去大江家。

  不到半小时,车开到了隔邻的隔邻村一个红砖墙平房小院子门口,母亲说就这里,老张找地方停车。

  是个普通至极的院子,进院一块方形水泥滩,正劈面和侧边各两间平瓦房,外墙看来新刷过一遍,黑瓦白墙很是明白。四个门的位置都对称着,老张掏脱手机拍了一张,发到了家里聊天群里:对称美。

  母亲说她很久以前过几趟。盖原来旧小楼时,就是请大江的父亲去做木工的。今年年初她特意又跟表哥一起来过一趟,把老张盖屋子修院子的想法说了。“小江客气的很,跟我说没问题,等你回来了再说细节”。

  随着母亲进了侧屋第一个门,进门时老张有一种错觉,这小院似乎是个迷阵,进差异门就会有差异的境遇。

  进门是客厅。

  大江不在家,大江儿子和父亲倒是都在。老张对老木匠另有点印象,不外是老了许多几何,矮了许多几何。

  老木匠说大江在隔邻打牌,让孙子去叫大江,给老张们让座泡了茶。

  老张环视着匠人家的屋子。没有装修,就跟自己家就瓦房一样,只不外不是木墙板。白墙上光秃秃的挂着大电视机,差异角落立着空调冰箱,干爽的水泥地板,沙发是旧的,玻璃茶几下胡乱放着杂物,和一把钉榔锤。

  大江面无心情的进了门,让人感受有点脾气欠好,不易相同。他看着比老张年轻几岁,头发略白,国字脸,短浓眉毛大眼塌鼻梁,左边额头有条疤,胡子拉碴,五短粗壮身材,即便五十多了也给人结实感,行动利索,走路带风。

  跟老张和老张母亲打了招呼,大江坐下来给老张递了根烟,自己点上一根。

  谈的不顺利。

  大江看了很久老张的图纸后,询问了老张的预算,指出了三个问题:一是这个图纸明显是只会绘图的人做的,许多错误,设计不合理地方许多;二是实际上的用度花销要多不少;三是老张设计的造型虽然俯瞰悦目,但是我们人是不能俯瞰的,从人的角度看这个造型,挺丑。

  理论上老张应该愤慨,轮子要转起来。但感受吃前天晚上那顿三菜一汤的饭后,老张被黏在路面上,滑不下去了。老张乐呵呵的给大江递了烟,掏出火机很客气的给他点上。大江抽了一口,皱着的眉头松了松,挥手说,这都不是大问题,我可以给你改。老张就说托付江大师傅了。图纸发给大江,商量了后续改图时间、开工时间进度、预算差距,大江说元旦前他会把图纸修改好,把基本预算搞清楚发给张树林,到时候再确定开工时间。工期可短可长,短的三个月,长的半年,再长也行。老张离开时要跟大江握握手,大江另有点腼腆。大江的手比母亲更粗拙。

  回抵家,张树林觉得前几步都挺顺的。他竟然有点失望,不是对事情失望,是觉得这个好计划突然不那么诱人了。真是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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