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荡寇后志

第二回 龙沙会慈心护师侄 回雁峰惊马遇故友

荡寇后志 都头郓哥 8547 2023-11-19 10:19:05

  诗曰:

  失意东山莫怨天,成王败寇有因缘。

  先主种圃韬晦日,越王卧薪忍辱年。

  一线尘缘休作尽,三分狂语莫轻言。

  试看龙沙会上事,风云再起谱新篇。

  话说东方横离别王大寿等人,自与张大能、庞泰圃并三个心腹小喽啰赴蓟北龙沙会。方欲起行,张大能问道:“昨晚听庞军师说起,明日即是龙沙会之期,蓟北天环山距此尚有数百里,一日之内如何到得?”东方横笑道:“这个无妨,贫道本想用驾云法带众位去,怎奈随身帕子不多。今良师兄教授一法,可以立至蓟北。”说罢,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来。众人看时,只见上面写着:“送友军瞬移千里第一百八:凡友军欲赴一地,而远不行速及者,但运式七转,将惊门移加友军营前方位,以火雷印封其营后,三呼该地之名,则友军转瞬即至也。但其地在千里以内,皆可以此赴之。”张大能、庞泰圃等看了,都不解其意。

  当下东方横便教众人列成环形,面北而立,自居中央,照那法诀所言,念动了一遍。只见那平坦地面上,骤起了一阵狂风,将众人裹住。张大能等只觉天旋地转,目不能视,耳边风雨之声不停。须臾间,雨止风息,闪开眼看时,眼前早另换了一番景象。但见草木葱郁,群山围绕。张大能等面面厮觑,无不惊异。东方横道:“我等已处天环山中了。”几个小喽啰听了,都把舌头惊得伸出缩进,讶异道:“这……这仙法真……真个玄妙!”东方横笑道:“此乃太乙雷公式,道法虽妙,然不行轻用,惟危急用之,庶可不犯天谴,且一季仅可行一次。”公共颔首。东方横又道:“时候尚早,出前面山口便有村市,且先寻处住下,待明日上山不迟。”说罢,一行六人沿着山脚,望山口而行。

  出了山口,果见前面不远处一带市井村镇,人烟繁迷。庞泰圃道:“不想仙山脚下竟有许多人家,昔人云:‘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并非虚言。”张大能道:“即是神仙,也须沾些烟火气,否则怎得乐趣。”公共说说笑笑,赏玩山景,不觉已到村口。看牌坊时,上写着“石门镇”三个字。六个径入镇子里,寻间客店,小二问道:“客官,打火照旧住店?”东方横道:“先下三升米来造饭,菜蔬也要些,吃完就在店里住。”店小二应喏去了。不移时,饭菜备齐,公共告饱。当晚就于店中歇宿,不在话下。

  越日一早,刚刚五更,张大能、庞泰圃都起来,只见东方横过来道:“今日之会,只好贫道上山,二位头领自便。”张、庞两个道:“临行前,邓年老和黄、庞两位军师付托过,是进是退,全凭道长部署。既上不得山,我等在此期待即是。”东方横见说,便回屋草草收拾了一回,投天环山来。

  其时东方横独自一个,沿着石阶小径,曲曲折折上山。远远望见前面一人走着,看背影时,认出是同道师兄王子静,乃庐山师伯张紫阳真人的徒弟,与自己素来亲善,——与那陈希真正是同门。便抬手唤道:“子静师兄!别来无恙。”那王子静听得背后有人叫,回过脸来定睛看时,见是东方横,忙下阶相迎,笑道:“原来是东方兄!仲夏得赠金丹,不胜谢谢。因有他事缠身,未能回拜兄长,万望海涵。”东方横道:“同是道中人,说那里话。”其时叙了些阔别之言,两个携手同上山来。

  东方横心念公孙胜之事,便问王子静道:“久闻东京有个陈道子,与师兄同门,今日可曾同来?”王子静道:“咳,休提了。那年小弟从本师张真人自日观峰隐入庐山,因行程迫促,故临行前到沂州陈道子姨丈刘广处,托其代为捎信,谁知音信杳无。后听本师说起,那陈道子世缘难了,便不再过问。那年忽收其来信,乃是问及甚么磁床的事,之后便无消息,正不知其近年所为。”东方横道:“小弟云游四方,那陈道子之事,倒略有耳闻。”便将陈希真落草猿臂寨,打破沂州,私掘银矿,并厥后从征梁山,摄取公孙胜灵魂的话都说了一遍。王子静愕然道:“万不意那陈道子竟做出此等事,小弟曾与那二仙山清师兄有过一面之缘,见其乃义气之人,纵然错了念头,劝他转头即是,何苦摄了他灵魂,伤了同道和气。不成,我当将此事向家师禀明。”

  说话之间,两个已到山顶,但见旭日东升,山上金辉洒满。东方横看时,见本师白云山张真人、龙虎山张继先天师、二仙山罗澄真人、庐山张紫阳真人、蓟州金云门仙子、严州乌龙岭邵龙君、天台山陈通一、甘露岭笋冠道人等工具南北、十洲三岛巨细诸路仙家都到了,分列两边对坐,居中上首之位尚空着。其时众仙家相互攀谈,好不热闹。看官,这龙沙会到底是何去处?原来三界之内,皆有劫数。世间万物,渡劫而兴,陷劫而亡,周而复始,天道循环。玉帝为维持下界周转,特遣九天玄女娘娘每三年设一龙沙之会,遍请十洲三岛得道高真赴会,一者互通金丹火候,以精道家迷法。二来比力赤书玉字,更定列仙序次。三为教授众仙法旨,维持众生劫运。故这龙沙会乃是下界至高之盛会,非比寻常。

  其时东方横见会尚未开,忙去见本师张真人,拜罢起居,张真人问些闲话,又教东方横去参见众师伯。东方横便到众仙处一一拜会,及至庐山张紫阳真人处,东方横拜罢,真人问了些近来修炼之事,东方横一一答了。王子静见东方横转来,便对本师说起陈希真的事,只见真人道:“此事我已知,待会自有分晓。”正说间,只见空中金光醒目,祥云下降,一女仙身穿金缕绛绡之衣,手秉白玉圭璋之器。天然妙目,正大仙容。左右二青衣女童,持笏捧圭,执旌擎扇侍从,正是那九天玄女娘娘降凡,飘落上座。众仙见了,都起身施礼。娘娘颔首示意,众仙落座,东方横忙去本师张真人身后立定,敬候法旨。

  其时娘娘开言道:“自上届大会一别,又过三载。前番玉帝因下界作业太重,又值罡煞魔心未断,道行未完,故暂罚下方,闹动乾坤,以警世人。后念众星罪业将满,续遣雷部众将下界收伏,今已完功。按天道循环之理,大宋国祚,已享百年,本应更迭。然玉帝念霹雳大仙终结庞杂,多有品德,又念其凡躯非得善终,祸及子孙。故特开恩旨,延其国祚,然疆宇亦将失其半。时逢丁未,苍生又将有红羊之劫。众位宜各守本职,以维持此番劫运。”众仙听了,齐声称是。

  只见龙虎山张天师起身道:“那年贫道奉旨往东京祈禳天灾,被洪太尉放出一百零八罡煞,实出天意。今罡煞虽已收伏,然数内尚有几人业缘未尽,况那雷部众将使命已毕,亦当收伏,特请娘娘法旨。”玄女娘娘听罢,笑道:“这起公案既由天师所起,便仍委天师了结。吾观劫运之数,此事尚涉二仙山、庐山几处仙家,天师可同众仙共议,然后行事,只是不行违了天命即是。”张天师领旨。其时玄女娘娘命青衣女童宣读玉帝旨意,按道行崎岖、着力多寡,重定仙家位次,又与他处仙家付托了守境安民、培护道种等诸般事体,末了道:“目今天凡相隔,难以久留,众仙家可依旨行事,如有劳绩,玉帝自当封赏,他日琼楼金阙,再当重会。若违了天意,他日罪下酆都,悔之晚矣。切记!切记!”说罢,脚下早已聚起祥云,与二青衣女童冉冉腾空而去,倏忽不见。

  其时玄女娘娘已去,众仙各离本座,寻友攀谈,论说金丹火候、比力赤书玉字。东方横见张继先真人提及罡煞及雷部之事,稍稍放心。只见天台山陈念义来寻本师张真人,身后紧随一徒,正是那高平山的徐和徐溶夫。

  看官,那陈念义缘何来寻张真人?却是有个缘故,前传虽曾提起,但语焉不详。今日要知备细,只好重新说起。原来陈念义本是吴越名医,七十岁上,因厌弃凡间,自号通一子,入天台山修道,得地仙证果,后又收徐和为徒。那年曾助范成龙、唐猛等取那参仙血救刘慧娘性命,前传已是说过。那陈念义虽为地仙,然教东方横之师张真人等却略逊一地。缘道家修真有精、炁、神、道四层,即如那佛家小乘、中乘、大乘、最上乘四果修证一般,只有修得最上乘时光,方能直超无生法忍,即如玉帝、九天玄女娘娘诸神,然此万中无一,难之又难。次一等,即是大乘时光,即如龙虎山、二仙山、庐山、白云山等众真人,明阴阳消长之理,知已往未来之事,已超脱缥缈之境。而地仙之位,仅至中乘,至于徐和诸辈,皆为小乘矣。是故那年陈念义赴龙沙会,通诚东方横之师张真人,求教炼炁化神的秘诀。张真人是个热心肠,便授了一个稳妥之法,厥后陈念义便到高平山,教徐和安插了眷属,师徒同入天台山修炼。

  闲言少叙,回说其时张真人请陈念义落座。陈念义开言道:“感蒙上次道兄赐授妙诀,贫道携愚徒遵法修行,倒有进益。”言罢,面带愁容,似有难言之隐。张真人见了,便问道:“道兄可有甚么话,但说无妨。”陈念义听了,方道:“实不相瞒,贫道谨按道兄所授妙诀修炼,虽有进益,但收效甚微,如今较三年前不外增益少许,离化神尚遥遥无期。”张真人听了,笑道:“道兄既得地仙证果,如何不晓得人各有别之理。修行道法,全凭小我私家参悟,且万不行为俗世牵绊,否则绝难乐成。况我这秘诀,乃是个稳妥之法,虽进效较慢,却有益无害,因此当初传兄此法。”陈念义听了,点颔首,又问道:“贫道闲时曾听人说起,禅宗内有一异胜方便秘诀,名曰净土。可使人系心一缘,直抵净境。此法无智无愚,无闲无忙,皆可行得。智者以圆悟而速证,愚者亦以纯一而竟成;闲者以积功而徐至,忙者亦但以念切而直前。不知此法可行否?”张真人道:“有何不行,儒、释、道虽三分,然道乃归一,三教一理。所谓殊途同归,及其乐成一也。然有一事,常言道‘欲速则不达’,万事万物皆有利弊,若于修道上寻求捷径,我这另有一秘诀,比这净土还要快些,然须历经一劫。若能渡劫,便功成圆满;若陷劫中,则有不复之厄。如道兄肯涉险,贫道亦可相告。”陈念义犹豫了一回,徐徐道:“既有此等妙法,便请道兄见教,至于用或不用,贫道自行斟酌,可否?”张真人其时便贴耳授了妙诀,陈念义十分欢喜,又教徐和拜了张真人,其时师徒两个说些告辞的话,回天台山去了。

  其时东方横见陈念义师徒去了,转头看别处时,只见龙虎山、二仙山、庐山几位师伯正聚在一处说话,便寻个由头,离了本师,径到王子静身傍,随着细听。只见张天师道:“贫道闻得两位道兄高徒公孙一清、陈道子二人,各为其主,近年斗法数次,江湖震动。又闻公孙一清终为陈道子摄取了灵魂,可有此事?”罗真人道:“确有此事,当年贫道因吾那徒儿上应天闲星,与山东宋公明是一会之人,因此传他道法,许他下山相助。厥后又因他兄弟情面上,帮了他一次。本想他应领悟,悬崖勒马,孰料却陷入火坑,落得今日境地,也算是咎由自取,怨不得他人。”张紫阳真人见说,一言未发。张天师见了,便问:“张师兄可有话说?”张紫阳真人见问,方道:“既然罗师兄如此说,此事便交付贫道处置罢。”张天师颔首,便道:“如此,诸事均已部署妥当,贫道还要去赴西岳一道友之请。”说罢,便与罗真人、张紫阳真人告辞,引门生下山去了。彼时龙沙会已毕,众仙亦各归本处,不在话下。

  且说东方横听罢罗真人之言,心里叫声苦,不知崎岖,急拉王子静到僻静处道:“情势危急,请师兄救公孙胜一救!”王子静道:“兄长莫急,待小弟问明本师,再做盘算。”便走已往,问张紫阳真人道:“师傅,公孙一清的事如何区处,难不成真如罗师伯之言坐视不理了么?”真人道:“可是东方横叫你来问的?”王子静吃了一惊,说道:“正是”。真人转笑道:“吾与汝罗师伯最为莫逆,吾之思想,他都晓得;他的心意,吾亦尽知。适才汝罗师伯所言,随处归罪自家徒弟,其实正是维护吾等。那公孙一清虽然一时错念,然究此事原委,那年吾因陈道子世缘未了,故放他下山。临行前,特嘱咐他慎用道法,遇同道师兄弟要谦和礼让,切不行伤了和气。不意数载以来,他亦错了念头,蹈了俗世‘欲做官,杀人纵火受招安’的旧路。那年他写信问询磁床之事,吾便告以急流勇退之言,但他并未听进去。又仗着道法,屡次与同道为难,其实那公孙一清道法并不弱于他,只是囿于身份,因此施展不得。按说出家人眼见同道错念,应怀慈悲之心,劝告转头,不应仗术斗狠,更不应犯了道家隐讳,对同道行那追魂摄魄之事,此是陈道子失着处。今吾观公孙一清业缘尚未尽,不行教他到东京受那凌迟之刑。故而只好派汝前去,黑暗相救,方合劫运。”

  看官,那张紫阳真人既是陈希真之师,为何不向着自家徒弟?原来那张紫阳真人入道前,俗名伯端,字平叔,仙乡天台。自幼聪颖勤学,涉猎三教经书,及刑法、书算、医卜、战阵、天文、地理、休咎死生之术,却屡试不第。曾为元丰一皂吏,后于成都天回寺,遇异人授金丹药物火候之诀,遂雾开日莹,传道秦陇,后返台州。九十九岁时,于天台百步溪羽化飞升,天子敕封“紫阳真人”。这张紫阳真人当初传道时,曾“三传非人”,门下多为争名逐利之辈,遂于收徒一事上慎之又慎,故深知错念之害,亦深悯错念之人。未飞升时,仅有一个真传门生石泰。得道后,又于日观峰续收得陈希真、王子静二徒,因二人心志未明,品行待验,故而只授了部门道法。

  其时王子静见事有转机,忙去叫东方横过来,将本师之言相告,东方横大喜道:“如此,清师兄有救了!”王子静又问本师道:“陈道子师兄道行亦不弱,门生此去可否请东方师兄同行?”真人道:“东方贤弟乃张师兄高足,岂是吾可以遣发的?……”尚未说完,东方横连声道:“小侄愿随子静师兄同往,但凭师伯驱使。”真人道:“如此也好,只是临行前须知会张师兄。”东方横应了。真人又转头对王子静道:“门生,汝往日学的道术与陈道子一般,当年吾曾授他都篆大法,并赠乾元宝镜、大周天火符两样宝物。今特授与汝悟真心法,并混元双剑、鲛人珠两样宝物,与汝东方师兄休辞劳苦,去救公孙胜。”二人大喜,其时东方横自去和本师说知此事,张真人允了,又赠了法器。东方横叩别了本师,又去寻罗真人,却寻不见。问守门童子时,答道:“已回二仙山去了。”东方横只得转来,对王子静道:“师兄且稍候片刻,小弟在山下尚有同行数人,待安置毕,即回来同师兄登程。”王子静应了。

  其时东方横下山,回到客店,却不见张大能、庞泰圃,同行小喽啰告道:“张、庞两位头领外出,尚未归来。”东方横道:“我有紧急事务要办,张、庞两位头领回来后,代我转告清师兄有救,你等可返回盐山。”小喽啰应了。东方横便下了胡梯,离店去了。

  掌灯时分,张大能、庞泰圃刚刚回来,原来二人白昼里去探看周边路径,又听得东方横说那术数不行再用,便寻人家买了六匹好毛片骏马,牵了回来,都交店小二牵去后槽喂食。小喽啰把东方横的话相告,庞泰圃对张大能道:“如此,东方道长定是救公孙军师去了,我等明日便返程罢。”当晚便教上了酒肉,几个开怀痛饮,都醉饱了,各回房间歇息,一宿无话。

  越日天明,张大能起来,店小二打了面汤,盥洗毕,众人同吃早点,只见庞泰圃道:“东方道长已走,昨日买的马多了一匹,我已和东家人商议,卖给了他。”张大能道:“有劳贤弟。”其时吃罢,便算还了房钱,五个拿了包裹、武器,牵了马匹,一齐上路。

  且说张大能、庞泰圃并三个心腹小喽啰回盐山,于路闲说些江湖上的事,正不知走了几多路。行了一二日,那日巳牌时分,行到一个去处,只见前面一座高山劈开大路,看那山时,生得极高,雁飞难渡。庞泰圃见那山生得险恶,便对张大能道:“哥哥,此山形势险峻,易守难攻,庞军师教我等寻找落脚之所,此山正是好去处。”其时张大能等策马来到山边,周遭看了一回,果真是个陷人的去处,不觉失声叫道:“好一座大山!”那声喊传入山谷,蓦地传来马儿嘶鸣声。庞泰圃惊道:“莫不是山中有大伙在内!”话音方落,只见山脚边一骑冲来,张大能等忙挺手中军器看时,却是一条大汉驾着匹受惊的马,那马嘶鸣不停,踢踏腾挪,却吃那大汉两条腿紧紧夹定肚腹,手拽缰绳,饶那马乱跑乱跳,兀自驾驭得住,闹了好一歇,那马刚刚消停。

  其时那大汉跳下马,手提浑铁棍,指着张大能等道:“你等那边歹人,怎敢乱喊乱叫,惊我的马!”张大能道:“嘴长在我身上,随我怎么说,干你鸟事。若要厮并,老爷岂怕你!”便也跳下马,舞狼牙棒大踏步抢将已往。那汉正没好气,见张大能不来赔礼,反来厮并,心下愈怒,举棍便打。其时就山脚边砂石地上,两个放对。斗过二三十合,不分胜败。庞泰圃见张大能赢不得那汉,恐有疏失,忙挺刀来助,双斗那汉。那汉见劈面来了一个辅佐,却不惊慌,一根铁棍敌住两般武器,大叫酣战。几个小喽啰都捏把汗,屏息观战。

  眼见又斗过二十余合,正斗到分际,只见山高处飞出一柄大斧来,斜插在三其中间沙地上。三个急遽跳出圈子外来,听得叫道:“三位好汉不要斗了,我有话说!”三个收住手中军器,看山上时,见一位虎髯大汉当先,背后随着三个大汉并数十个喽啰。其时虎髯大汉走下山来,说道:“三位好汉,端的使得好器械。使棍那男人,你却是谁?愿通姓名。”那汉道:“某是北京梁中书帐前提辖盛本,因那年恶了高太尉,要寻事害我,因此弃职逃走,一向四处漂泊。前日山中见一劣马,便收为坐骑,不意今日行过此间,被那汉一声喝,将坐马受惊,又见他无礼,因此相斗。”虎髯大汉听了,转头又问张大能、庞泰圃道:“不知两位是何人?”张大能道:“小人张大能,与我兄弟庞泰圃都是山东梁山泊招贤堂头领,因有事去北地,回程时路经此山,见生得险峻,便脱口喝彩了一句,不想惊了那男人的马。”虎髯大汉听得张大能说起“山东梁山泊”五个字,忙问道:“兄长可是实时雨宋公明麾下头领?”庞泰圃接口道:“正是。”虎髯大汉听了,哈哈笑道:“原来恁地,如此我等尚算是朋友,正所谓不打不相识,便请上山吃碗水酒,我与你们媾和如何?”盛本、张大能、庞泰圃念此番厮斗实出误会,又见虎髯大汉出言豪爽,不似歹人,便欣然应允。其时虎髯大汉拔出那柄开山斧,付托小喽啰资助牵了山下马匹,公配合上山来。

  其时盛本、张大能、庞泰圃等沿阶上山,细看那山时,端的险峻异常。中间只一条路上去,到得半山腰,却是一带平地,复行百十步,再向上行,刚刚望见关口。近前看时,只见关上摆着檑木炮石,硬弩强弓,苦竹枪迷迷地攒着。过得两处关闸,又是一段镜面也似平地,上面建着一带屋舍,周遭都是木栅为城。其时众人入了正厅,见厅内悬着聚义厅匾额,分宾主落座。盛本便道:“还不知众位好汉台甫。”只见虎髯大汉道:“小弟姓唐名斌,祖贯蒲东人氏,江湖人唤拔山力士。这三位兄弟,一个是撼山力士文仲容,一个是移山力士崔埜,一个是劈山力士乜恭,因此山名回雁峰,江湖人口顺,便唤我四个做‘回雁峰四力士’。如今我等招得一万余人马,不属南北,独自称尊,自在过活。今日听得小喽啰报说,山下有人厮并,因此与众兄弟下山来看,不想幸遇几位哥哥。”盛本、张大能、庞泰圃听了,忙起身施礼道:“江湖上都说河北地面回雁峰有四筹好汉,不想今日得见。”众皆欢喜。其时唐斌分付杀牛宰马,整备筵席,款待众人。

  席间,众人欢饮相劝,酒至半酣,唐斌对张大能、庞泰圃道:“二位乃是梁山泊好汉,定认得蒲东大刀关胜了。”庞泰圃道:“关胜兄长正是大寨头领,惜我等入伙时,其已病故,无缘得见,哥哥却如何认得关兄长?”唐斌听了,皱眉道:“我与关兄长为蒲东同乡,他做蒲东巡检时,与我情谊最好。厥后我因事闹了蒲东,杀死知府逃走,本欲投梁山泊遁迹,恨无门路,偶经此地,幸遇文仲容兄弟,一见如故,让我做了山寨之主。后闻关兄长也到梁山做了头领,却怎地病故了?”张大能便将那年清真山被围,关胜领兵去救,被云天彪、傅玉暗算,身受重伤,回山未及一月便病故的事细说了一遍。唐斌、文仲容、崔埜、乜恭听罢,一齐拍案道:“那云、傅两个小人竟行此鄙俚之事,若有朝一日撞见,我等定要为关兄长报仇!”

  说话间,唐斌又问道:“关兄长乃武圣后裔,在蒲东时有一子关昆,我自小看他大的,不知抱过几多回,如今在那里?”张大能道:“仍在梁山。”盛本见说,插言道:“小弟在北京时,与‘河北三绝’卢俊义亦是熟识,后听人说他遭陷害,得梁山好汉救上山,也在山上坐把交椅,可有其事?”庞泰圃道:“正是,卢员外现为梁山泊副头领,只是……”唐斌、盛本等见庞泰圃言语吞吐,忙问备细,张大能道:“实不相瞒兄长,我等此行正是为寻退路而来。”便将梁山如何被官军攻破,盐山如何杀败邓辛张陶四将,众人如何分头下山的事都一一说了,唐斌、盛本等五个听了,愕然半晌。唐斌道:“如此,我那关贤侄及众好汉岂不都难活了?”便要下山去救,吃众人拉住。文仲容劝道:“哥哥莫急,梁山泊远隔千里,我等形势未明,贸然去救,必败无疑,且待众兄弟商量良法,再行相救不迟。”唐斌见说,心中焦烦,再无兴致饮酒,只是与众人商议营救之事,半夜方散。崔埜、乜恭自部署盛本、张大能、庞泰圃等歇息,不在话下。

  越日一早,唐斌于聚义厅召集众人,开言道:“救人性命,十万迫切,便如昨日所议,留崔埜、乜恭二位贤弟看守山寨,我自与文仲容、盛本、张大能、庞泰圃几位兄弟下山。”当日唐斌嘱咐崔埜、乜恭好生守寨,便点起山寨一半人马,装了粮草,五筹好汉离了回雁峰,投盐山去了。

  不说唐斌等南下,且说王大寿、赵富、庞泰表等离了盐山,往接龙山来寻铁方梁。那接龙山却在济南城东、章丘县西边地界,公共昼夜兼程,到接龙山时,已是晚间,星月交辉,四野寥寂。王大寿等依东方横之言,行入山林中,兜兜转转,寻铁方梁住处。那庞泰表是个急性子,引着两只獒犬在前开路。忽听扑通一声响亮,人并犬影早已不见。众人急近前看时,原来跌入陷坑之内,幸那坑中并无机关。王大寿等正待要救,只见林中忽地起了一阵风,蹿出一只吊睛白额锦毛大虫来。众人见了,无稳定色。不因这一闹,有分教:接龙山内,杀翻跳涧金睛兽;青州城外,救出惊天动地人。直教:池中苍龙重入海,柙内猛虎复归山。究竟王大寿等此番休咎如何,且听下回剖析。

  都头按:《荡寇志》原书中因作者认为关胜降贼,有辱祖宗,不配姓关,因此关胜均写作冠胜。此外由于避清代帝王讳,《荡寇志》原书中徐宁写作徐凝、穆弘写作穆洪、九天玄女写作九天元女,为免读者疑惑,《荡寇后志》悉改回原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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