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依稀和气排冬严，已就长日辞长夜

　　小正拍了几下木门上的铜环，木门吱呀一声开了，外婆笑盈盈地接过小正手里的行李，“小正啊，家来啦？大清早的路上冷吧？到火桶里坐坐。”外婆身后随着一条深灰皮毛的土狗，叫灰子，灰子嗅了嗅气味，围着小正和怙恃打转，把三人迎了进去。

　　三人进了堂屋，在八仙桌旁坐定。桌旁有个比桌面低约一尺的大木桶，木桶内沿搭了一块木板，可供坐下，桶里架了隔板，板下是个火盆，盆里装满了从厨房土灶里取出来的草木灰，再取一些红通通的木炭堆在上面，即为火桶。小正二话不说就跨进了火桶里，前两年还需要母亲抱进去，如今已经可以自己笨手笨脚地跨进去了。

　　堂屋正面墙上贴了一幅领袖的画像，左右两边挂了两幅竖轴画，画的划分是梅花和竹林。左边墙上也贴了一幅黄山迎客松的水彩画和几张鲜红的奖状，都是表妹佳槿的。右边墙上挂了一把剑，不知从何而来，似乎从未取下来过，也就不知剑鞘里的是铁剑照旧木剑。

　　外婆忙着倒茶，程国平起身已往资助，被拦了回来，“你们坐着歇歇，一路坐车子回来，从龙泉桥走回来也有得走唛。”

　　“大呢？这大早上的冷死了，哪就去地里了啊？这才七点多一点唛。”

　　这块地方的父辈祖辈喊爸爸一向都是喊“大”，到了小正这一代，许多几何孩子才喊的是爸。

　　“你大六点多就爬起来了，扫扫地擦擦桌子，刚到地里去摘菜了，摘点蒜苗和茼蒿唛，摘几个萝卜烧汤唛，骨头昨天去街上买了，搁在冰箱里。”

　　“小玉还在楼上困觉吧？”

　　“得是唛，昨夜和佳楠佳槿看电视看到夜深，十一二点才困觉。”

　　“夏台一家四个也还在困觉吧？”

　　“他们几个七八点才起来吃早饭，冷天哪个起得起来。”

　　林夏台是林秋园的弟弟，林秋园另有一个姐姐林春园，一个弟弟林冬台。林夏台的妻子叫谢涵，两人有一儿一女，儿子林佳楠，今年才三岁，在清河幼儿园念小班，女儿林佳槿，今年八岁了，在清河小学念三年级，姐弟俩都住在家里。他们的怙恃也是前几天才从张家港坐车回来。

　　程小正闻言从火桶里跳出来，咚咚咚顺着楼梯去了楼上。楼上有两个房间，一个是林夏台伉俪俩的卧室，另一个是佳楠佳槿和小玉的，放了两张床，也更大些。小正径直去了大房里，见那三人还在梦里，睡得正香，小正也不吵他们，又咚咚咚跑了下来。外婆从厨房端来一大盆香气四溢的茶叶蛋，后面随着程国平，端着个托盘，里面是三碗鸡蛋肉丝面和一碟腌白菜。

　　“来来来，小正，吃面了，上车饺子下车面。”

　　吃罢面条，小正随着灰子跑出去玩了，程国平和林秋园继续陪着外婆聊天。灰子领着小正东跑西窜，把他带去了田里，外公挎着一个装满了萝卜茼蒿的竹篮，正从田埂上走过来，“诶？小正回来啦？”小正迎面遇上去接过竹篮，觉得有点重，突发奇想，便把竹篮往灰子头上挂，吓得灰子一个神龙摆尾躲开了。

　　回到外民众，怙恃不在堂屋里，外婆在门口择菜，旁边站着刷牙的是表妹佳槿，佳槿穿着一身白色的羽绒服，笑眯眯地抬手跟小正打了个招呼，

　　“小正哥，很久不见啦。”

　　小正放下竹篮，跑上前摸摸佳槿的头，“小朋友又长高啦。”转头问外婆，“婆，我爸爸妈妈去哪了啊？”

　　“楼上去了，跟你舅和舅妈在聊天呢。”

　　佳槿洗漱完，去厨房拿了几个茶叶蛋，递给小正几个，拉着他去楼上玩。小正进了舅舅舅妈的房里，怙恃坐在桌边品茗，舅妈已经坐在那儿对着梳妆镜搽香了，搽的是雅霜。舅舅靠在床边，披了件毛绒外套，几人聊得正欢。佳楠还在被窝里呼呼大睡。

　　房里左右两面墙上贴了些明星海报，张国荣，成龙，四大天王，S.H.E，金城武，梁朝伟，张曼玉，张柏芝，孙燕姿，周杰伦，刘亦菲，李宇春，张靓颖……

　　小正坐了一会儿，终究坐不住，悄咪咪地和佳槿说，“我们出去玩吧。”于是两个孩子领着灰子又跑出去了，在村子里东走西顾，听着鸡鸣犬吠，看着太阳拨开云雾，清冷的早晨里，沐浴着冬日暖阳，小正转头对佳槿说，

　　“照旧老家舒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