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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德英雄传

第四回 身不由己

正德英雄传 苦藤居士 13384 2021-03-03 10:25:42

  看着一身白衣急掠而来的伊瑶,项韦心中马上暗叫一声:乖乖不得了,女鬼又出来了。他心里还在念叨的时光,伊瑶已经到了眼前。

  “他叫项韦,与我有些渊源,从今往后即是我教的传音使者。”这时就见端木千秋已手指着他,冲伊瑶说道:“眼下正有一事要差你二人去做。”一听这话,伊瑶的神情霎时为之一变。

  原本见教主收项韦作传音使者,伊瑶已是大为讶异,如今又听说要她二人一同做事,心中更是极为的不愿。不外教主付托必当遵从,她也只能是狠狠地瞪了项韦一眼。

  端木千秋看在眼里只做不知,冲着他俩徐徐又道:“你俩马上起程,前往京师河间府,将这封书信交与那里的孙知府。他与本教主乃是旧识,看过书信,自会知道本教主的用意。到时他若有求于你们,自当全力助他即是。”说着从怀里取出一封石蜡封口的书信递与伊瑶。“是,属下明白。”伊瑶一面接过书信,一面颔首应答。

  端木千秋随后便将那孙知府的样貌特征,详尽道与了她俩。尔后又转向项韦,自襟下取出一块木质的腰牌,递与他道:“你初入我教,当熟知我教的规则。只是时间迫切,容不得延误,便叫护教长老伊瑶在路上说与你听罢。”忽而语气又变得极为严厉,道:“记着我刚刚说的每一句话,亦不要妄图逃走,本教主随时都能找获得你!”“是,是,虽然记得。”项韦手持腰牌苦笑颔首。

  “好,你们去罢。办完事情,你知道去哪里寻我。”端木千秋一摆手,冲伊瑶说道。“是,属下领命。”伊瑶躬身回道。项韦一见,也忙随着弯腰行礼,只是却听不见端木千秋再有话讲。待他偷偷抬眼看时,眼前早没有了端木千秋的影子。

  项韦长吁口气站直身体,道:“好家伙,你老人家可算走了。”“你若胆敢对教主不敬,我第一个就取了你的性命!”伊瑶酷寒的声音突然在他耳畔响起。项韦吓了一跳,赶忙转头。就见伊瑶那冷彻骨髓的目光,正死死地盯着自己。

  “啊,不敢,不敢。”项韦被她盯得满身不自在,慌忙摇手说道。伊瑶鼻中一哼,道声“还不快走”,转身便朝山下走去。只是在她转身的一刹,项韦似乎听她口中低声骂了一句“死淫贼”。项韦一愕之下,突然猜到是怎么回事,神情马上很是尴尬。见她头也不回一路走去,只好讪讪地跟在后面。

  待走出几步事后,项韦刚刚想起手中持着的腰牌。低头细看,就见这玄色木牌镌刻得极为精致。用手捏捏,质地甚是坚硬,实不晓得是取材于何种树木,而两寸见方的牌面上刻有“传音”两个金字。项韦心中暗道:想来神木教的一干教众,皆是要凭这腰牌来辨识。

  两人下了紫金山,一路向北,不多时便来到了江边。这时,就见伊瑶将一片竹叶放入口中。一声尖锐的哨响事后,江边的芦苇荡里忽地跃出三名灰衣人,向他俩疾奔而来,瞧身形武功竟然全都不弱。

  眨眼间这三人已奔到近前。当先一人冲伊瑶一抱拳,道:“伊长老,有甚付托?”随即却又抬眼望向了项韦。“这是教主刚收的传音使者项韦。”伊瑶瞥了项韦一眼,冲那灰衣人道:“教主命我二人去河间府服务,快送我们过江。”“啊,原来是项传音使,属下是琅玕坛济字令令主洪雷。这便部署两位过江。”那灰衣人冲着项韦抱拳说道。

  项韦连忙胡乱应了一声,心中却在盘算:看来神木教果真是势力庞大,并非仅只几个长老和使者。这厮说是甚么琅玕坛济字令的令主,却不知除此之外另有几多个堂口?嘿嘿,小爷这回可算是上了贼船。

  他一边想着,一边随了伊瑶和洪雷等人朝一片苇荡走去。待走到近前,只见那另外两名灰衣人,已从里面拖出一条乌蓬小船。上到船上,却见干粮清水和盘缠衣物等路上所需,竟是一应俱全早就备好。随着伊瑶一声“开船”,小船马上载着几人朝江对岸摆去。

  洪雷等人皆是江中摆渡的妙手,乌篷船虽小,但在江中驶得却是又快又稳。不到半个时辰,已经渡过长江来到了对岸。船一靠岸,洪雷便又发出一声讯号,树林中立时又闪出同样装束的三人。这三人显然也识得伊瑶,待洪雷上前简朴交接几句,便引着众人走入了树林。走不多远,便见前面的小路上停着一辆带篷的马车。

  伊瑶停下脚步,冲那洪雷道:“洪令主,你们可以回去了,由本护法与传音使两人北上即可。”听见伊瑶发话,洪雷叫人将船中所备物品尽数搬上马车,又冲她二人行了一礼,便带着手下掉头折回了江岸。

  “你来赶车。”见洪雷等人走了,伊瑶冲项韦冷冷付托一声,便跃入马车车厢,抬手将车帘放了下来。项韦摇头苦笑,无奈之下只得跨上车辕赶起车来。

  马车走了快有泰半个时辰,车厢中的伊瑶却始终是一声不响。项韦甚觉无聊,忍不住叹了口气,想要和她搭讪几句。怎知一声“伊女人”刚刚出口,就听伊瑶已经冷冷斥道:“闭嘴!死淫贼,伊女人也是你叫的”!

  听她又称自己作“死淫贼”,项韦不禁心头火起,高声叫嚷道:“大姐,说话能不能别这么难听。教主差咱俩一道服务,总不能不让我唤你,即即是阿猫阿狗也总该有个称谓的罢!”“住口!”伊瑶登时一声怒喝。

  停了半晌,刚刚听她冷冰冰道:“以后叫我伊长老,不外本长老不想和你说话,你照旧及早把你的嘴巴闭紧”。

  听见她又开口,项韦黑暗偷乐,心道:死女鬼,想不想说话,可由不得你。当下咳嗦一声,高声道:“教主付托,传音使者项韦因初入我教,教中规则当由护教长老伊瑶在路上见告。”随即却又道:“唉,若是你不想说话,那就算了。只不外就怕到时教主会怪罪于你。”说着,竟又是摇头又是叹气,俨然一副替她担忧不已的样子。

  就在这时,项韦突然觉得脑后生风,他急遽一个“凤颔首”,一只柑橘霎时已擦着他的后脑勺飞了已往。

  “用不着你假惺惺做好人,”伊瑶酷寒的声音自他背后响起,“听好了,我只说一遍。若是记不住,只能怪你天资愚钝。日后教主要罚你,那可就活该了。”紧接着不待项韦再开口,便已将教规口诵出来。

  项韦听见赶忙用心默记。待念到第十二条,伊瑶突然提高声音,重又念了一回:“偷盗奸淫,教而不改者,杀无赦!”项韦冷不丁吓了一跳,情知她是特地叫自己听的,心中气恼,便也有心气她一气。立即慢吞吞接口道:“这个……你说了两遍。”伊瑶怒道:“真不知教主为何会让你入教”!

  教规共有二十四条,项韦本就天资过人,待伊瑶念过一遍,他已全然记下。只是畏惧记不牢靠,便又在心中默念了两遍,直至确认已经烂熟于胸,这才重新开口说话。

  “伊……伊长老。”他本是欲叫“伊女人”,但话到嘴边,却又生生改作了“伊长老”。因他猛地醒悟,若是一声“伊女人”出口,只怕又会引得有柑橘之类的物件砸将过来。

  “又甚么事!”伊瑶没好气道。“呵呵,项韦初入神教,除了教规,此外事情也都不甚明了,所以说还想问您老请教一二。”项韦干笑两声,开口说道。

  他突然改作这般毕恭毕敬地问话,伊瑶反倒觉得极不适应,怔了一下,嘴里便哼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听伊瑶忽地爆出一句粗口,项韦又被吓了一跳,心道:好家伙!心中这般想着,口里却忙道:“是,是。快放,快放”。

  一听这话,伊瑶禁不住“哧”地笑作声来,只是忙又强行忍住。这时,便听项韦已开口问道:“敢问您老人家……”“甚么老人家,你才老呢!”他话刚出口,伊瑶便已作声喝道。

  “不老,不老,虽然不老!”项韦急遽说道。伊瑶鼻里一哼,道:“跟你说了,称谓我作伊长老即是,哪来的啰里烦琐一大堆空话。有事快问,否则就闭上你的嘴巴。”“明白,明白。”项韦忙不迭所在头允许。随后便嘿嘿一笑,开始问道:“在下刚刚听那洪令主说了,他是甚么琅玕坛济字令的令主。项韦初来乍到,只想知道,咱这教中的坛啊令呀,究竟是怎么个分法”?

  “探询这个,你到底是有何居心?”听他问起这些,伊瑶突然起了警觉,当下语气一变,厉声问道。“天地良心,在下只是想尽心为教主服务,绝无此外意思。倘若有甚二心,宁愿受老天处罚!”项韦听她起了疑心,急遽掉转身体,手指上天,一脸老实状,立誓起誓地说道。

  伊瑶坐在车厢,虽是隔着车帘,但车帘并不厚重,依稀也可看见项韦的身形。见他如此信誓旦旦地说话,缄默沉静了片刻,便道:“哼,油嘴滑舌,谁知道你心里打得甚么鬼主意。”只是她口中这样说,心里却想:教主临走时,虽然以“传音入密”的功夫,嘱咐我在此次事情办成之前,要时刻留意于他,不行太过放心。但名义上既已收他入教,教中这些最基本的掌属关系,倒也应该叫他知道。是以思量再三,终究照旧张口说与了他听。

  待听过她的讲述,项韦总算对神木教的构架有了或许的了解。原来,这神木教自教主之下共设有护教长老、传音使者和六坛坛主等职位。其中以护教长老职位最高,传音使者和六坛坛主次之,二者职位相当。只是传音使者属于散人一类,手下并无门生,而六坛坛主则是各自掌管一坛。六坛是以沙棠、琅玕、扶桑、迷谷、建木、帝休等六种传说中的上古神木命名,每坛又以“普济苍生”四字划分下设四令,每令有令主一名,均编有门生不下百名。

  听过这些,项韦黑黑市算:如此算来,神木教的教中门生最少也得有两三千人,果真是势力庞大。真不知这教主究竟是有何计划?他一边想着,一边又小心翼翼想问些此外。可伊瑶只告诉他,眼下护教长老共有四人,除了他见过的夏侯兄弟和伊瑶本人外,其余一人是谁,与六坛坛主一样,暂时还不能让他知晓。而传音使者算上他也只有两人,即是他和先前到过铁鹰门的贾平。

  项韦知道定是端木千秋对自己还不甚放心,故而才对伊瑶有此付托。他不禁摇头苦笑,心道:项韦呀项韦,贼船好上欠好下,这趟浑水你可是蹚得大发喽。

  两人一路不停,天黑时分已经出了应天府的地界。眼见天已越来越黑,项韦试探着问伊瑶晚上如何投宿。谁知伊瑶却并不计划找客栈留宿,只在路边寻了片树林。丢给项韦一些干粮清水,而她自己吃事后便在车中歇了。至于项韦该上哪儿歇着,她却全未放在心上。

  项韦心里大为光火,听着车中的伊瑶似已睡着,便蹑手蹑脚地走过一边。思索了片刻,忽地把牙一咬,身子登时像离弦之箭直向树林外窜去。现在他去意已定,心中暗道:小爷这就跑了。天下如此之大,难道你教主真有恁大本事,说找便能找获得我。

  他展轻功全力飞驰,眨眼时光已经掠出了树林。他晓得伊瑶的轻功较他要横跨一筹,是以脚下绝不敢有半点停顿。直待顺着大路狂奔出四五里路,扭头看看并未有人追赶,这才松一口气,一颗悬着的心也算稍稍放了下来。

  怎成想就在他转转头,再向前方的路上看时,直吓得六神无主。口中“啊”地一声大叫,霎时间生生顿住了前扑的身形。就见月光中,前方四五丈远的大路中央,一个戴着面具的青袍人,正立在那里!

  项韦只觉双腿发软,就快要一屁股坐到地下。他大张着嘴巴,却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心中嗵嗵打着鼓,只想:这教主怎地真就如幽灵一般,竟然说现身便能现身,当……认真是吓死人了!

  他双腿打颤,头脑中正自妙想天开,就听那空空作响的话语声已经响起:“怎么,这便想跑么?看来你是更想回擒龙岛去”。

  “不……不是的,”项韦被吓得不轻,情急之下只得扯谎道,“我是内……内急,想要小解,自然当避开些伊女人的。”“哦,避开伊女人就避出这么远来,看来你还真是个君子。”端木千秋冷冷道。

  “应该的,应该的。”项韦点着头,挤出一脸的笑容,结结巴巴说道。

  “滚回去!仅此一次,本教主绝不会再给你第二次时机!”他的话音刚落,端木千秋已猛然喝道。

  项韦吓得一个激灵,慌忙叫声:“回去回去,这就回去。”说着掉转身,朝来路飞一般逃了回去,哪还再敢有丝毫的延误。望着落荒而去的项韦,端木千秋突然“哧”地一笑,声音却恰似个女子。

  待项韦小心翼翼地折回那片树林,只见马车照旧一动不动地停在那里。他心中惴惴,不敢转头去瞅端木千秋是否跟在身后。只在距马车一两丈远的地方,寻了棵大树,一屁股跌坐在树下。待了片刻,感受端木千秋并未跟来,这才长吁口气。侧耳听听,车中的伊瑶似乎仍在熟睡,不禁心中暗道:真是吓死小爷了,看来这贼船还真就下不得了。也罢,暂就先留在此地。如今小爷倒还真想看看,这被江湖人传得神乎其神的神木教,究竟是个甚么工具。想到这里,心绪倒也徐徐平复下来。心绪一平便感倦意上涌,他敛住心神,打了个哈欠,倚靠在树上,纷歧刻便即沉甜睡去。

  不知过了过久,酣睡中的项韦,突然觉得头上“砰”的一下,被甚么工具打中,登时一骨碌跳了起来。待醒了醒神,才发现打中自己的原是一只啃剩的梨核,而伊瑶正斜倚在车厢门口,冷冷地注视着自己。

  项韦眨眨眼睛已想明白,定是伊瑶用梨核掷的自己,马上恼道:“喂,伊大长老。好歹我也是教中的传音使者,能不能别总是这样待我!”“难道你不应打么?”伊瑶盯着他的脸,冷冰冰道。

  一听伊瑶这话,原来怒气冲冲的项韦突然有了一些心虚,暗讨:莫不是她晓得了昨晚的事情。神情登时变得极不自然,干咳了两声,道:“而已,而已,不说这个。敢问伊大长老,您又有何付托”?

  见他岔开话题,伊瑶便也不再与他纠缠。哼一声,道:“该走了。”说完便回到车厢,放下了车帘。

  项韦见她不再说甚么,心里稍稍踏实了一些。赶忙跳上车辕,挥起马鞭重又赶车上路。一路上他频频想试探着与伊瑶说话,可伊瑶对他愈加是带搭不理。他心中恼火,便也索性闭上了嘴巴。

  为了不引人注意,伊瑶每晚皆是付托在郊外留宿,除此之外即是不停地赶路。如此一路疾行,第九日的午后,两人便来到了河间府的地界。

  待到夜幕降临,候在府衙外的两人,见路上已再无行人,便自隐身处转出,飞身跃过府衙的院墙,径直奔向了后堂。这河间府府衙平日里并无几多护院的仆人,是以二人轻而易举便来到了知府居住的内室窗外。

  伊瑶用口水浸湿手指,在窗纸上轻轻捅出一个孔洞,从孔洞向屋中窥视。就见一个四十来岁留着几缕轻须的中年男人,正背负双手在屋中踱步。这人像是胸中有了甚么难解的事情,眉头微蹙,不停地踱着。有顷,他驻足在墙边,望着上面挂的一副山水画呆立不动。亦不知是在看画,照旧在思索着甚么。

  伊瑶见眼前这人的长相,果真与端木千秋先前所说别无二致,心知他俩这是找对了地方。当下走到门口,抬手在屋门上轻叩两下。

  “进来。”听见叩门,屋中那人作声说道。伊瑶推门走进,那人并未转头,依旧盯着墙上的那副画,嘴里却道:“好了,放在一边罢。”听这话,似是把来人当成了府中的丫鬟甚的。

  项韦尾随着伊瑶进了屋,反手将门关上。这时便听伊瑶已经开口说话:“神木教护教长老代教主呈上书信一封。”闻听此话,那人蓦地一惊,倏地转过身来。

  “左右即是孙知府罢。”伊瑶说着漫步上前,将端木千秋的那封书信双手递了已往。那孙知府道声:“不错。”稍一迟疑,便也向前两步,伸双手接过书信。灯光下神情竟然显得甚是激动。

  待看罢书信,这位孙知府居然是愈加的兴奋。就见他冲着伊瑶一拱手,道:“原来是伊长老。”随即又望着项韦,一脸关切地问道:“那不知这位……”“哦,他是我教的传音使者项韦。”不待项韦接话,伊瑶已抢先说道。

  “哦,是项传音使,幸会幸会。”孙知府又冲项韦拱了拱手。项韦一边还礼,一边却甚是纳闷,不知这孙知府为何会有如此体现。偷眼去看伊瑶,见她似乎也是多有不解。

  这时,就见孙知府转过身,快步走向墙角。一见他走路的姿态,项韦和伊瑶便知,这孙知府当是不会甚么功夫。孙知府来到墙角,伸出脚在花瓶后边的青砖地上一踏。只听“吱”的一响,墙角马上裂开一道漏洞。项韦与伊瑶正自奇怪,那孙知府已伸手进去,掏出一只锦盒。他从锦盒取出一物后,便又折回到这两人的面前。因他取物时背对二人,故而项韦与伊瑶皆未看到他所取是何物。

  就在此时,却见孙知府忽地手掌向上一扬,开口说道:“帝休坛坛主孙潘,见过伊长老、项传音使。”他的话音不高,但却足以使眼前这两人心头一震。

  两人忙抬眼望向他扬起的手掌,见他掌心处正扣着一块两寸见方的玄色腰牌。项韦见这腰牌的式样与端木千秋交与自己的那块一般无二,只不外上面的金字却是“帝休”二字。看见他俩一脸的惊愕,孙知府呵呵笑道:“两位可是有些受惊,未曾想咱们原是一家人”?

  果真便如他所说,项韦与伊瑶简直是受惊不小。只是二人心中的想法却大有差异。

  原来,这神木教六坛坛主,身份都极为特殊。这班人皆由教主亲自选定,平日亦只与教主单线联络。若非得教主指令,私下里也绝不能与教中其他人互通讯息。故而神木教虽已建设数年,但岂论是护教长老抑或传音使者,对这班人的了解却是少之又少。多数都是仅知其名,至于身份居所更是不得而知。而这一切却正是教主端木千秋的有意部署。

  伊瑶入教几年,也仅是与教主一道服务时,刚刚见过其中的两人。一个是沙棠坛坛主──龙虎山元一观观主盛元子;另一个则是琅玕坛坛主谢昀,也就是南京城外紫竹林中的那个灰衣居士。原本她只玄门中六坛坛主皆是武林中人,怎料想早闻其名的帝休坛坛主孙潘,竟然是个不会武功的朝廷命官。只不外她一向对端木千秋崇敬至极,是以现在虽然倍感意外,却也并未多想。只想如此部署,教主定然是有其深意。

  而项韦所想却是另一回事。他尚不清楚教中的这些规则,因而一见伊瑶居然也不识帝休坛的坛主,怎能不惊得目瞪口呆。心中不由得奇道:教主这甚么路数,手下的长老竟认不得坛主?再又说了,神木教想要称霸武林,难道还须借助官府的势力,怎将朝廷命官也纳入了麾下?

  他正自黑暗纳闷,便听孙潘又已开口说话:“伊长老、项传音使,孙某受教主指派留守此地已整整三年,主要即是卖力打探朝中及京师周边一带的消息。”一听这话,项韦便愈发好奇。

  尔后便听孙潘又道:“如今教主派两位前来,孙某正好有事求助于二位。”“哦,孙坛主但说无妨。”因临行前端木千秋早有交接,是以一听这话,伊瑶忙接口说道。

  孙潘点颔首,道:“前些时候孙某遣人在京师探得,宁王朱宸濠频频派人送钱物与司礼监掌印太监刘瑾。意在让他从中斡旋,恢复自己的藩王护卫。孙某已实时将此事飞书传讯报与了教主。这几日,又探得刘瑾派手下领班太监张英南下,很可能即是去与宁王接洽”。

  “嘿,原是这样,”这回项韦抢在伊瑶前头说道,“咱们刚从南京过来,正撞见刘瑾差去的一个甚么张公公。只是那张公公还未见到宁王手下,便叫东厂厂公派人给截杀了。”“哦,有这等事。”孙潘眼眉一挑,失声说道。

  “不错,那东辰派去的崆峒二老,本还想对宁王府的吴总管下手,却被咱们的两位夏侯长老给截下。厥后教主现身,以神技逐走了那俩老鬼。”伊瑶这时接着项韦的话说道。只是当她提到教主神技时,那对严寒至极的眸子里,已然是充满了仰慕之色。

  这会儿,便听孙潘又道:“孙某这些年在京师也是遍设线人,早就知道那东辰对刘瑾、谷大用二人有所图谋,只是不想这么快,他便开始动手。”随即话题一转,道:“刚刚我说有事求助于二位,也正是与这东辰有关。”“哦,那孙坛主快快请讲。”伊瑶一听忙道。

  孙潘冲他俩点颔首,道:“两位先随我去个地方,咱们路上边走边说。”说着招呼两人先落了座,尔后走到案边,伸手将身后帷幔的一根丝绦拽了一下。不多时,便听院中响起一阵轻快的脚步声。

  项韦与伊瑶听那来人的脚步声既轻又稳,便知来的当是一名功夫妙手。片刻时光,那人已到门外,说声:“老爷,你找我。”不待孙潘应声,已经推门进来。

  项韦与伊瑶见来人三十出头的年纪,黑面短髭,一身武师妆扮。而这人乍见孙潘屋中忽地多出两个生人,亦是不由得一怔。

  孙潘摆手示意他关好房门。待他转过身来,才指着伊瑶与项韦,道:“来,建青,快来见过我教的伊长老与项传音使。”那人听了,急遽上前两步,躬身施礼道:“帝休坛普字令令主孙建青,见过伊长老、项传音使”。

  伊瑶与项韦起身还礼,便听孙潘又道:“这是我的堂弟孙建青,平日里是这河间府的拳棒教头,实乃我帝休坛普字令令主。”接着便冲孙建青说道:“快去备车,咱们去一趟河东的老屋”。

  听见他付托,孙建青忙允许一声下去准备。又待片刻,孙潘才领着项韦与伊瑶二人穿过内室,经连廊绕到府衙的后门。这时候,孙建青与一仆人模样的男人,已驾着一辆乌蓬马车候在了门外。三人一上车,马车便朝城外疾驶而去。

  待马车到了城外,孙潘才又对项韦和伊瑶低声道:“刚刚说到那东辰,原本孙某只当他是与刘瑾、谷大用等人为争权夺利而相互倾轧。怎知厥后才徐徐察觉,这东辰竟是另有所谋。他居然在和鞑靼勾通,是受鞑靼指令,想要伺机除掉刘、谷二人”。

  “哦,原是这样。”项韦闻言点颔首道。只是心中却又暗讨:教主怎地对这类消息如此上心?

  “可有确凿证据?”伊瑶这时问道。“嘿,我要说的即是此事,”孙潘苦笑一声道,“原来在我坛中门生探出些眉目后,我便马上报与了教主。而教主对此亦是甚为关切,命我尽快搜集些证据。”说到这里,停了一下,道:“孙某知道,若想获得确凿的证据,那就非得叫人潜入东厂不行。那东厂一向戒备森严,现如今又邀来了崆峒二老,想要潜入就更是难上加难。我帝休坛的门生多为公门中人,虽也不乏功夫妙手,但终是没甚顶尖的妙手。是以起月朔段时日,始终都没能找到下手的时机”。

  “那厥后呢?”伊瑶随着又问。孙潘叹一口气,接着话题继续说道:“厥后孙某得知东辰和崆峒二老离开东厂,一同南下。便招了几名精干的门生,分头潜入东厂。嘿嘿,怎成想这些门生竟是一去不返,全都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怎会这样,”伊瑶蹙起眉头徐徐说道,“看来这东厂之内定是机关重重,这些教中门生应是遭遇了不测。”“遇有不测那是肯定,但也全非是中了机关。”孙潘面色凝重,摇摇头道。

  “孙坛主可是发现了甚么?”项韦这会儿插话道。孙潘看了他一眼,道:“五天前我又派生字令令主万鹤前去。这万鹤是我坛中武功与机谋最为突出的一个,孙某派出他的同时,亦派出数人在外接应。”说到这里,孙潘突地一捶大腿,道:“嘿,怎知他进去纷歧刻便又跃出墙外,走不上几步便即倒地不起。待接应之人抢上看时,他已然气绝身亡”!

  “他是为何所伤?”项韦与伊瑶不禁同声问道。“这正是孙某现在想要求证于两位的。”两人话音刚落,孙潘已接口说道。

  望着一脸愕然的项韦、伊瑶,孙潘脸色森然道:“我坛中门生将万鹤的尸身运回,却见他周身上下竟无一处伤痕。不光肌肤骨骼完好无损,而且亦无半点中毒的迹象。直待开胸验尸,才发现他的心肺肝胆,竟然全都碎裂!”一听这话,项韦与伊瑶脸色同是一变。

  此时便听孙潘又道:“显然他是被功夫妙手所伤。只是孙某对武功并不在行,而坛中其他会武之人,也全都未曾见过这等功夫,是以孙某这才迫切想请两位来甄别一番”。

  便在此时,疾驶的马车突然一驻,驾车的孙建青已低声说道:“坛主,到了”。

  “好,两位请随我来。”孙潘听说到了,立即招呼一声,撩开车帘率先跳下马车。引着随后下车的项、伊两人,走进了一处河滨的老宅。

  这处宅院自是帝休坛的一处秘密居所。走进院,只见里面正守着几名着短妆扮的教中门生。孙潘冲其中一人付托道:“去把停放万令主的那间屋门打开。”那人听了忙取出一把钥匙,奔向院子一侧的一间厢房。

  待房门打开,又点起了灯火,孙潘这才领着项韦和伊瑶跨进屋门。一进屋门,项、伊二人便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气。抬眼看时,只见一张大案上正停有一具尸首,其上苫着的白布亦是沾了不少的血渍。

  孙潘上前揭开白布,万鹤的尸身便露了出来。想是因为已临近入夏,为防尸身糜烂,尸身上已经洒满了石灰,而尸首的胸腹处已被利刃完全剖开。

  项韦与伊瑶顾不得血腥气扑鼻,快步上前,仔仔细细检察起眼前这具尸首。两人越看面色便越是凝重,待到重复看过几遍后,项韦口中情不自禁地喃喃说道:“厉害,果真厉害。”而伊瑶虽未开口,但从她紧锁的眉头也可看出,心中所想当是与项韦并无差异。

  原来,别看他二人年轻,但以武功来论,却早已算得上是当世顶尖的妙手,与夏侯兄弟和崆峒二老这班人亦是不相伯仲。而这班人中,若单以内力来说,则当以崆峒二老中的秦昇为最强。如今看着万鹤腹腔中被皆尽震碎的脏器,项韦不禁暗讨:若以秦昇“翻天印”的重手法,或可将人的内脏震成这般模样,但势必也会将他的肋骨一并击碎。而现如今这万鹤的尸身,骨骼却是丝毫未损,肌肤上更是连一块淤青也都未曾得见。如此杀人于无形的内劲,可比那“翻天印”,要高明得太多。身怀这等武功之人,普天之下置β也是屈指可数的。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扭头望向伊瑶,而伊瑶却是吁了口气,作声叹道:“想不到,东厂之中居然还藏有这等高人”。

  一旁的孙潘,看到他俩神情,又听两人情不自禁发出惊叹,自已晓得此事非同小可。当下忙凑上前,低声问道:“怎么,两位可看出些甚么”?

  听见孙潘问话,伊瑶并未马上作答,而是反问道:“孙坛主,那东厂当中,可曾发现有甚异样之人?”听她这样一问,孙潘马上低头思索起来。过了一会儿,刚刚抬头道:“若说特此外人物,恐怕只见到崆峒二老备受东辰礼遇。其他武林中人,纵然有头脸的,名头威望亦都远不及这二人。”“那非武林中人呢?”伊瑶继续追问道。闻听此言,孙潘怔了一下。稍加思索,突然眉毛一扬,道:“对了,东辰离开京城之前,曾有四五名西域的商贾,牵着几峰驮满货物的骆驼,进了东厂。时至今日还未见离开。”说到此处,却是一脸疑惑道:“只是看那几人,却并非像是身有武功”。

  “嘿嘿,怕这其中必有蹊跷。”项韦接口说道。“这么说,眼下东厂之中,确还藏有似崆峒二老般的功夫妙手?”孙潘望着他二人,满脸关切地问道。“吓,崆峒二老,只怕崆峒二老加起来,也未必有此人厉害。”项韦鼻中一嗤道。“甚么?这么厉害!”孙潘登时吓了一跳。

  “不错,就以万令主所受内伤来说,伤人者内力之高,在我教当中,恐怕也只有教主能与之匹敌。”一旁的伊瑶这时徐徐说道,顿了一顿却又道:“如此,我倒还真想去探探,看看这究竟是何方的高人。”说着扭头瞥了项韦一眼,似是有意在激他,道:“项传音使,可有胆子一道去看看”?

  “呵呵,这是自然。伊长老要去,项韦自当作陪。”项韦当着众人欠好示弱,只得装出满不在乎的样子。可是心底下,却在悄悄咬牙切齿道:小姑奶奶,你当这是闹着玩儿的,你这纯是自讨苦吃。哼,你去就去呗,还非要拉上小爷。心中自是极不情愿,早就暗地里“死丫头”、“臭丫头”地骂了个遍。

  孙潘虽然知道护教长老和传音使者,皆是教中的妙手,但也没想到两人竟会这般年轻。现在听说东厂中的人物居然如此可怕,见他俩要去,心中自然照旧多有担忧。是以这会儿便又连忙说道:“伊长老、项传音使,两位莫急。既然这人如此厉害,咱们可否先报与教主,如何行事不如请他老人家来决断”。

  “诶,孙坛主不必多虑,我与项传音使同去,自不会有甚危险。此事须尽早查明,若待教主回话,只怕会贻误了时机。”孙潘话音未落,伊瑶已经截口说道。她一心想替教主查明真相,故而现在是执意要去。孙潘听她说得坚决,想想话亦不无原理,是以担忧归担忧,当下却也不再劝阻。

  越日一早,伊瑶便与项韦别了孙潘,起程赴京城。与之同行的,另有孙建青和帝休坛的另两名门生。原本孙潘还想多派些人手,伊瑶却嫌人多眼杂,反而更易引起别人的注意,便只带了这三人上路。

  出发时,孙潘再三嘱咐他俩要多加小心。而他俩亦深知,东厂中隐藏那人端得是非同小可,是以也绝不敢托大。伊瑶更是换下了她那身洁白如雪的衫裙,改穿了男装。只是脸上依旧用一块青丝巾遮着,让人看不清面貌长相。

  这几人全都扮作寻常的小商贩,套起两辆骡车朝京城赶路。眼看着就快到了,几人却突听身后的大路上,传来阵阵急促的马蹄声。转头看时,只见远处尘头泛起,不多时便看见有四五匹快马,奔着京城偏向疾驰而来。再走近些,项韦和伊瑶不禁是心头一凛。原来那四五名乘者中,当先一人六十上下的年纪,体型硕大无比,赫然即是崆峒二老中的高泰!而身后几骑,则全都是褐衫白靴的东厂校尉。

  那几匹快马奔走如飞,转瞬之间已到近前。项韦和伊瑶现在未便与高泰正面冲突,是以忙低下头,不与其照面。而孙建青见高泰带着东厂校尉自身后驰来,也赶忙将骡车赶向一边,让开了中间的大路。

  幸亏这几人都已改作商贩的妆扮,高泰只是瞥了一眼,并未过多留意。几骑凌驾这两辆骡车,飞一般驰进了京城。

  见高泰走远,伊瑶突然开口道:“这厮回来得好快,竟然赶到了咱们前头。”“只是东辰和那秦昇却没回来,看来他们并未被教主吓走。”项韦这时接话道。

  听见他这样说,伊瑶马上眉眼一立,道:“你怎知他们未被吓到,又怎晓得他两人去了哪里?哼,自作智慧!”“对,对,伊长老说得极是,项韦实不应妄下结论。”项韦听了,忙不迭说道。这一路,他自伊瑶的言谈话语中,早听出端木千秋在她心目中的分量。直有如神一般存在,绝容不得他人有丁点的质疑。如今听她出言驳倒自己,便连忙改口,随声赞同起来。

  孙建青见这传音使者似乎很是畏惧伊瑶,心中自然老大的不解。只不外转念间头脑中却忽地灵光一闪,想起这二人本就年纪相差不多,又是孤男寡女一路结伴而来,一瞬间似乎已明白了些甚么,嘴角不禁露出一丝笑意。

  一见他这神情,项韦心中便似明镜一般,知道他想去了哪里。不由得心中暗骂:知道个屁呀,你就笑。你这才叫自作智慧。当下板起脸,不再瞅他。孙建青看见,便愈发肯定,自己料想得不错。而伊瑶现在却是在想,不知这高泰带着几名校尉急急遽返回,到底是想做甚。几人便这般各自揣着各自的心事,一路来到了京城。

  眼见天色已晚,伊瑶料想高泰等人不会再有甚行动。而自己与项韦初来乍到,对周边情形亦是不甚明了,也不敢轻举妄动,是以几人便先在帝休坛的联络点安置下来。待听过了设在京城眼线的叙说,第二天天刚微亮,几人便悄悄地潜到了东厂的四周。

  果真,几人来的正是时候。孙建青等人刚把假作贩卖的摊位支起,就见东厂的大门一开,几匹健马已从门里驰了出来。各人偷眼一看,就见当先之人正是高泰,而他身后,依旧是四五名着公服的东厂校尉。

  几人几马转眼已奔到摊位跟前。不想就在此时,孙建青却突然一个失手,将手里的几个甜瓜跌落在地上,骨碌碌径直滚到了路的中央。如此一下,行进中的马匹登时便被惊到。有两匹更是嘶鸣一声人立起来,马上的两名校尉猝不及防,马上滚鞍落马摔在地上,直疼得张大了嘴哇哇叫骂起来。他俩这一叫可不打紧,项韦和伊瑶等人全都是大吃一惊,原来两人嘴里说的竟然并非汉话,哇哩哇啦让人不知所云。

  只是他俩刚骂得两句,便也猛然醒悟,登时缄口。随后却用蹩脚的汉话,骂了声“忘八”。而就在这一瞬间,项韦等人却已看清。这马上马下,身着东厂公服的几人,皆是高鼻深目,全然不是汉人模样。

  便在此时,孙建青突觉眼前人影一晃,一个硕大的身躯已经疾扑而至。他尚未看清来人,便觉脖颈一紧,已被高泰的巨掌牢牢掐住。

  虽然孙建青武功也算不弱,但与高泰相比,却还相差甚远。他未曾想高泰小山般的身躯,竟能如此轻灵迅疾。自己毫无准备,便已被人家掐住了脖子。仅此一下,便知人家的武功要远远高过自己。

  他本就扮作寻常的商贩,自不敢运功相抗。现在只感应眼冒金星,口干舌燥气息难继。口中只是“荷荷”作响,想要说话业已不能。这时,就听高泰骂声:“混账工具,想找死么!”说话间已将他自地下提起,一把掼向了路边。

  孙建青不敢显露武功,人被掼出只能是实打实地叫他摔上一下。虽然他已黑暗运起内力护体,但“扑通”一响事后,却照旧被摔得七荤八素,动也转动不得。

  幸亏他不露武功,确是瞒过了高泰。高泰几前日曾叫端木千秋摔个半死,脸上的淤青现在还未全消。如今他总算以同样的手法出了口恶气,胸中顿感舒坦了许多。

  他看着趴在地下的孙建青,又扫了一眼旁边几人。见几人全都低着头,似在瑟瑟发抖,便只认真就是寻常商贩。当下又骂了声:“不长眼的工具。”便转身纵上马背,招呼一声,重又领着那几人打马驰去。

  见他们走远,项韦与伊瑶等人急遽抢上,扶起被摔得鼻青脸肿的孙建青。孙建青脸色苍白,只觉全身骨骼快要散架,五脏六腑也似移位。他满身疼痛难当,想要说话,刚一张口,却哇地吐出口鲜血。随行的几名门生吓得慌了手脚,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项韦见了,压低声音,道声:“莫慌。”用一只手扶住孙建青的臂膀,另一只手掌抵在他背心。霎时间,孙建青便觉有一股暖流源源不停地输进他体内。不大时光,他已面色转红,胸腹中也觉得好受了许多。尔后,项韦又假作替他拍打身上的灰尘,随手在他周身拍打了一番。孙建青顿觉身上的痛楚又减轻了不少。他万没想到这传音使者,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深湛的内力,心中一时间是惊佩无比,心道:我教传音使者,果真皆特殊人。

  现在,街上的行人尚少,即便有那么几个,看见有东厂校尉当街伤人,也都忙着远远避开。伊瑶命那几名门生先扶孙建青回去,仅留下自己与项韦,换了个地方,继续守在东厂外面。只是两人一直守到天黑,路上已经没有了行人,也再不见那高泰带人回来。

  伊瑶瞟一眼身边的项韦,道:“看来他们是不会回来了,咱们这便进去瞧瞧罢。”项韦知她是非去不行,这会儿听见说话,心想:既然注定了躲不外去,倒不如索性痛快一些。当下扁着嘴,大咧咧道:“虽然,既已来了,又怎能空手而回。怎么个瞧法,还请伊大长老示下”。

  伊瑶听他又油腔滑调,马上瞪他一眼,冷冰冰道:“闭上你的嘴巴,随着我。我让你做甚,你就做甚,听懂了么?”“懂了,懂了。”项韦眨眨眼,一脸认真地回道。

  伊瑶不再看他,转身道了声:“走。”话音未落,身子已自藏身处滑了出去,眨眼间便溜到东厂的墙外。项韦再抬眼看时,她的身影早已掠上了高墙后的一座屋顶。

  项韦虽说心里一直恼她称自己作“死淫贼”,但私底下却也不得不认可,这伊瑶的轻功确实了得。如今见了,不由得也是暗赞一声:死丫头,轻功还真就比小爷厉害。心里想着,脚下不停,转眼之间也随着跃上了屋顶。看见伊瑶在前面向他招手,便提一口气,追了上去。

  他俩深知这东厂之中机关重重,况且另有那隐在暗处的神秘妙手,因而不敢贸然跃入院中,便在墙垣和屋顶向院内张望。两人见这东厂的结构果真是极其庞大,院落屋舍重重套叠,曲径回廊纵横交织。其间更是遍布假山怪石,果真就如迷宫一般。现在他二人只在墙头屋顶行走,反倒是省去了不少的麻烦。

  两人全神戒备,却始终未曾见到甚么异常的消息。项韦正思量着那神秘高人会藏身那边,却见前面的伊瑶突地止住身形,冲他打个手势,手指顺势指向了下面的一个院落。项韦忙顺着她所指望去,就见院中的一个草棚下,正卧有几峰骆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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