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发作（二）】

　　只见贾蔷沉吟半响，才终于颔首应道：

　　“赦老爷所言不假，圣人简直责令蔷儿清理府中上下刁奴，将这等人一干全都惩治了，免得日后在行差踏错，犯了大忌。若再有下次，宁国府的爵位可就要被圣人剥夺了。”

　　“什么？！”

　　“我的儿啊！”

　　史老太君还没从贾蔷那几分含有大恐怖之意的话中回过味来，就见适才还吊着一口气的赖嬷嬷一声惨叫，彻底吓晕已往，

　　直让跪在她一侧的赖大之子，赖嬷嬷之孙赖尚荣赶忙抢救起来，一叠声的喊道：

　　“祖母，祖母，您怎么样了，您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整个堂中乱成一团。

　　史老太君见此只能挥了挥手，差几个小厮先将赖嬷嬷抬下去，在令人找相熟的御医前来救治一番，要确保赖嬷嬷的身子无恙。

　　赖尚荣先向老太君磕头谢恩，这才看向贾蔷询问道：

　　“蔷哥儿，我父亲和二叔真的不能回来了？那‘纳采之礼’当初蔷哥儿也是同意了的，怎么现在祸事发了，蔷哥儿丝毫无损，而我家大人却陷了进去？莫非蔷哥儿当初是有意如此的？！”

　　饶是赖尚荣面对这桩天降祸事感受惊骇无错，可不知为何，先前在家中和父亲、二叔议论东府这位蔷哥儿时，那一丝怪异的感受再次爬上心头。

　　他终于知道哪里差池了。

　　若这位得史老太君夸赞的蔷哥儿真是个锦绣人物，在通实务的情况下，又怎么会对府内的一切不闻不问？！这看似正常，其实却诡异到了极点。

　　连他一介白身都知道“一朝天子一朝臣”的原理，他不相信这位少年骤贵的英才却不知道！

　　那唯一的可能就是此人故意纵容，意在做局。

　　在抬眼瞥向面前温文尔雅的少年，赖尚荣除了心慌、恼怒之外，另有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感。

　　浑没想到面前这人虽然年轻，却这么沉的住气，不动声色间就为他们布下了周密杀局，可这等事情别说别人相信了，怕是自己向父亲和二叔坦言出来，他们也会置若罔闻。

　　果真，史老太君听后面色微变，对赖尚荣的一些言谈有些不悦，而那贾政政老爷已然发怒了，直接开口呵叱道：

　　“放肆！蔷哥儿是宁国府继续人，正四品的骑都尉，焉是你一介白身能轻易质问的？你还不知道上下尊卑了？!

　　念在你救人心切的份上，这次我们不做盘算，可你万不能再有下次，否则再是不能轻易宽宥。蔷哥儿这么坦诚直率之人，也是你能随意怀疑的？！”

　　“二弟，要我说咱们贵寓这些家生子，奴几辈的就是被细致照顾的才越发没了规则，像这等怀疑、质疑主家的奴仆别人家可有？”

　　贾赦眯着眼睛，淡漠说道：“那可是泛起一例就打死一例。

　　如此，这府中上下才得了‘规则’二字，咱们荣、宁两府也是时候该重新立个章程了。否则这主不主，仆不仆的传出去让人贻笑大方！”

　　贾赦、贾政的呵叱让赖尚荣惊骇跪地，心中对这些高屋建瓴的主子们恨得咬牙切齿，却又不得不在他们面前不伏低做小，连那罪魁罪魁贾蔷，自己都要随着磕头赔礼，简直让他睚眦欲裂，险些吐血：

　　“小……小人一时失言，还望蔷哥儿……蔷爷不要盘算！”

　　“恩。”

　　轻轻地应了一声，贾蔷倒是没想到这赖尚荣这么机敏，怪不得日后能在原红楼世界中成为一县主官，心思简直不少。

　　可惜，即是怀疑再多，别说史老太君、贾政、贾赦这些主子不会信了，连那高居九五之位的鼎新帝都不相信他这风物霁月的少年会有如此心思，所以他才不疾不徐的瞥了对方一眼，淡淡说道：

　　“我知你为了两位管家之事乱了分寸，此次恶语伤人我不盘算，可真没下次了。否则，再不是一两句赔罪话就能轻易打发的。你可懂了？”

　　“小人，小人自当谨记在心！”

　　磕头完毕，赖尚荣又看向史老太君有些忐忑道：“那御医之事……”

　　“你且去吧，赖嬷嬷在我身边照顾多年，我自当为她寻一个好的保证。转头那王御医请来了，便让他去你们家中医治。”

　　“小人多谢老祖宗看护！”

　　再次行了一个大礼，赖尚荣这才退出了荣禧堂。

　　可他适才的一番质问到底让荣、宁两府的主子们心情大坏，即是连史老太君都未想到，得她宽纵放身世契的赖嬷嬷之孙会对贾蔷有这么大偏见，忍不住有些叹息道：

　　“这荣哥儿先前看着也是个好哥儿，怎么现在遇事了却换了一副面孔？难道咱们贾家真是待他们太厚了？”

　　“母亲，别说是这赖尚荣了，先前和那锦衣卫指挥佥事打交道时，即是我也没想到，那赖二会在家中做出肆意攀咬蔷哥儿的举动来。”

　　贾政也有后怕，道：“这也得亏咱们贾家有祖上的香火情分，蔷哥儿又圣眷在心，否则，此事哪能轻易了结？”

　　“所以母亲，二弟，咱们是该趁这个时候好好立个规则了。没有规则不成周遭，一介奴仆都敢在主子头上做威作势，这也太不成体统了罢？”

　　贾赦眸中闪过一抹贪婪之色，直接将心中的想法说出来，道：“既然皇上也开了口，令蔷哥儿自查府中，那赖大、赖二一干人等，咱们再是不能放过，应该全都拿下。

　　那空出来的位置，我看那王保善和他家那口子很是不错，可以提拔为荣国府大管家了。”

　　“是啊母亲，王保善和他家那口子服务一向得力，现在惩处了这些心里藏奸的，不也要好好夸奖一下这些宽厚敦实的？如此他们才会尽心服务啊。”

　　邢夫人同样开口赞同。

　　看样子，这两口子不约而同，居然都看中了赖大、赖二倒霉后留出来的位置，怪不得先前一向不理府中事务的贾赦竟然乘隙对府中的家生子，奴几代们一阵发作，这是想要借题发挥啊。

　　可贾蔷也不得不认可，这个时机他们选的还真对。

　　即是连史老太君不想大房加入府中事务，也欠幸亏继续阻拦对方了。

　　大房有了行动，二房的王夫人也不甘落后，最后竟连琏二奶奶王熙凤都掺和了进来，不想错过这次的朋分盛宴。

　　见此，史老太君只能叹息一声，摇头说道：“你等有了这等心思，我这个老太婆是欠好阻拦的。可咱们贾家乃是权门勋贵，自有自己的一番体面，即是打要发他们，也不能让人挑堕落来，你们可明白？”

　　这话落下，就听王熙凤银铃般的笑声在堂中响了起来。

　　一番言辞不光抚慰了老太君有些伤神的心思，还将焦点再次聚集到了贾蔷身上，只听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