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铭恩双眸仍是紧闭,身下是绵软的床,身上一层棉被,淡淡的檀木香充斥于空气中。昏沉的斜阳透过镂空的窗棂,落在屋内一片碎碎点点。
许是这一天的变故太多,已经超出了赵铭恩蒙受的界限,人至今未清醒过来。
眉头紧锁着,想来在梦里也不安生。
易瞑揉了揉眉间,舒缓了疲劳,坐在一旁的木椅上闭目养神。
“易仙长,在下靖世司罗显弦,冒昧叨扰了,不知是否有空方便一谈。”
一道浑朴降低的声音自门外响起,其中透露着些许敬重和小心,生怕惹恼了坐在里面的大人物。
易瞑打了个响指,门自行打开。
来人面目周正,虎背熊腰,身着鱼尾服,倒是显得威风凛凛。只是面对着易瞑,却含胸佝背,看着着实有些滑稽。
罗显弦看了眼在床上甜睡的赵铭恩,面露尴尬。
“他一时半会是醒不外来了,有什么但说无妨。”
易瞑瞧了罗显弦一脸小心翼翼的怂样,活像蜷成一团的狗熊,不由地‘嗤’了一声。
“在下冒昧打扰了,作为靖世司京御史,有几个问题想问仙长,不知仙长...”
罗显弦弓腰弯背,小心翼翼地审察着易瞑的神色,生怕从中读出拒绝的意思。
靖世司,作为天廷九司当中,权利最大的一处,主要卖力监视天昭一百零八座城,向天家汇报天昭各方动向,以及维护各地治安的权责。
京御史,则是卖力知天都的治安。
在天子脚下出了这么档的破事,实在是丢靖世司的脸,免不了自己的上峰在朝堂被他人拿出来议论此事。
“你直接问,我把我知道的都说给你。”
易瞑双眸低垂,看不清内中的情绪,声音轻缓,让罗显弦舒了口气,连忙赔笑道:
“那么叨扰了。”
有意无意地瞟了眼躺在软床上的赵铭恩,按捺不住心中好奇,立即脱口道:
“仙长,怎的不见你大徒弟...”
“罗显弦,什么该问,什么不应问,自己心里没个谱是吧。”
被突然呼了姓名,让罗显弦后背发凉,想来是触到了易瞑的霉头,也不敢往下追问下去,只好连忙赔笑道:
“是在下愚钝,愚钝!”
擦了擦额上落下的汗,便步入正题:
“想请问易仙长,您今日在商区四周遇袭,是何时遭袭?可看的清四人面貌和着装?”
“日跌之时,四人身着玄色劲装,面目生得比我平凡。”
说到这,易瞑抬眸瞧了眼罗显弦。
“但四人倒是长得比你俊俏。”
“.......”罗显弦。
想来四人是最近声名狼狈的‘手眼通天’,眼下也不外日入之时,四人看来也没跑多远,但京城的预防却是要增强。
若是下回有邪人跑入深宫里去,那自己肩上的脑袋可要搬迁了。
“对了,这四人和阴无邪同时泛起。阴无邪那时就在南城门,种种惨况我想你们也瞧见了。”
易瞑双手拢于袖内,又补上一句。
听到这,罗显弦心头不由极重,平白折了好几个兄弟,另有无辜平民命丧他手,此回能保住自己这条老命算不错了。
深吸了口气,满脸堆笑,继续问道:
“仙长,可知这几个贼人往哪个偏向跑了?”
易瞑笑了一下,摇了摇头,回了一句:
“罗御史,这不应是你们靖世司该做的事吗,那几人得逞之后便逃了,寻不着偏向。”
罗显弦听了,心中升起些许内疚。
“实在歉仄,是在下失责,酿此惨剧。”
说着,从袖口内掏出了个铜造令牌,方方正正就和罗显弦的脸一样,上面镌刻着三个大字‘靖世司’。
“此令牌,可准许您随意收支天昭境内一百零八座城,无需受到盘问,还可获恰当地驻扎的靖世司人马协助,还请笑纳。”
“易某现在是庐山的一份子,把这么珍贵的物品交托给我,不太合适吧。”
嘴上虽然这么说,手倒是绝不客气地接过了令牌。
“易仙长玩笑了,当年您在天昭留下的赫赫威名至今仍存,不少人都觉得您照旧心里有天昭的。”
“那易某还真是受之有愧了。”
易瞑听了有所触动,起身朝罗显弦执礼。
罗显弦受宠若惊,连忙回礼。
“如此,在下告退了。”
易瞑淡淡颔首,罗显弦便慢慢倒退从屋内离开。
不停摩挲着手中的令牌,口中喃喃道:
“真是个好玩意儿啊。”
这时,躺在床上的赵铭恩有了消息,眉头紧拧到一块儿,身子微微动了下,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易瞑无奈地叹了口气,束手无策。
在余辞心府邸的深处,也就是余辞心的书房内,余辞心坐在主座上专心致志地调配药物。
“余学士,本官打扰了。”
不待余辞心回应,罗显弦直接推门而入,全然不把余辞心放到眼里。
“外恭而内倨,辞心倒是领教了一番罗大人为人处世之道,不知靖世司其他人是否也是如此。”
罗显弦眉头紧蹙,冷声道:
“莫要和我在这打机锋,余大学士,究竟事出天都,陷害了友邻,这责任我自会担着,不会推脱。倒是我听说某些人的高徒把天捅了个窟窿,把责任一丢,倒是直接跑回自己老窝。”
“罗大人的消息真是来得快,不愧是京御史,只可惜照旧丢了天家颜面,想来和那人的高徒无甚区别,嘴倒是硬上三分。”
余辞心听了罗显弦一番言语,‘扑哧’一笑,把泪花给笑了出来。
罗显弦紧了紧拳头,额上青筋露了出来。
“明人不说暗话,令郎仪现在那边。”
“罗大人,天家自会决断,您不需要太过费心,做好份内的事情就可以了。”
余辞心抬眸,目光落在罗显弦那张粗狂的脸上,不惊不俱。
“明晓该明晓的事即可,莫要把手伸得太长。一碗水还没有端平,就莫要想着端平另一碗水。”
余辞心从位子上离开,在罗显弦面前来回踱步。
“更况且,那还不是你自己的碗。”
“此事关系重大,当初天家要撤了靖世司对落满城的监控与驻扎,上峰就尽力劝谏。令郎仪是什么秉性的货色,举世皆知,难不成余大学士到了这个田地还要容隐他不成?”
罗显弦低声喝问,脖子因激动变得有些粗红。
“我一个在学宫教书的教书匠哪来这般本事。辞心只是担忧,我就算说了,大人也未必敢去啊。”
“你说即是!”
“知天都外,墓葬岗中。”
这八个字让罗显弦一时语噎,不知道说什么。但凡有点脑子都知道,那地方是什么所在。
“罗大人,敢去搜查吗?”
余辞心一脸笑盈盈地看着罗显弦,让罗显弦有些不自在。
半晌,罗显弦只是恨恨地瞪了余辞心一眼,一句话没说便转身离开。
待罗显弦彻底没了踪迹,消失在远方,才开口:
“出来吧,别躲着藏着了。”
赫见一道妙曼身姿化现在书房内,正是才从落满城消失的余如水。
“姐~~”
余如水娇腻地喊了一声,整小我私家便要往余辞心身上靠,却被侧身躲了已往,不满地嘟起了小嘴。
“见到情郎了?”
余如水听了,面上绯红,娇嗔了一句:
“什么情郎,八字没一撇的事。只是看到那个老羽士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着好玩而已。”
说着,前胸紧紧贴在余辞心背后,下巴搭在肩上,双手环在余辞心窄细的腰身。
“姐姐~很久不见,如水甚是想念。”
“淘气。”
余辞心并未抗拒这般亲昵,伸出素手在余如水脸上捏了一把,留了道红红的印子。
“再帮姐姐办个事,去北境一趟,你知道怎么做。”
余如水听了,眉头微蹙,搭在余辞心肩上的螓首晃了晃。
“如水想留下陪陪姐姐说说话。”
“放心,姐姐不会害你。”
余辞心怜爱地摸了摸自己亲妹妹平滑的脸蛋。
“为了余家的未来,只能辛苦你一趟了。”
犹如蛊惑人心的魔咒,余如水听了后,把脸埋在余辞心的肩膀上,深深地嗅了一口。良久,才回了一个字。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