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光记得很清楚，时间是二十年。
他手中没有刀，但自己内心的刀依然尖锐。
纵然是自己，昆光相信他也能战胜。
大男人头发拖地，夜未央身上黯淡划过脑门，青丝鹤发尽数脱落。贪饮龙血的王八也成了蜜罐子里的老鼠，不再想着逃离升天，开始倚老卖老，和昆光用眼神交流。
可眼前的少女，依然是婴孩，没有半分变化，她心中的世界也许连一道月光都不会有。
流淌在夜未央身上的戾气如同昆光从血龙身上引下来的血气，消失地无影无踪。
想了二十年，昆光也没想明白，夜未央内心的想法究竟会是什么样的，没有外界的刺激和交互，她会有自己的想法吗？
梦中至少还能思考，睡觉时仍有应激反映，活死人也是有点意识的，就连将死之人，也可能在将死前发生幻梦，也许每个襁褓中的婴孩，就是夜未央内心吧。
天命降临在她身上，她又如何引导天命来行天道，难道真如拜龙教的白帝所言，此纪元名叫“式微”吗？也许一个个大魔头被除去，不再有人去争夺天命，人们能一直过着醉生梦死的生活。
念头刚落，冷烟和龟仙人来看昆光了。
“呦，你这小王八，都修成正果了，还想吸多久血?”龟仙人对着血王八打趣道，“走吧，回极南圣地，去当个镇山神兽。”
“要不再帮我养一只王八?”龟仙人拿了个王八蛋问道。
“这十九年来我一直吃的是血豆腐，王八汤的味道应该很鲜美。”
“那就不扰您嘞。”
“想离开吗？”冷烟问道。
“还当着你的明月楼主吗？”
“明月楼被快活林买了下来。”
“那倒是逍遥快活。”
“快活林幕后的势力是暗夜圣堂。”冷烟说道。
“说起来暗夜圣堂的夜母照旧我徒弟呢。”龟仙人感伤道，“现在宗门做大了，也不明白孝敬孝敬我。”
“希望不要血溅高堂，怡孝四方。”昆光说道。
“借你吉言，人家暗夜圣堂是做大事的，应该不会搞我这种沽名钓誉的天下第一。”
“好些人都想买夜母的头。”冷烟说道。
“你们呢？想不想?”昆光问道。
“我现在和凡星已经不怎么过问江湖纷争了。”
“我龟仙人可从不管这些琐事。”
“江湖上泛起了个天机老头，算卦算得很准，他说你能解决夜母。”
“我为什么要去解决夜母，而不是解决他们?”
“所以他们就请我和冷烟妹子过来探探口信。”
“什么口信?”
“快活林老板叶沐说你只要给个信号，就把他们的名单给你。”冷烟说道
“两边都想请我杀人，我何时这么抢手了？”
“究竟各方都是文化人，真正要打打杀杀的时候照旧得昆哥您脱手。”龟仙人说道。
“如果我不帮呢？”
“这个地牢您得继续待着，不外我龟仙人可就要血溅高堂了。”
“我和各方的关系还算不错，我不会有事。”冷烟说道。
“我照旧继续待着吧。”
“别嘛……昆哥，咱们有话好说。”
“极南圣地和合欢宗都倒台了吧？”
“是呀。”
“自己酿的血龙豆腐，两位不嫌弃茹毛饮血，就带走吃吧。”
“别，别!别……”
“好的。”
冷烟拎着豆腐和血乌龟走了，龟仙人却赖在了山巅不走。
“在这个地方，应该没人能解决掉我。”坐在地上不走的龟仙人说道。
“我身上的封印和枷锁可没被打开，我的刀也从来没救过人。”
“他们又没准确情报，你有枷锁他们也不敢来啊。”
“之前我在明月楼被抓，就是冷烟送的准确情报。”
“啥?”
“看起来你也成了缸中的王八。”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外，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你和夜未央在洞里待了二十年，肯定已经有情感了吧?”
“有是有，不外这种情感更像是尊长对子弟的情感。”
“那太可惜了，我给你讲，天机老头说夜未央这种女孩身怀天命，肯定是在野龙凤，在朝帝后的那种朱紫，讨好投合她，后半辈子是衣食无忧的。”
“我倒是很想收个妹夫或者女婿。”
“你看你这话说的，没意思。”
“你我背后的血龙孕育天命，头顶的云霓执掌天命，明月、大山更非天命能创，一个身怀天命的小丫头，入不了我高眼。”
“水浅王八多这话说得果真不假。”
“你我这些话加起来比二十年来我说过的总话还要多。”
“那不显得我们亲近嘛。”龟仙人打趣道，“夜未央是什么情况，怎么二十年了照旧一言不发，血龙身上的生机也带不动她吗？”
“她全身就像一片未开的混沌，你懂纯阳极阴的变化，你试试。”
“我看一看……”龟仙人把食指探在夜未央的神海上，也不怕手指消失。
“极阴体质，能容万物，就连自己的生命也被包了进去，不外靠着夺来的天命，竟然活了下来……”
“血龙能够让她苏醒?”
“她原来就没有人格，把她吃了，重入轮回，换身筋骨，也算是苏醒吧。”
“这种苏醒照旧少些为妙。”
“那应该就没什么措施了。”
“当今世上谁的医术最高明?”
“你进来之前，是冷烟，你进去后，就成了夜母。”
“夜母为何能在二十年内凌驾冷烟?”
“她把合欢宗化生万物的本事全都学完了，还融汇领悟了其他门路，冷烟自然是比不外她的。”
“那夜母能治好夜未央吗？”
“我觉得能，以前我教她的时候，她是玄阴体质，就比极阴错了那么一丝阳气，夜母应该想不到这个世界还能孕育出极阴体质。”
“我要下山了。”
“你走了，我怎么办？”
“随着我。”
“原本我还偷偷笑话你这种人不识时务，现在才发现有真本事就是好，至少能自保，功名利禄才是身外之物。”
“少空话。”
龟仙人用极阴破碎虚空，收容夜未央，打破了昆光身上的枷锁。
“你的实力被枷锁限制，境界应该已经到破虚了吧？”
“不错。”
两人从山巅越下，遨游太虚，目标直指快活林。
快活林在中原上林城边的林海之中，帝国的皇天城和南朝的洛阳城加起来都没有快活林大。
万家酒店和十里桃花只是林海中的零星遮盖，蝴蝶谷的飞蝶乱舞，圣木林的巨木参天，极南圣地的蜉蝣业莲，大山剑河的月共潮生，鸥涯北冥的羽落漫天……广厦千万，不畏风寒；意境万千，观者留连，一切天地奇景在这里都能泛起，只是为了对得上快活二字。
“兄弟，到了快活林，那就来喝一杯吧……人这一辈子……也就这样，眼睛开闭，就已往了……现在河清海晏，天下无英雄用武之地，嗝……不如……不如一醉方休!钱财灵石，锦衣玉食，仙露琼浆，髻髮美子……唾手可得!也不必再……再为荣华富贵争个你死我活……”
“你和豢养的小猪没什么区别。”昆光说道。
“狗屁!想……想当年我也是心……心怀天下人，剑定天下事的大侠……为了一方安……安宁，鞠躬尽瘁。原本各人也……也好酒好肉地招待我，肉柴酒浊，但究竟是心意……厥后呀，我把疾刃帮的魔头老怪给除了，你猜怎么着？各人翻脸不认人啦!他们做——生——意……怕……怕赔本!原本老鼠都不偷的醋酒，我尝一尝，竟然说我抢人家钱财……还好我隐居快活林够快，要否则我也得被气恰当疾刃帮的大魔头了……”
“只可惜……各人……各人不愿意相信快活林真的是全天下最快活的地方……不光不收钱竟然还送钱!唉……再喝……喝一杯，刘酒酿的……醋……嗝呃，酒!太甘醇了……”
“敢问左右尊姓台甫?”昆光问道。
“晓……”
“晓什么?”
“不晓得……”
“这酒喝着……真不错……心也静了许多……”自暴自弃的人别人救不了。昆光踏入快活林中心，巨木错根之下是一片莲池，横飞的树根上坐着一个光着脚丫子洗脚荡水的女孩。
“两位不去玩闹，竟然有雅兴来到这里。”
“夜母在哪?”
“我就是夜母。”
“你救小我私家。”
“救谁?”
“夜未央。”
“不救。”
“为何不救?”
“为什么要救？她极阴体质，能容天下万物难容之事，把她放进棺材，供在暗夜圣堂中当夜母留给人们念经，可是比我这个货真价实的夜母还管用呢!”
“垃圾桶总有会塞满的那一天。”
“极阴可不是能塞进去工具的垃圾桶，一切事物丢进去都市被抹去。如果她真是垃圾桶，那照旧件化腐朽为神奇的幸事，你知道这片莲池下面埋了几多尸骨，才有如此荷风和清香吗？”
阵阵馨香随着灵风吹来，让人心旷神怡。
“如果能救，你救吗？”
“不救。”
“为何不救?”
“那天夜孤城死后诅咒了我，斯吉特用死咒换命才把我救活，我一个女孩子家心胸狭隘，不去报仇就不错了，为什么还要救对头的孩子?”
“孩子是无辜的。”
“也是，你们要是把夜未央交给我双修练功，指不定哪天我开心了，就把她救活了。”
龟仙人一直不语，他怕夜母杀鸡取卵，把他研究出来的阴阳秘诀全部抢走。
“老师父，你作为一代宗师，怎么照旧藏着掖着，难道还要带着绝学遁入极阴之中撒手人寰?现在江湖上晨星和暗夜两大宗门，哪个不是靠开放共享的民风来做大的?”
“也是……那我交出来我的龟息功吧。”
“这才对嘛。”
“不外得昆光先学。”
“我瞧不上。”昆光说道。
“哼!要不是我的四象神功得四个齐心之人一起练，我还会怕你夜母?”
龟仙人用极阴纯阳尽现龟息意境，在夜母的引导下上传到智库之中。
“告辞。”昆光说道。
“慢走不送。”
两人踏着莲叶和蜉蝣，从流着熔岩的圣木林中飞天离去。
“现在我彻底黔驴技穷了，都说唱戏不唱绝，你说我以后可该怎么讨生活啊?”
“有了快活林这种逍遥地，以后还用讨生活吗？”昆光反问。
“唉……人老了……跟不上你们年轻人的思维了。”
“夜母不行，那找冷烟。”
“你这秃顶真蠢，林娜和天权不打夜未央的主意，就是因为对阴阳变化还未精通，现在他们的目标肯定是各方天命，我死不死已经无所谓了，你自己去找吧。”
“保重。”
“再见!”
吟游尸人
第二章，起名废了好大劲。ps小说也能像昆一样就好了。人狠话不多，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