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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道苍黄

漠北情动,怨念生祸

半道苍黄 妁氏义姁 9381 2024-09-01 16:54:03

  雾蒙蒙眬眬的笼罩着一片秘境,一个小女孩穿梭在迷雾中,她畏惧的喊着爷爷的名字,奔跑着,突然迷雾消散,她看到了那颗熟悉的老松,那个熟悉的药房,那间熟悉的家。

  岑夫子的胡子还没白透,坐在药房问诊,那竹帘离隔了花园和药房。小女孩偷偷摸摸踱步躲在了竹帘后,想趁着老头专心时吓他一跳。

  “周身骨节疼痛”,小女孩突然自言自语地说着。

  岑夫子边撸髯毛,竟也说“周身骨节疼痛......”

  “筋急不行屈伸,小疾,老夫给你开......”

  “筋急不行屈伸,小疾,老夫给你开......”

  她猜中了岑夫子要说的每一句话,她恰似知晓他下一句要说什么。刚准备从竹帘后探头吓岑夫子一跳,却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岑姬拎住了后衣领。

  “又在作怪,医书看完没?”岑姬冒充生气的捏住她的小脸问到。

  “娘啊,我念完......念完了......”红扑扑的小脸蛋,眼睛眯成一条缝,小桃夭照旧没能逃过母亲的责罚被揪进了书房看书。

  “背完两册才气用饭,今日爹爹可做了许多几何好吃的哟,有红烧肘子,玉豆白薯......”

  那小桃夭听得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便说“横竖爷爷看完诊就一定会用饭的。一会六婶,大虾爹,盖粮官们陆续来了后,就没人了,就可以用饭咯。”她自得地掀开医文籍开始读起来。

  岑姬一听,心里咯噔一声,脸色立马变了,没说什么就走了。

  深夜,岑夫子几人坐在厅里探讨着什么,对桃夭的灵力开始不安和恐惧起来。岑姬就是因此而被祭师发现,一生被束缚去做自己不愿意的事情。

  “去找松聃道长求取绝灵丹吧,这样下去不是措施,现在她什么都能感知预测,未来肯定逃不外这个劫难,唯有隐藏起她的神力,让她做普通的人,才气保住夭儿性命。”岑夫子说。

  “可万一我们出了事情,她如何自保?”桃夭父亲差异意。

  “爹,灵力锁住了,巫女就会酿成慧心之人,持善念不杀生,永不为恶,否则会堕入无极地狱,永不超生呐,我不愿让她冒险,你看她哪里像能忍住性子的人,我怕她控制不住自己,她......”岑姬担忧极了,她知道自己的女儿的性子,天道也敢违,所以不愿冒这个险。

  “我们......没有选择,生为祭天巫族之后,这就是我们的使命。”岑夫子抬头望着窗外皎洁的月光,愁绪满怀。

  “夭儿,爷爷对不起你,你切记不行因一时激动,做傻事,定要持善心,万不行动邪念,生祸根。”岑夫子那满脸的皱纹上挂了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泪珠竟化作一只飞翔的萤火虫,飞向月光,慢慢飞着飞着,离桃夭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她伸手去抓。

  “爷爷,爷爷......你不要走......爷爷......”她额头渗出汗水,嘴里不停召唤着,惊恐万分。

  手抓住了什么,抓住了,抓住爷爷的手了。

  “爷爷!”桃夭惊醒,她抓住的不是爷爷的手,是去病。

  “夭儿,你终于醒了。”去病激动地抱住了她。

  原来那是一场梦,她已经昏睡了整整三天,李敢因为李丞相之事每次上奏折为其伸冤,烦恼了刘彻,将他禁足在府里,他只能深夜从密道出来向去病打探桃夭的消息。去病认为最危险的地方即是最宁静的地方,于是将百草和星儿他们带到了自己的军营,一来可以让破奴掩护他们,二来军队也需要时时看病疗伤。

  去病在床前守候了三日,终于见到桃夭醒了,激动得抱紧了她。

  桃夭知晓是去病,眼底的泪水越发绷不住,边高声哭泣着边用拳头用力锤着他的背。

  “都是你们,都是刘彻和你们卫家人害的,华儿死了,死了......”说着就要挣脱去病。

  去病连忙停止住她的手腕,“夭儿,都怪我,是我没有掩护好你和华儿,是我的错......”

  “华儿的心都被挖出来了,他那么小,那么听话,他死了,他死了,霍去病......”桃夭瓦解地召唤着。

  “是我的错,我没想到他们会对华儿下手,这个世间的太多事情不是我们能说了算的,我们斗不外他,他是天子,这个天下都是他的。我们没有措施,夭儿,但我会努力掩护你的,拼死也会护你周全,你放心,百草和星儿,我都安置好了,你放心。”去病拭去她满脸的泪痕,心痛地望着她说。

  “百草,百草......星儿,他们......在哪里,在哪里,带我去,带我去......”

  连鞋子都不穿,她就要跃下床,要急着出去。

  “好,好,我带你去,你不要急,夭儿,我带你去。”去病一把捞起她抱在怀里,用披风遮住她,出门抱上马车,便往军营赶去。

  “例行检查”皇宫门口守卫看到一辆马车疾驰而出,便在宫门口拦下。

  霍去病没有说话,只是掀开车帘看了一眼守卫,守卫一看是他,立马敬重让行。

  马车急驰至军营,百草和星儿早已经获得消息在营房门口期待。

  “师傅,是师傅和霍将军。”星儿激动极了。

  去病把桃夭抱下马车,急遽制止说,“去我营帐说,这里人多眼杂。”于是用自己的披风盖住桃夭便快步走进营帐。

  “百草,百草,你和星儿没事吧?”桃夭拉着百草的臂膀,拉着星儿,眼泪夺眶而出。

  “华儿,华儿.....没了.......是师傅的错,是我没有掩护好他,我活该......”桃夭痛苦锤着自己,绝望地说。

  去病和百草连忙拉住她的手,“师傅,,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你不要这样。”

  “师傅,华儿的命自有命数,我们无能为力,你不要这样,不是你的错。”

  “对,是那狗天子,我要进宫杀了他。”星儿激动地说。

  “不,你们斗不外他,星儿,不要,你跟百草快走,走得越远越好,不要留在师傅身边,我身边的人都被我害死了,都被我害死了!”

  “你乱说什么,不是你的错,岑桃夭,你要振作起来呀。”去病说到。

  “我没有措施,你有措施吧,霍去病?你要让百草他们在世,在世,我怕,我怕......”桃夭追念起刘彻说的话,立马握住了耳朵,惊恐万分。

  “夭儿别怕,有我在,有我在。”去病拉住她的双手,将她揽在怀里。

  “他们不知道百草和星儿在我这里,明日我便让人带他们离京去南阳,你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和百草,星儿的。”他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说着。

  那夜的外出,被探子看到,连夜便将消息送进了椒房殿。

  此时的卫子夫已经梳洗完毕,换上了一身洁白的睡袍,她不放心刘据,正在跟侍俾说着,取一件风袍来,去看戾儿睡了没。

  听到这个消息,卫子夫担忧起来。卫氏现在的职位无人能及全靠哥哥和去病,现在的去病定是被她迷住了,要想法子让去病迷途知返。

  于是越日早晨,卫子夫便喧了去病进殿,说是戾儿要见他,让他速速来椒房殿。自己则在店内备好了去病喜爱的高山贡茶和糕点,也叫了刘据一起。

  霍去病知道,卫子夫喧他进宫的缘由,于是安置好百草他们后,便先去城郊军营见了卫青。

  “这几日,听闻李丞相之事,你有何想法。”卫青卸了练兵的铠甲,在营账里边饮茶边跟去病聊着这件事。

  “李家时代以忠义为训,个个都是肖勇之将,况且,李丞相位居高位,区区田亩之地他怎会贪恋。”

  “去病,有些话,在陛下面前,你可不能同我面前一样言语,陛下生为天子,有些事情自是有自己的考量,我们做将臣的,只有唯命是从,你明白吗?”

  去病听着卫青的话,却没有回覆。

  卫青知晓自己的外甥是怎样的脾气秉性,也没有追问。

  “另外,我随后便要带兵出征,姨母的话你不能不听,为了我们卫家,切不行随性而为。”

  去病饮完杯中茶,起身放下杯子。

  “知道,舅父放心去吧,一切小心。”

  卫青看着去病离开的背影,他觉得那个肖勇无畏的去病有了变化,不似小时那般听话懂事,有了自己的心思,却从未跟他提起。

  椒房殿里,侍俾们陆续将果盘和糕点送上,刘据病后看起来消瘦了不少,端坐在卫子夫身旁,他的姐姐们也围坐在一侧谈笑嬉闹着。

  “霍将军到!”

  去病刚进来,刘据就冲上前去,一把抱住去病,眼泪就顺着眼角滑落下来,刚要说什么,就被去病捂住了嘴巴,悄悄顺手拂去他的泪水,示意他不要说。

  “戾儿,看到去病哥哥来那么兴奋啊。”卫子夫喜笑颜开,招呼着两人赶忙坐下品茶。

  “去病,今天来怎么黑着个脸,怎么,不兴奋吗?”此时的卫子夫是那么的温柔,慈祥。

  去病本想说华儿的事,可是想到桃夭和百草他们,又想到卫青的话,就缄默沉静了,看着戾儿那憔悴的样子,他便只问:“怎么会?姨母叫我来有何事?”

  “没什么,就是很久不见你,姨母想你了,戾儿也想你了,叫你来一起品茗聊一聊。去病,你看姨母还特意为你准备你最爱的糕点呢,小时候,你娘抱着你过来见我,姨母就给你这个吃,你可兴奋了呢。”卫子夫为去病捡了一块递已往。

  “多谢姨母,我另有事不吃了,若是姨母没有其他事,我还要赶回军营,就......”

  “陛下驾到!”还没等去病说完,刘彻就踏着大步进来了。

  “我说怎么这么热闹,原来是去病来了呢。”

  公主们和刘据纷纷向刘彻行礼,刘彻却转身径直走向去病。

  去病行礼,刘彻便让他坐下,他牵着卫子夫的手也一并坐在殿前。

  “戾儿好了许多了。”这时他才转头看了去病身边的刘据,“但照旧有些憔悴,再找御医给他瞧一瞧。”

  “陛下不必牵挂,戾儿好许多了,他今日见去病来,可兴奋呢,慌着扑到去病身上,拦也拦不住。”卫子夫笑着看着两人。

  “前几日巡兵在定襄山野发现伊稚斜残余军队,乔装成牧民流窜在那,卫将军已远赴定襄追击,来不及进宫知会皇后一声,寡人便过来见告夫人,卫将军自述会一路小心,望夫人放心。”刘彻轻轻拍了拍卫子夫的手,微笑示意让她放心。

  “多谢陛下,卫将军就是性子急,去病刚还说要赶回军营,现在去病可以放心留下用膳了。”卫子夫温柔地对去病说。

  “伊稚斜残余部落不是已经被追击至瀚海以北沙漠,全部扑灭捉杀,怎会有残余。”去病问到。

  “先前颜山赵信城的尸首乃是匈奴人伪装,伊稚斜还在世,他带着一对精骑向西北方逃窜了,留下了他的军师和同父异母的弟弟来顶罪。”

  “后又追随大漠商队扮成商人到定襄,厥后卫将军的留守兵将发现了行踪便立即报备与卫将军,寡人也是刚知晓此事。”汉武帝说。

  “那既然......”去病刚想说无事告退,就被卫子夫截住了话。

  “唉,那平阳公主一人在家也是苦闷,陛下和臣妾也许久未见姐姐了,今日正好去病也在,不如将她诏进宫来用膳,我们一家好好吃个饭,如何。”

  “好,皇后思虑周全,我立马派人喧她入宫。”刘彻颔首赞同。

  夜宴开始,椒房殿庭院内歌舞升平,灯烛辉煌,一盘盘鲜肴美食流水似的被端上了席位。

  霍去病和刘据站在远处的荷花亭。

  “华儿他......”小刘据的眼泪哗啦啦就留了下来。

  去病心疼的看着这个懂事的孩子,那消瘦颓黄的面容,定是因此哭了整日整夜。

  “我......醒来后,他们说华儿被雷电劈死了.......我连他尸首都没见到,去病哥哥.......都怪我约他下棋,我......我,是我害了他,月狐医官她怎么样了,她一定会怪我害死华儿的,是我的错......”

  善良的戾儿还以为奴仆所说的是真的,宫中所有人都想他隐瞒了此事,绝口不提,这也是卫子夫在去病面前未曾追究这件事的缘由。

  “不是你的错,月狐医官不会怪你的,戾儿放心,华儿去了天上,你看......”霍去病手指天上那群星。

  “华儿不是一直想要摘星星嘛,现在他酿成了星星在天上看着我们呢,他不会怪你的,他想要你好好治病,好好长大。所以,戾儿,不要惆怅,人各有命,天命难为。”去病搂住戾儿,将他抱在怀里,心疼地拍着他的背。

  谁也逃不外这皇城的苦难,去病明白,在他很小的时候,他就知道。

  去病抱着熟睡的华儿来到宴席中,这个伤心的小孩眼角挂着泪珠躺在去病怀里。

  “快快接过来,带戾儿回我寝殿内休息。”卫子夫付托刘据的侍婢。

  “戾儿,这还没吃就睡着了!身子好些没?”坐在卫子夫身边的平阳公主关切地询问道。

  “另有些虚弱,太医说需静养些时日,这不去病来了,非要吵着出来见他的去病哥哥。”

  “去病快坐,愣在那里干什么,来,吃盏舅母带进来的美酒。”平阳公主招呼去病坐下。

  “多谢舅母,真是好酒!”去病一饮而下。

  “痛快舒畅,去病,这可是你舅母亲自为卫将军所酿的美酒,我都不增喝过几回,今日,你可有口福了!”刘彻开心地大笑,说着随即并示意众人举杯痛饮。

  这时,去病看到过来为他斟酒的女人,不似宫女装扮,衣着华贵艳丽,面容姣好,还含情脉脉地看了一眼去病,才将酒水倒进杯中。

  平阳公主看着两人相视而望,笑意展露。连忙说到“哎哟,我说呢,今日去病只小酌了几杯就脸红了,原来是......”捂着嘴笑意浓浓。

  “这位女子是?”卫子夫问到。

  那女子放下酒壶,起身走到天子陛下行礼。

  “参见陛下,婢女是葛驿侯嫡女,奉母亲之命,今日陪平阳公主来宴飱。”

  “陛下,你看姐姐的女儿也不小了,锦瑟年华,美艳可人,还望陛下能为其指一门亲事呢。”卫子夫说。

  “哎呀,让我来说吧!”平阳公主起身,挽住那女子的手腕,忙说着。

  “这公孙家的女儿,甚是聪慧灵巧,平日里就总是随其母亲来陪我,人若兰竹般温婉雅静,我是喜欢得不得了。平日里聊起我这大外甥......”顺手也将去病轻轻拽起来,笑着继续说。

  “她可喜欢的不得了!寻常我们姐妹几个也总是在为去病的婚配揪心,一想,这美人不就在眼前嘛,你说是不是呀。”说完还示意去病看一看那女子。

  “好,甚好,男才女貌!”刘彻拍手叫好,还意味深长地看向去病。

  “多谢陛下舅母去病计划了,我向来不懂这婚嫁之事,况且,今日听闻匈奴还在放肆收兵建都,我自是忧心忡忡,这亲事我暂且还不考虑。”去病谢绝道。

  “那打战的事有你舅父,你担忧什么,你若再不婚配,你母亲和姨母舅舅那是日夜寝食难安啊。”平阳公主说着。

  “霍将军,年岁也不小了,是时候考虑立室了!”刘彻说。

  “匈奴未灭,何以家为?去病多谢陛下,娘娘和舅母的体贴,军营另有事,我就先告退了。”说完就作揖离开。

  “哎,你看这性子,去病,陛下都是你惯得他,说了几多次都不听。”卫子夫说。

  “哈哈哈......霍将军向来洒脱不羁,一心在军营战场,难免不通子女情长,舅母姨母就不用为他费心了。好一句匈奴未灭,何以家为......”看着去病离开的身影,刘彻大笑着说。

  在刘彻眼中,这样的将军才是真将军,不被情感羁绊,一心恪守领土,好,甚好!刘彻痛快地邀各人痛饮了起来。而卫子夫的眼中却是多了几分仇怨与怒火,却照旧只能笑嘻嘻地肯定刘彻的话。

  离开椒房殿,去病便撤了随从,独自一人去了詹天阁。

  桃夭坐在桃树下,一身白衣,明明是一树开得正艳的桃花,却没有半点春意,只剩落寞与孤苦。

  片片粉红的桃花瓣随风吹落,飘飞坠落,落在了她的肩膀,落在发间。去病走近,那花瓣落在掌心,他轻轻地抬手,看着这飘落的桃花,看着她那落寞的背影,心疼不已,似乎影象中,一个晚上,他梦到过这个场景。

  他就这样站着,看着桃夭,时间似乎静止了一般,听花落,听风静。

  桃夭很久才察觉到身后的他,慢慢转身,他就在自己身后,那高峻的身影,那双温柔的眼眸。

  他看着那面纱上面露出的双眼,憔悴无神,落寞噙泪,她的夭儿变了,从那天开始,她没有再笑一次。

  明明话到嘴边,去病却怎么也开不了口,他现在迟疑了,他不知道这一切是不是他给夭儿带来的,是他毁了她的一切,她的华儿,她的自由,她的笑,她的魂。

  两人就这样相互看着相互,看着那桃花飘落,风声却是轻柔的,京城的春总是来得那么早,那么急,急到花落风起。

  他那颗悸动的心照旧选择冲上去抱住了这个让他心疼的人,他想要退缩,可是脚步怎样都是靠近,他把她抱得紧紧得,摸着她的头发,然后用手端起她的脸,望着她绝望的双眼,摘下她的面纱,抹去她眼角的泪珠。

  “夭儿,不哭,我会在,我霍去病立誓,以后,不再让任何人伤害你。纵然让我丢了这身官服,丢了性命,我都要护着你,我立誓。”去病深情地看着桃夭,紧紧地抱着着她。

  而她的那酷寒的心,却温热了起来。不知为何,她从来没有恨已往病,恰似她懂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她不信任何人,却会永远信他。

  繁盛的国都,春日来的永远准时,永远辉煌光耀。诸侯公卿们还陶醉在这春日的欢喜中时,夜夜笙歌醉酒的皇城,却迎来了和明媚春日最不匹配的一群人。

  城郊皇城门口挤满了一堆又一堆的人。个个面黄肌瘦,落寞肮脏,破烂的衣服只剩几缕耷拉在骨架上,面貌如同鬼魅般可惧,这一堆人险些大多都是男性,年轻人,他们拼命在门口挤着,就想要进城,却被卫兵们拦住了,于是在门口哭号着。

  李敢那日刚被解了禁足,正欲上朝,就被见告了此事。

  “东郊都尉为何没有上报?”他一边着朝服,一边询问来上报的小厮。

  李敢的妻子算是京城最贴心温柔的女眷,她自小便知道李府门户的忠义,虽是家训颇为严格,但是却是京城出了名的严正清明家户,所以当怙恃资助计划婚配时候,心里也十分乐意,自嫁过来便为贤妻良母,为李家繁衍子嗣,计划家务,毫无怨言。

  可她也明白,她的李将军心里从未有过她,一直待她相敬如宾,所以,此时的她只是侯在门边的食桌旁等李敢用饭,从未服侍过他穿着。她也听到了小厮上报,便仔细听着两人对话。

  “守城卫兵说此等小事无须惊扰上官,流民寻常也见惯了,所以无人上报。”

  “才惊蛰就那么多流民!还算小事?有没有探询到是那边来的?”李敢穿着完毕后,便和夫人坐在了食桌旁。

  “据说是青常县周边来的,据说最近不知为何,他们那里突然狂风暴雨,才两天就冲垮了所有衡宇良田,导致黎民流离失所。因为洪灾来得太快了,当地的官员大多逃窜了,留下那些孤寡老弱都被淹死了,只有年轻的一些壮年男人逃了出来,随处流浪乞讨。而西北近几年都是饥荒,家家无剩余粮谷,才被迫沿路讨饭来京。”

  看着这手中的粥羹,李敢叹息。

  “来人,速将府内剩余的粮食做成粥羹送至城门。”李敢没有吃那碗粥,便跟夫人告辞离家上朝了。

  “另有哪部要上报?”刘彻着朝服,正襟危坐在朝堂上问着。

  适才上报的都是一些军事,朝官们知晓刘彻喜欢听这些食,所以朝会的开始定是商议军事的。

  “臣,有事上报。”李敢掬碧圭上前。

  去病抬头看着这个从来不在朝堂言事的人,今日竟然开始议事了。

  “噢,关内侯有何事要上奏?”刘彻问。

  “回禀陛下,微臣此事已经上书多次与陛下,陛下却未回复鄙臣,故今日当着百官,臣才斗胆提议此事。”李敢虽为武官世家,却是着朝服后更显得儒雅贤德,字句谈吐都及其温和。

  刘彻早就知道李敢要说什么。从李蔡事后,李敢便不停上书请示刘彻,希望彻查此事,刘彻却觉着李丞相年老,而且已经去了,事情真相如何,他并不想追究。李氏一族现在的职位身份,不值得他再去考量。况且,他脑的是此事影响了祭祀,还差点害死自己的儿子。

  所以,每次批折子的时候,他都将李敢的折子略过,本想以他那不争不抢的性子应该过几天就消停了,将他禁足数日,想着过段日子就息事宁人,结果现在竟然奏到了朝上。

  刘彻无奈地看着李敢说:“寡人理解关内侯失亲的悲痛。李氏家族出的都是能为朝廷效力的精兵强将,自是应当彻查,还李丞相清白。可寡人这还没查,只是凭据律法服务,李丞相就想不开,终是撒手人寰,悲哉,寡人亦是伤痛不已。”

  “虽人已去,但留清白在人间呐。恳请陛下彻查。”李敢跪在地上拜了又拜。

  大臣们开始在下面议论纷纷,去病看着李敢,却未挪动脚步上前。

  “寡人已经派人彻查过了,此事已熄,李将军起身吧。”

  “陛下......”

  刘彻大手一挥,示意李敢退下。

  “陛下,微臣司马子长附议!”只见子长兄也跪在了下面。

  李敢谢谢地看着司马迁,心里敬佩,觉得照旧子长兄够义气。

  “李家世代武将,满门坚强,这是举国上下皆知的,况且李家子孙为国守疆扩土,牺牲性命也无怨无悔。况且,李丞相贵为侯爵,邑户田亩自是重多,定是须要去占那一亩三分陵园吗?臣觉得事有蹊跷,望陛下彻查之,为李相寻一世清白。”子长兄义正言辞。

  刘彻脸色巨变,原来今日是要商议祭祀大事的,就因此事延误了议程,所以震怒。

  “陛下,老臣有事启奏。”这事还没商议,太卜令就拖着那年迈的身躯,颤颤巍巍地俯伏在地了。

  “臣愚子不肖,只是一时受友人谏言所激,故以下犯上。臣觉着今日之事,就交付廷尉督察即可。陛下息怒。”说完就磕了个头。

  刘彻这次心里舒服了许多。

  “另外,臣今日观天象,测出西北气象变化不正常,恐有大事发生。”

  “有何异常?寡人昨日还遣人前去西北地方进购药石。”刘彻忧虑起来。

  “据说就是采购矿石的岩洞塌陷了,暴雨冲垮了堤坝,决入乡村,现在整个村都被洪水淹没了。”司马谈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那.......那些药石呢?”刘彻担忧惊吓得竟然站了起来。

  “详细的,微臣还尚未知晓,只是这气象之变,并非一地,整个沿河流域都在异变,臣恐怕......”

  “快,派人去检察,速报来给本王。”没等太史令说完,刘彻就急切地询问起来。

  “你看,你看我说什么?李敢,这就是你每日奏请谏查的李丞相搞的好事!要不是这事,惊扰了祭祀,天象会异变吗?想来此事你也不用再议,哼......”刘彻长袖一甩,转身呵叱。

  朝官见状,连忙下跪,请天子息怒。霍去病见此情急之际,连忙也上前跪下。

  “回陛下,既然这事是李将军家的事引起的,现在去病就自请陛下允许我和安乐侯一同前去受灾地援助,肯定为陛下寻回仙石。”

  “眼下也只能如此。安乐侯可愿以此戴罪立功,如此,寡人可抹去李丞相污名,不予追究此事。”刘彻恶狠狠地盯着李敢。

  李敢嘴里的牙齿都要咬碎了,他抬头看着这个曾经威震四方的大汉天子,现如今已经着迷神山方术不行抑制,完全掉臂黎民死活,这样看来他还会在乎一个完全没有价值的丞相的清白吗。于是只能低头闷声应允。

  朝会结束后,李敢一脸阴沉失望,去病在殿阶前拉住他。

  “放开我,我决心明日即向陛下递上辞呈,告病回乡,这李家名声我自可不要,心里便也舒坦,自不会有小人觊觎诬陷,再毁我李家清誉。”李敢使劲甩开去病,恼怒已经无法抑制,他追念着自己父亲的屈死,追念着叔父的枉死,李家世代军工,却无处伸冤,自是心有不甘。

  司马子长也挣脱他父亲的手,“父亲,我就已往说句话,说句话!”,连忙挤过朝臣们,向他俩走来。

  “你能斗得过他?你忘了李广将军跟你说的话了?我们都信李丞相,可是,这偌大的皇城,有几多个丞相策士,李公老了,哎......”去病凑近李敢耳边说着。

  “况且,现在他要的是你去西北检察灾情这事,没有追究就算好事了,李丞相为何宁死也不言,因为他早就知道言与不言都是一样的结局。”

  “哎,李敢,算了。”子长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眼下是处置惩罚好这水患之事。我将我的在大宛所得千里奔骏借与你俩,你们速去速回。”

  李敢听着两位兄台的话,并未多说什么,只说让两人先走,便离开了。

  还没到詹天阁,他便从宽大的朝服袍子里掏出一些早就打包好的美味,脸上那红润的闷气中竟展露出丝丝笑意。

  “小狐狸,小狐狸在哪?”他看到了在磨药粉的桃夭,便走了已往。

  “呐,还没吃早饭吧,今日早朝,我故意给你带的。”李敢像个小孩子一般伸手将吃的塞到了桃夭嘴边。

  如果是以前,桃夭早就跳起来跟他嬉闹了,可是她只是徐徐抬起头,看着他那双怒气充红胀的眼眸,心疼地笑了笑,便示意他放在一旁。

  “小狐狸,很久没见你笑了。”

  “很久?”

  “是啊,很久,很久不见你......”

  “那昨晚窗前是谁的影子,那佩环声音似乎是翠竹迎风吧。”

  “翠......翠竹......谁啊,谁,什么窗?”李敢冒充不知道,不知道那晚看到她和去病相拥,不知道每夜来看她,怕她失事,他明白他和她之间差的是时间,是缘分,更是那份不行缺少的友情。

  “李敢,你不用担忧,我现在没事了。”又是那勉强挤出的微笑。

  李敢看着她那双憔悴的眼眸,心疼得想要抱住她,可只能紧握住拳头。

  “明日去病和我要到西北去考察灾情,你一小我私家在这里,我不放心。我让他们换了几个认识的训兵,他们会时刻掩护你的。一有消息就会传到子长兄那里,他会设法掩护你的。你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行意气用事。百草他们还在等你呢。”

  李敢盯着她,担忧急了,上次就是自己疏忽大意,没有掩护好她和华儿,他不想再让桃夭受伤害了,于是在那件事之后,他托关系在父亲之前的部下在军中挑选了几名武功高强的将士进了禁卫军,专门掩护桃夭。

  “另有,去病,他去跟子长兄饥借马去了,所以没来。”李敢看桃夭没说话,也就想告辞。

  “你们一切小心。”

  那夜夜的风拥翠竹声在夜间伴着桃夭入眠,她虽然知道是李敢,却从未提起,这声音让她很温暖,像是家门口岑老头种的那笼翠竹的声音,桃夭会伴着这声音入睡,这样心不会那么痛。可是她心里已经有了去病,李敢有了妻子,所以,她一直把李敢看成朋友。

  李氏家族的衰弱拱起了卫氏的兴盛,那一代帝王的怨念,摧残了几多忠诚老将的人生,而这错误还会一直延续下去,绵延不息……

  风意清朗,情意绵绵。此去一别生怨念,才知人间情缘错,乱成线,终成祸呀。

妁氏义姁

将军百战死,帝王欲心未灭,噫嘘兮,择良将而用,却不行终;忠士垂暮时,亦苍黄不行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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