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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歌破晓行

第43章重寻

长歌破晓行 独顽似鄙 4743 2021-03-30 22:37:33

  救人如救火。苏澄去军营传完消息后,只休息了几个时辰,便随五百骑兵——其中另有铁武和圣煌营各二十五人——一起东出,去接应芭西三镇的流民老弱去了。

  众人还携带了一千匹副马,用于途中换乘,一天一夜疾驰二百余里,终于接上了离芭城郡还不算远的大批流民老弱。

  “这已经是最后一批了吧?”苏澄向同行的铁武营伙长问道。他虽受荀茂倚重,能力也为各人认可,但究竟之前没有为官的资历和经验,因此只是做了剑南西川节度使幕府中的书记,而没在刺史府下担任实职。

  故而要说起来,他也并不算是此行的卖力人。只是其他同僚素来敬服他本事,也愿意让他加入到其他事务中去。

  “禀书记,咱们的最后几批信使和斥候,刚适才从周围郡县回来,都说再没有其他流民了。”这伙长对苏澄说道。“我们刚刚问过不少人,人数上倒也大致能对得上。这些流民们先是逃荒数百里,到达芭西三郡的本就不会太多,又被王康那厮掳走不少人,前些日子被驱逐出境的时候又有不少老弱没熬过来。因此……人数少了一些,也是可以想到的。”

  “是啊……”苏澄叹道,心中涌起一股悲愤之意,看向数量其实也算不少、但明显也不够多的流民队伍。盈中平原乃是盈州焦点,人口庶众,遭到兵祸而背井离乡的流民何止百万?芭西与剑南西川两镇相隔不外三百里,又是有节度使坐镇的稳定地域,逃到王康下辖的难民怕不是以十万计。但是如今,他们一行人才仅仅接到两万余人,可以说数量少到触目惊心了。

  “小将听沿途郡县和咱们在芭西的线人汇报,”伙长气愤愤地凑上前来,“王康从一开始就没计划管这些人。自刘贼叛乱伊始,这厮就开始强掳青壮,把老弱驱逐出要害城邑,任由他们自生自灭。咱们招揽流民分配田地,竟然又让这混账找到借口。这两天左近各郡县不支而死的流民数以万计,之前也有许多,只是没法统计而已。这王康好歹也是国家重臣,叵耐竟做出这等事来!”

  “四周官府有没有救下些濒死黎民?”苏澄赶忙问道。“还请兄弟传令四周各郡县,教他们不惜一切价钱救人,未来刺史府会按人头予以补助!就说这是荀使君三令五申的严令,让他们切莫懈怠!”

  “小将这就去!”这伙长点了颔首,叫来十几个下属,让他们去四周各处传令。等他交接完之后,又对苏澄说道:“书记,就是咱们不教各地流民回乡分田,难道这厮就任由他们在自家四周无依无靠、慢慢死绝?”

  “盈州的原有军政机构都被打烂了。”苏澄摇了摇头。“按如今的经济情况,天策府在川中连支像样的戎马都维持不起来,咱们也只能步步为营。这种情况下,王康、黄宁俨然就是一方诸侯,这些流民在他们看来便如番邦难民一般。他们本就不是什么善人,此时更是恣意妄为、童言无忌了。”

  “那咱们便忍下这口气了?”伙长越发恼怒,道。

  “怎么可能。”苏澄冷笑一声,转身看向芭西的偏向。“只是兄弟,如今咱们军力不济,钱粮也不足,手头实在没有资本和这些恶人消磨。再等一阵子,咱们有兵有粮了,管教这厮们知道什么叫报应!”

  “好!”伙长打起精神道,兴奋地抽出佩刀来挥舞道。“到时候还请书记在使君面前美言几句,叫小将打个前锋,也好割下这厮的鸟头来出口恶气。”

  “这没问题。”苏澄笑道,一边压下他手臂。“咱们现在要紧的是把黎民先宁静护送回去,兄弟你别乱挥刀,吓坏他们怎么办?”

  “唉,是小将失态了。”这伙长赶忙把刀插回刀鞘里去,向四周审察起来。

  此时两人都已下马步行,军中的两千匹战马和就近征集的一些驴车、牛车都用来驮运行动未便的平民了。这伙长虽然军衔不高,但究竟是铁武营正兵,因此在此次行动中职位也不低。两人步行检察了一会儿,发现看不到队伍全貌,便走出人丛,到旁边一座土丘上驻足视察了起来。

  两人看了一会儿,正要回到队伍中去,忽见人群闹闹嚷嚷,几个士兵离开众人,走了出来,押着一个青衫女子向两人走来。

  “怎么回事?”苏澄和伙长对视一眼,一齐迎了上去。

  “陈诉伙长,陈诉书记。”领头的是一位民兵,眼睛乌青。“俺们在队伍里抓到个细作,这贼厮鸟武功还不低,俺险些拿她不住。她指名道姓说要见杨书记,俺们便把她带过来了。”

  苏澄看去,只见这人把头发盘了起来,略略做了个男子妆扮,灰头土脸,正是时跹。

  “啊呀,不瞒兄弟说,这人不是细作,乃是我一个旧识家的妹子。她从小有些疯疯癫癫,行事特此外很,又学过几手功夫。我代她给兄弟赔礼致歉了。”说完,他赶忙掏出几块儿碎银子,硬是塞到挨了打的民兵手里,好言相劝,终于把他打发走了。

  “小将再去看看队伍,就不叨扰书记了。”伙长一看时跹气鼓鼓的样子,心知不妙,转头便跑离这尴尬现场。

  “谁疯疯癫癫了?”时跹怒瞪杏眼,双手叉腰,问起罪来。

  “这么长时间了,你怎么还不回去?”苏澄原本还担忧,盈州兵荒马乱,她是遇到什么麻烦;此时见她完好无损,只是身上有些脏,气她这般厮闹:“一声招呼也不打,你哥哥都直接问到盈州刺史府去了!”

  “肖令郎向荀茂问我了?”时跹不再纠结苏澄对她的诽谤,语气缓和了一点。

  “我这番遂雄师一起出来,即是要沿途找你这惹祸精的。”苏澄气道。“说,你为什么还不回去?”

  “我……”时跹被苏澄如此诘问,马上蔫了下去。“我把事情搞砸了,不敢回去。”

  “这是什么话?”苏澄哂笑一声,对她的随意率性还真是无可奈何。“那难道就因为办砸这一件事,你就永远不回家了?”其实他另有后半句话没说:恁老人家办砸的事情其实还挺多,没须要心态这么欠好。

  “那也捱过这一阵子再说吧。”时跹低下了头,眼中星光闪烁。“我能和你先回川都吗?不不不,照旧别了。只怕兰石大叔他们还在城里潜伏着吧?”

  “对。”苏澄点了颔首。兰石等人提前他们入川,都在川国都中藏好,黑暗掩护荀茂的宁静。只是川国都至今还未被直接威胁过,所以他们还不必袒露。

  苏澄有时也会去造访他们,但近来实在是百事缠身,忙得连轴转,因此也有一阵子未曾晤面了。以至于荀茂问起江湖人士之时,他还一时忘记了这些助力。“我上——上上个月还和他们用饭来着。”

  “那我就不能已往了。”时跹颓废地叹了口气。

  苏澄审察着她,心中也在为她叹气。原先神采飞扬、开朗生动的少女,没想到现在一提到回家便一蹶不振。看她那天的体现,已经有些改邪归正的苗头了。

  苏澄想就势拉她一把,便劝道:“你和王康那件事……原来就不是他的主意,也不是甚么好事情。你最终没被那混账糟蹋,指不定肖兄心里何等兴奋呢。再说,他若是真生你的气,又怎么会求到荀使君面前?你也知道,他其实和荀茂并不太——并不怎么熟络。”

  “肖令郎不会生我的气的。”时跹扭头看向一边,入迷地说道。“只是我觉得对不起他而已。”

  “他又没有要你做那种事。”苏澄摇了摇头。

  时跹没有回覆,仍是望着远方怔怔入迷。苏澄见到她平安无事之后心中一宽,只是不知道她下一步怎么计划。

  “对了,问你件事情。”苏澄岔开话题道。“你的授业师父即是兰奇。”

  “你知道兰先生的名讳了?”时跹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嗯……预计那天你就是在房上偷听来着?不外你听力还真不错。”

  “勉强够用而已。”苏澄道。“你对他这小我私家了解几多?”

  “兰先生的事情我倒是知道不少。不外这在北地盟里也是秘密,我不能和你说。”时跹摇了摇头。

  “好吧。”苏澄更换目标,“那么他和肖兄,是老早就相识的了?”

  “兰先生是世家子弟,他们相互认识也不稀奇。”时跹说道,只是语气中隐约有一丝不自然。

  “那,”苏澄接着问道,“兰石年老和兰奇也是相识了?”

  “兰石不仅是旁支,照旧庶出。”时跹想了想,“你也知道,兰家虽然不太尊贵,但人照旧许多的,摊子铺得挺广,倒是未必认得。”

  “嗯。”苏澄也不再言语。两人走在队伍外面,随着大队伍一起走去。队伍中虽然有不少马匹车辆,但大多数人照旧需要步行,因此速度不快。苏澄和时跹两人尽跟得上。

  “你下一步准备怎么办?”两人缄默沉静不语地走了一会儿,苏澄问道。

  “不知道……我照旧回去吧要不。”时跹叹道。“如果我不回去,他肯定还会担忧。”

  “你知道就好。”苏澄点了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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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兄长。”见到散朝归来的兄长,一个年轻人赶忙迎了上去。

  “先让我歇一歇。”年长的这人不耐烦地揪着朝服的领口,对自己的弟弟说道。

  “吕副将已经在书房期待兄长了。”年长之人径直向前走,年轻人不敢挡在他面前,急遽让到一边。

  “行吧。”年父老沉吟道,“那我这就去见他。”

  年轻人应了一声,低下头快步跑开了。年父老略略整了整衣服,便向书房中走去。

  一身便装的副将正在品茗。如今刚刚开春,天气尚寒,他却只穿着一层薄薄的单衣,丝绝不惧。这层薄衣下肌肉虬结,鼓鼓囊囊便似要撑破衣服一般。见到这年父老进来,他赶忙放下茶杯,起身行礼。

  “坐,坐。”这人并不与他客套,只是挥了挥手,三两步跨到桌子另一边,坐了下来。“这次过来这么急,可是那事有了头绪?”

  “在下同时收到几条线上的消息,说黄宁、王康掳掠流民青壮,弃其老弱于死地。”副将沉声说道。“很快荀使君的公牍便要送达朝廷,令郎可以就此事做做文章。”

  “这事得收集好证据。”被称为令郎的人沉吟道。“你的人能行吗?”

  “明线暗线双管齐下,令郎尽管放心。”副将点了颔首。“据说两镇外围陈尸数十里,暴死者上万。证据应该不难找。”

  “此事火候要掌握好。”那令郎举手托腮,思索起来。“如今盈州元气未复,若是引得黄、王二人狗急跳墙,就地举起反旗,那可是得不偿失。”

  “其实让他俩造反,也未尝不行。”副将微笑着说。

  “现在咱们什么都还没准备好,事情一旦有变,鹿死谁手尚未可知。”令郎摇了摇头。“圣上这么多年一直压制‘那两位’,若是现在便有大规模叛乱,非倚重他俩不行。那他们便再也制不住了。”

  “是在下想得太简朴了。”副将赶忙抱拳陪罪道。

  “这有什么。”令郎摆了摆手。“咱们只需做得恰到利益便可。朝廷放着无数大事不说,今天有一半时间都在争要不要把盈州那两百人撤回来。我原本还发愁没有好的理由,现在还可以设法给荀使君增兵了。这黄宁、王康,实在也是可人儿。”

  “谁说不是呢?”副将赞同地笑道。“如果顺利的话,组建新军之议也可以就此推行了。”

  “是啊。”令郎颔首道。“这回若是真能绕开天策府,那盈州二藩还真是好事无量。不外依我看来,你营中的人马,照旧可以再争取一下的。”

  “令郎最好照旧不要再把希望放在御前五营身上了。”副将迟疑了一下,照旧泼了盆冷水。“这些人虽然能侥幸拉拢一两个,但大多数断断不会是咱们同路之人。”

  “那好吧。”令郎挑了挑眉毛。“说到这个,若是组建新军,圣上调你已往做正将的可能大不大?”

  “有。”副将肯定地说。“只是令郎最好也支持支持。圣上只要组建新军,那即是不信任天策府,军官肯定只会从营军里选。况且那两人在御前五营中也是深受恋慕,圣上选择的余地不多,小将的时机照旧挺大的。”

  “我自然会全力助你上位。”令郎颔首道。“此事以后再说。对了,方祭酒那里进度如何?”

  “方祭酒或许解决了技术性问题。”副将伸脱手指比划了一下。“只是在下不懂术数,具体情形也只能以后再给令郎汇报了。”

  “我不关注具体情形,你只说还需要多久便好!”令郎皱起了眉头。

  “如今只需要积攒足够的法力。”副将忙解释起来。“只是前些日子,那人抽调了全参合宫的木系法师去给盈州育秧,北境又有亚波种入寇,两边使用法力太多,帝国境内的大气术数浓度下降了六、七成,他们一时也有心无力。不外很快就恢复正常了。凭据这个进度,应该到六月就能准备好了。只是……”

  “只是什么?”令郎眉头皱得更紧了。

  “只是,”副将捏了捏鼻梁,说道。“到时候积攒的法力太强,阵势只怕维持不了多久……如果不能即时派上用场,完成之后放不了几天就不行了!”

  “明白了,”令郎向后一靠,眼睛盯上了天花板。“那还得把荀茂算准日子召回来?”

  “恐怕是的。”副将的声音不由得小了许多。

  “行吧。”令郎点了颔首。“没事,我知道他也不容易,只要有个准信儿便好。其他的,你叫他不用担忧,自有我帮他去办。”

  “在下一定把令郎的意思带到。”副将忙抱拳说道。

  “好了。”令郎挥手示意他离开。“我今天有点乏,就不招待你了,你赶忙回去吧。”

  “令郎保重。”副将起身一躬,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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