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门心中已有计划,那易某也便不再这个话题继续深入。”
易瞑接着说道:
“放眼天下,魔域残余一直在暗处摩拳擦掌,可三百年来一直无法剿灭。其一,他们已经化整为零,隐藏于各处,踪迹难以寻觅。其二,一部人已是窃居高位,躲避在参天大树下面继续计划。”
“你要说的是....”
“我要说的是天昭这颗参天大树,它的枝桠延伸得太快了,不仅仅有意容隐那些藏污纳垢的行为,另有意放纵他们侵扰他界。掌门总不会忘了释境和天昭的冲突吧,那次冲突直接导致释境封境,无须要之事绝不会轻易开启。而天衍宗的万宗主也和天昭牵连颇多,那么天昭安的什么心思,掌门应该也清楚得很吧?”
“可我们和天昭不也有......”
“我们可是堂堂正正地和天昭建设往来,天衍宗是吗?”
恨穷途听到此处,一时凝噎,不知从何说起。
“掌门,易某人想说的是,如果我们事事都在被动的位置,那么这个故事的走向如何须是我们不想看到的。言尽于此,易某告辞。”
易瞑不待恨穷途反映便离开了上清殿,徐徐隐没于黑夜当中。
恨穷途入迷地望着外面,望着外面无边的夜,幻化的云。
“不在其位,难谋其政【1】。不在其中,难知其苦。”
恨穷途轻叹了一口气,当中愁苦唯有自己清楚,难以诉说。
殿外的晚风掠过紫楹花树,窸窸窣窣,不知几多花瓣被吹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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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易兄这番口气似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不知可否与我说道一番。”
易瞑回到玄翳峰内,没有招呼自己的徒弟,也没有招呼自己的侍童,径直回到自己的洞府里把禁制打开,一道温润如玉的声音从手上的传音石悠悠传出。
易瞑也没有什么避忌,直接挑了几处重点全数说与那方去听。那厢缄默沉静了半晌,开口道:
“力求内稳外和,庐山掌门也不失为一稳重之人。”
易瞑听了,嗤了一声,不屑地说道:
“只图牢固而不求锐进,守成有余而已。然现今之状,守成之徒往往沦落为冢中枯骨,更况且他还执掌偌大的庐山,这么简朴的原理就连万沉庸那个蠢货都清楚,他堂堂庐山掌门不清楚吗?”
那边叹了口气,徐徐说道:
“易兄,有些事情不是你一厢情愿便能顺利而为,你如今性情较以往更为偏激,于你修行极为倒霉。需知我等修道之人,修行仍是首要,莫让情绪占据了思考。有句话,你我在学宫之时经常听老师说起,叫‘不在其位,不谋其政’【1】,仔细想来其实也颇有几番原理。”
“那倒确实是易某人有僭越之嫌,有违礼数了。”
“易兄,你这是听错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你并没有设身处地地去考量,当你换到那个位置,一发不行牵,牵之动全身【2】,所以这也导致了他事事谨慎,事事小心。这件事急不得,只能缓行,你只能做在你规模内能做的事。”
那边轻轻点拨了几下,易瞑瞬间明了他的意思,心中的烦闷马上舒缓了不少,于是开口道:
“多谢挚友给我指点迷津,每次与你谈话都使我有一种拨云见日之感。”
“易兄玩笑了,只是我的一些拙见,能对你有用,我也甚是欣慰。”
“哈,当了这么多年的闲云野鹤,心境也开阔不少。”
“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3】”
“那接下来另有件事情,可是要真真切切托付挚友了。”
“但说无妨。”
“我着了文溟的道了。”
“哦?那真是可喜可贺,是不是我要设宴三日,大会来宾,没想到你们二人算计来算罗致,倒是你先栽了跟头。”
易瞑听出那方的揶揄,也不恼,舒颜笑道:
“哈,挚友不想听听我如何着道吗?”
“那我可就洗耳恭听了。”
“挚友可还记得不久前我派我徒弟请托你襄助,以防文溟黑暗生乱,那日我还想他为何是让一修为逊我一筹的鬼修来埋伏我。”
“他不是要埋伏你,而是要看清楚我是何立场,所以他不惜利用自己的族人。”
“然也,而在那之前他所赠我的噬灵铃,我想他原来就有意赠我,而那里面收起来的压根就不是觉海泄露的魔气,而是他自己黑暗预备好的。”
“李代桃僵?他倒是擅用。”
“而他此行已经到达了他所想要的三个目的。其一,确定了他所欲之物就在庐山,那么他一定准备了后续计划。其二,了解了庐山内部的情况,最令我忧心的是我尚不清楚他掌握了几多。其三,利用这个魔物的化身乐成挑拨了我和庐山之间的关系,使我们之间的隔膜越来越深,不外他可能有所误解,除了恨穷途外,我和其他人关系都不怎么样。”
“唉,易兄,如果其时你仍能坚持...”
“哈,莫说是我,在那么污浊不堪的大染缸内你能坚持多久。”
易瞑轻笑了一声,望了望洞府之外污浊的夜空,道:
“墨子见练丝而泣之,为其可以黄可以黑。【4】”
半晌,那边传来声轻叹,夹杂着无奈。
“你所言极是,易兄,我想文溟吃准了你我的性格。”
“不止是文溟,还记得你很久以前所对我说的吗?”
“老师吗?”
“这两师徒之间才是有意思,与其说是相辅相成,不如说是相互利用,就看谁先能告竣自己的目标。”
“看来,局势尚有转圜的余地。”
“我们几个可都是学宫出来的第一批,哪会是省油的灯。对了,余辞心最近可有联系你?”
“易兄,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我和她关系素来反面,比起文溟,她之城府更如潭渊,深不行测。倒是她那个妹妹近来十分活跃,百年前那次叛乱因她有功,还被获封城主。”
“哈,这俩姐妹性格认真是截然差异。不外,余辞心的态度确实有些耐人寻味,她主动派自己学生邀我来知天都做客,除却有文溟的授意,我想她也有此意,是想借我这小我私家去试探一番文溟。”
“总是喜欢潜伏于后,而立于不败之地,确实切合她的个性。”
“所以我觉得应该反其道而行之,我听闻她的妹妹不喜她那只图自保的个性,你我皆知,余辞心对自己的家人照旧十分看重...”
“我省得,天昭这边的事我卖力的。你好利益置惩罚你自己的事情,易兄。”
“哈,挹水兄,倘若我们真能活到天下太平那刻,我与你定当把酒言欢!”
那边并未立即回应,易瞑静静期待着。
半晌,声音响起,如山间清泉一般冷澈,道:
“嗯。”
传音石便失去了光泽,易瞑看了看洞府外被乌云遮住的皎月,开口道:
“楼百年。”
“矩子。”
“【墨人名册】准备妥当了吗?”
“身为墨家之人皆是愿为大义赴汤蹈火之辈。”
“很好,我们可以行动了。”
易瞑沉吟良久,又开口道:
“我希望故事的走向由我们主导。”
这个世间必须要有灼烁,才会显得不那么污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