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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维利亚奇闻录

巫师的精神 下篇

艾维利亚奇闻录 扬州吴猫猫 11327 2021-06-08 04:57:36

  洞察真理的猫头鹰,夏洛尔脑海中一直在想着奥尔艾名字的由来。但他也是想,反而越是不知所措,最后爽性把笔往桌子上一丢,气得直兴起嘴吹气。

  什么玩意?自从他五年前开始学习,就从没听说过还要学生给学校写校歌的,这种事情有什么意义吗?其实说到底,照旧他没什么艺术细胞,但谁让他现在是传承学院最落后的学生呢?这种苦差事只能轮到自己。

  夏洛尔学习差吗?虽然不差,在每次学院考试中都可以说首屈一指,年仅二十一的他在许多学术辩说上甚至让三四十岁的老学者都哑口无言。可他确实最不讨老师喜欢的学生之一,虽然听说其他两个学院的老师并不是那么教条,但他不得不接受现实:他是传承学院的学生,而传承学院的老师是全奥尔艾最刻薄、守旧的。总喜欢夸夸其谈、标新立异的他自然而然就被老师们伶仃了。

  写校歌这种事情不是应该院长卖力吗?就算院长不行,不是另有奥尔艾的大巫师吗?大巫师奥拉克利特已经七十岁了,他照旧来自西米拉尔的学者,那么富厚的人生经历,难不成还会写不成一首校歌?

  最后,他发了一阵牢骚后,拿着涂鸦一样的歌词谱去了学院旁的庄园。虽说是庄园,但其实不大,只是有一个院子。奥尔艾建设在悬浮的巨石之上,下方则是被称为“湛蓝漩涡”的湖泊,这是何等伟大的神迹!不外说到底,这巨石其实只有八十多平方千米,这是老师教授过的,实际上奥尔艾这座百废待兴的都市现在也只占用了中心四十多平方米而已。整座都市不外万余人口,地广人稀,但这些学者似乎都不愿意搭理特别大的区域,总是喜欢通过卖弄自己修建学上的知识让修建紧凑的挤在一起,美其名曰最大化利用。

  夏洛尔小心翼翼地敲门,这可是他绝对不敢冒犯的老师。

  等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打开门后,夏洛尔立刻用很是尺度的鞠躬表达自己的“胆怯”:“凯莉丝老师。”这位看起来很温和的金发女子,是大巫师奥拉克利特的女儿,横竖城内一直有听说,奥拉克利特当年三十岁左右才有了孩子,这是在西米拉尔都可以做爷爷的年龄了,大巫师很是痛爱自己的女儿,哪怕三十年已往了,也没有谁敢捋这位母老虎的胡子。

  “夏洛尔,写完了?”凯莉丝并不方案这位学生,她已经有二十年的教学经验,什么学生没见过?夏洛尔这样的学生少说也见过上百了。不外夏洛尔虽然总被老师们私下打为所谓的“革命派”,但这位学生其实从不做特此外事情,无非就是学术看法比力反传统而已——虽然,凯莉丝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位学生要想不开去极为重视传统的传承学院。

  “老师?您……”夏洛尔把自己写的歌谱交给她,虽然这不是凯莉丝卖力,但凯莉丝是他们魔素理论学派的领导。

  凯莉丝看了几眼,她很快就明白,这位学生这辈子可能都不行能去搞艺术了。她扶着额叹气道:“夏洛尔,欧特里斯老师的乐理课,我觉得你照旧应该更认真一点。”她已经尽量把意思用最委婉的方式表达出来了。

  “凯莉丝老师,我……”他摇头晃脑好一会,最后摆出一个摊手的姿势,“我也希望我会对那些感兴趣。”

  凯莉丝认真审察了一下这个学徒。去年的期末的时候,她阅读过这个学生的作业,那是一个名为《魔素的运用与效果》的实践派文章,他很详细地对比了凭据魔素理论使用术数和最后的效果,而且以此推论出一些魔素运行上的推测。这篇文章其实并不算太出众,最后学院的其他老师只给了一其中等评价,这是许多学者都曾经研究过的主题,而夏洛尔将魔素的流动比作体例麻袋的绳,这确实是很有损艺术细胞的比喻,且并不严谨。

  但凯莉丝却从这篇文章中读出来一些别样的内容,老师说夏洛尔标新立异,凯莉丝不否认,这个年轻人许多时候简直喜畛刳论文中特别强调自己的创新,这究竟是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这并不算大毛病。在已往的研究中,学者对于魔素和纪律、魔法运用上的研究更集中于比例、组合、差异的性质,他们将魔素运动的纪律总结为一种“跳动”,就和脉搏一样。夏洛尔对这种言论嗤之以鼻,他用了两年时间去研习了一两个最为基础的术数,不停视察这些魔素的变化,最后他认为魔素是如同丝线一样凭据一定纪律流动才得以实现种种奇迹。这是很离经叛道的说法了。

  奥尔艾学者的立根之本就是魔素理论,这是古代时候西米拉尼斯帝国宰相奥斯门拉所建设的理论,综合了西米拉尔先贤们对世界的认知。奥斯门拉学派认为魔素是组成世界的一种基本的能量,它既是一种抽象的纪律也是一种实体的微粒,所以巫师、祭司们的种种奇迹实际上就是通过调整魔素来得以实现的。作为奥斯门拉学派的继续者,奥尔艾一直以来都坚信这一理论,尤其是现在的奥尔学者们正因为这一理论而蓬勃生长。

  夏洛尔倒是并没有阻挡魔素理论,但他与众差异的声音也不会被公共轻易认可。其实比力于理论,或许最为重要的一点就是:夏洛尔是奥尔艾学者。这一点其实本并不重要,但无论是凯莉丝照旧其他老学者都明白,奥尔艾建设不外三十年,现在的教师、巫师议会的成员绝大部门都是西米拉尔而来的,他们一直追随大巫师奥拉克利特,在奥尔艾的年轻人里面也有一个奇特的称谓“西米拉尔的老顽固们”。夏洛尔这种出生于奥尔艾的第一代、第二代青年学者,总和他们有一种难以言说的代沟,即即是已经加入学院议会的新生代,面对老派人物的时候也会有明显的格格不入感。

  “夏洛尔,我知道你一直想要进入学院议会,但你必须要学会一些基本的技术,例如乐理,写一些各人所认同的文章,这并不是让你随波逐流,只是说要一步一步走,不能总想着标新立异。”凯莉丝语重心长道。

  夏洛尔低下头,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去回覆这样的问题。他虽然想要进入学院议会,这是奥尔艾学者的荣耀和追求。奥尔艾的中心就是巫师议会,所有的成员都是真正德高望重的老学者,但这只是决定奥尔艾大事,正常奥尔艾的运作都是学院议会来维护的。各校的老师、各派学者险些都市加入其中,奥尔艾的日常学术讨论、评定也是他们的责任。加入学院议会就代表着你正式被认可成为奥尔艾的学者了,这很重要。

  “老师,我……但是我很难去写一些我不认同的事情。虽然我知道如果写各人不认同的事情,就会被批判……”夏洛尔支支吾吾道。

  “不,夏洛尔,你没有理解我的意思。”凯莉丝摇头,话语没有之前那么温和,添加了一丝训诫的意味:“夏洛尔,我并不是批评你说出自己的看法,而是因为你的自大。你说你是佼佼不群?不,不是这样的,在奥尔艾,你的学术水平能击败几多老学者?你在辩说会上的出彩只代表了你对一些问题有独到看法,可这能决定你从未有过错误吗?你如果连一个校歌都无法精彩完成,你的乐理、文学基础真的足够好吗?”

  “可是……魔素……”夏洛尔不狡辩了,老老实实闭嘴。

  “是的,在你看来,魔素理论是基础,但是魔素理论又是从哪里来呢?”凯莉丝的问题让夏洛尔一阵模糊,“夏洛尔,我觉得很有天赋,也很敢于探索,可是你的骄傲最终让你……只是一叶障目。”

  夏洛尔低着头,拿回了之前交给凯莉丝的草稿,攥着它,手因为用力而哆嗦,粗纸险些要被手指洞穿。

  从凯莉丝那里离开后,就坐在奥尔艾的学者广场旁。这里是奥尔艾的中心,在广场的最中心位置有一个制作了一半的高塔,这是从十年前就开始动工的一个修建,至今才完成了一半。据说巫师议会对这座塔的要求很高,仅仅是设计就用了数年,照旧大巫师奥拉克利特亲自定稿,每一个砖石上都刻画了数个符文,这险些是世界上最完美的精品了。

  广场四周一共有十二块石碑,这也是奥尔艾的立身之本,石碑上的语句是奥拉克利特亲自刻画上的。许多学生都说这石碑其实是西米拉尔的种种神器,不外这种说法从未被证实过,也没有任何老一辈的人有这种说法,这或许是年轻人的美美梦想吧。

  课本上有纪录,西米拉尔的爱提拉城有一块什么名为爱提拉的智慧之神赐予的智慧石,伟大的苏斯特翁就是因此而悟出了智慧的真谛,这也是神话传说了,没法验证。不外就这一点来说,十二碑或许确实只是普通的石碑,顶多质料好一些,它们并不能让夏洛尔顿悟。

  凯莉丝老师说的有原理吗?夏洛尔不是傻子,他知道自己总想要搞出一些与众差异的大项目,但他不平气,仅仅是这样就可以让他的许多有价值的看法被埋没吗?他就这样憋着一股气一直坐到晚上,才摸着黑回家睡觉。

  虽说千般不情愿,但他照旧去了乐理课,至少他带了不少纸认真做条记了,可是乐理课的内容真的很是很是枯燥。这和直接听乐曲或者歌剧差异,乐理课不光要告诉你怎么唱歌,更告诉你为什么要这么唱。为什么?夏洛尔也不知道,他就这么唱了,这样的发音他觉得动听就好,为什么要在乎别人是否满意呢?这个乐理总把歌曲的节奏、音调说得和被神划定了一样,难道不合乎乐理的内容就不能被认为是优美?也正是这种心态,夏洛尔才总对艺术课兴致缺缺。

  “不能放弃。”夏洛尔深吸一口气,他找了许多乐理方面的书,搬回家后就开始翻越。仔仔细细背了很久,一数页码,才不外看了三页,再看一眼烛台,才过了不到半小时,他第一次觉得看学术文献是一种折磨,这摞纸张和木板、竹简混淆的文献给他带来的最大收益恐怕就是在搬运的时候锻炼身体了。

  先分类,夏洛尔学习出彩照旧有原因的,他很清楚应该怎么样改变学习战略。先把这些文献凭据目录上的思路整理好,或许可以分为八个乐理派别,又从目录对比中大致能简陋提炼三种差异的思路。第一种可以叫美学派,主要强调了乐曲是一种能使人感应舒适的节奏;第二种则是伦理派,包罗苏斯特翁一系都有这样的特点,主要强调了音乐具有道德教化功效,而编订音乐则要切合天理人情,切合至善,现在奥尔艾学者也大多崇尚这一看法;第三点是起源派,主要从历史角度去考察音乐,这一派其实对音乐创作没有太大的孝敬,他们主要的注意力一直在从对音乐起源的溯源来反推音乐的本质和形式。

  每一本乐理书险些都提出过一种关于音乐美感的判断尺度,好比伦理派就很是强调音乐对流传善的功效,他们也研究音乐的流传,但他们会将之形容为效率,而不是音乐形成的须要条件。另有一种主要形成于苏斯特翁前的一段时间,再起于西米拉尼斯晚期,主要强调了音乐的美感应该是每小我私家自己判断,如果有一小我私家喜欢腌臜之声,那么这样的声音也可以被称为动听的音乐,这一派在理论上其实并不精彩,但是赞同者极多。其余的理论大多是凭据种种纪律、自然视察来得出一套评判是否及格的体系。

  这些理论似乎都有原理,但夏洛尔却越发感应无力,这样杂乱的乐理学派很切合他恒久以来诟病的看法:美的看法似乎是任何人都可以自己提出来,很难寻找到一个尺度。但是他同样被一些理论所吸引——但这套理论并不直接是和艺术有关。

  苏斯特翁驳倒爱提拉中喜爱玩弄言辞的“贤者”的故事广为流传,这是历史课和哲学课必学的内容。期初夏洛尔也只是当做历史典故和哲学流变去看待,但他现在却在乐理书上也看到了对这段内容的引用。苏斯特翁虽然没有直接总结出什么,但是他的一些学生总结了老师的言论:如果一样事物既可以是好又可以是欠好,一棵树既可以叫做石头又可以叫做树,那么世界上另有任何一种事物可以被人类语言描述吗?

  这个问题问的很好,这个问题引出了整个苏斯特翁一脉的基础理论:相信存在一个足以作为一切尺度的“善”,所有的事物的合理性不应该由任何人来评价,而是应该由是否切合“善”的尺度来评价。奥斯门拉的“魔素”理论同样出自于此,魔素是组成一切的基本要素,而一样事物是否足够稳定也取决于是否切合“魔素准则”,不能由任何人决定。

  这样看下来,音乐的美感问题从来都不是音乐的问题,更涉及到种种对真理的评判。夏洛尔摸索着下巴,那么,无论是音乐照旧美术,如果想要继续深入,首先就应该先讨论什么是“美”。虽说他并不喜爱艺术理论,但是身为奥尔艾的人,他自始至终也是遵从“魔素”理论的,所以他一样相信存在一种“准则”来划定万物,只是此前他从未将之运用在可以以小我私家感官去评判的艺术上。

  如果美感是切合了一定的尺度,那实际上讨论美感的问题的本质就是讨论什么才是“真理”,也就是“准则”。夏洛尔抓了抓头,可如果一切都凭据尺度进行判断,那么人的感官另有什么作用?如果要证明人的评价不行靠,那么首先就要证明感官是不行靠的,感受到的快感也许并不是真正的快感,感官提供的快感和痛感具有欺诈性。

  这一点并不难理解,但是很难以证明。如念书学习,大部门奥尔艾学生都明白,刻苦学习不会是快乐的,一定是陪同着一定的痛苦,所以有人放弃了学习,改做了其他行业,他获得了许多快感,现在活得的快感远远超出刻苦学习的同学所能获得的,可经历过恒久磨难后的学者却能以发现真理为快乐,这样的快乐水平似乎远超于放弃者的。这是一个很浅显的想法,但很难通过逻辑推理,因为每小我私家对快乐的理解差异,对能接受的痛苦的水平差异,受限于人的性格、理想、现实情况。

  夏洛尔就这样枯坐在凳子上,紧盯着桌面上的草稿,一直到油灯熄灭了他都未曾行动。当他结束思考的时候,已经到了第二天早上,最后只能和凯莉丝老师请了假,在家呼呼大睡。之后的几天,他险些都是这样过来的。无论什么时候从睡梦中惊醒,他满脑子都照旧这些疑惑,这些问题险些要将他逼疯。

  现在每天下午他都坐在学者广场的凳子上,枯坐着,摆出思考的样子,然后一个下午就已往了。这是一个很是漫长而痛苦的历程,他险些将基本须要的文献全篇背诵下来,睡觉、走路、用饭,无时无刻不在思考,乃至于有一次凯莉丝老师来看望他,他都以一种呆滞的神情去面对。

  “你在看什么呢?”声音惊醒了夏洛尔。

  夏洛尔抬起头,是一个老人,全白的短发,髯毛也被精心修剪过:“您是?”

  “我?我叫奥拉克利特。”大巫师奥拉克利特就这样很随意地坐在夏洛尔身旁。

  “您!”夏洛尔猛地站起来,当他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都险些不能控制自己。

  “嗨,吓了我一跳。”奥拉克利特笑道,“孩子,坐下来,我们聊聊。”

  “您……您怎么知道……”夏洛尔手足无措,最后照旧在奥拉克利特的注视下瑟瑟发抖地坐下。

  奥拉克利特用木杖指了指门路一旁:“你经常在我家门口晃悠,我就来看看。许多年了,总有那么一些小伙子会有种种烦恼。”年已七十的老学者精神矍铄,他的一言一行都让夏洛尔有受宠若惊的感受,却又能被他祥和的话语所抚慰。

  “您是凯莉丝老师的父亲?”夏洛尔试探道。

  奥拉克利特看着夏洛尔:“是的,全奥尔艾应该没有人会否认这一点。看来你认识我女儿。”

  “我,我叫夏洛尔,是凯莉丝老师现在带的学生……之一。”夏洛尔没有刻意把自己和凯莉丝的关系描述得很是亲近。

  “哦,夏洛尔。”奥拉克利特拧起眉头。

  夏洛尔只敢看着大巫师简朴的黑底金纹的学者长袍,很是紧张,他不知道大巫师这样的凝思代表什么,难道自己的名声已经臭到让深居简出的奥拉克利特都有所耳闻?亦或是凯莉丝其实背后推崇过自己?

  “哦,是你。凯莉丝还真和我诉苦过。”奥拉克利特这句话可把夏洛尔给吓到了,不外老巫师话锋一转:“她自己小时候也不是什么让人省心的人。”这倒是能让夏洛尔看出,这位老学者并没有很是厌恶自己。

  “凯莉丝老师其实……”夏洛尔想到自己是在评价对方的女儿,立刻又感受说什么都不太好,最后照旧小声道:“其实凯莉丝老师挺体贴我的,我知道,我有不少缺点。”

  “说的很好,知道自己有缺点是很不错的品格。”奥拉克利特道,“不是古代有名人就说过吗?智慧是什么?”

  “智慧是节制,节制在于认识自己。”夏洛尔随即答道,这太熟悉了,是苏斯特翁的焦点理论,奥尔艾入学来第一课就要学习这句话。

  “你们老师有和你们讲过这十二块碑文吗?”奥拉克利特指了指四周的石碑。

  “虽然,虽然讲过,传承学院的老师很重视讲这些贤者的故事。”夏洛尔回覆。

  “你说说看?”奥拉克利特笑道。

  夏洛尔看向左侧,最左侧的是贤者休斯所说的:“爱邦国就是爱自己。这句话是休斯的,据考证,应该是在爱比达建设前一百年左右。这是第一次将国家和小我私家联系起来,也是第一次把小我私家道德和民众道德联系起来,由此才在苏斯特翁的时候总结出了小我私家正义和国家正义。”

  “很好,你上课很认真。”奥拉克利特不惜啬表彰,“不外我不是问这些,这些内容其实翻一翻教科书就有了,我更想知道你自己对这十二句话怎么看。”

  怎么看?还能怎么看……这都是古代先贤的话语,所以虽然是仰慕喽……虽然,这是夏洛尔内心的想法,他可不敢这么随意的说出来。

  这十二句话摘选自刻画在霍密斯神坛上的谏言,霍密斯的神庙供奉的是西米拉尔诸神中的月神阿斯特弥亚,据说一共有上百人有幸留名,不外奥尔艾只选择了十二条具有代表性的放在这里。

  “换一种问法,你觉得为什么是这十二句话被选择在这里,每句话代表了什么?”奥拉克利特问。

  “这个问题许多老师都讲过,传承学院是把这十二句话总结为十二个词汇。”夏洛尔老老实实回覆。

  传承学院的传统就是考究传承,所以他们也将这十二句话认为是哲学的精髓,总结出来的十二个词汇划分代表了学者的十二种特点。

  这十二条划分是:

  1、忠诚:爱邦国就是爱自己。——贤者休斯

  2、不信:所听之言出自他人之口。——贤者丰提

  3、文艺:口舌是智慧之神的恩赐。——贤者弗克拉斯特

  4、对立:道以气之浓聚与稀散制造出日、月、万物。——贤者诺菲尔克迪斯

  5、理智:数是神秘、伟大、神圣的一切。——贤者修斯格拉

  6、存在:存在,所以非虚。——贤者阿尔特克拉特

  7、不屈:西米拉尔众神无能制裁我者。——佚名西米拉尔戏剧

  8、缔造:二是一切能动。——修斯格拉密教贤者佚名

  9、自负:我言即事实。——贤者诺陶斯

  10、愚昧:只是神指派我做此事。——贤者迪特斯特

  11、谦逊:我是唯一卑微之人。——贤者苏尔特

  12、至善:可见的世界是至善的投影。——贤者范恩

  “这十二句话并不是每一句都能精确到主人的,有一句甚至出自于戏剧,这足以说明选择这些内容的时候并不是看重其主人的身份。”夏洛尔很赞同传承学院对这十二句话的看法。

  “其时我们开过会,研究过。好比‘二是一切能动’这句,其实在西米拉尔流传很广泛,但基础不行考到底出自于谁。和你讲个趣事儿,修斯格拉学派的组织很严密,但是他们研究数学确实西米拉尔人中最好的,在那个时代是这样。所以厥后流传出的许多内容都是西米拉尔学派中的内线、叛逆者传出的。”奥拉克利特道,“许多人也阻挡把这样无名无姓的内容放上去,不外我想,既然霍密斯神坛都不介意,我们又何须介意。我觉得传承学院对这十二句话的总结很有意思。”

  “老师说,这十二句话代表了哲学各个流派,是哲学流变的历程,也是探寻真理的历程。好比‘二是能动一切’就是出自于修斯格拉学派认为世界的一切都是永恒稳定的一……”夏洛尔继续道。

  “不不不,夏洛尔,我是问你的看法。”奥拉克利特摇头。

  “我……”夏洛尔微张着口,不知道说什么好,他确实没措施从这些话语里面提悟出什么惊为天人的原理。

  “好比,你觉得为什么迪特斯特会说;‘只是神指派我做此事。’这句话不难理解,也许他是一个很是虔诚的信徒,他认为自己所做到的一切善事都是神谕的一定结果,所以他自己认为自己很愚昧。这是西米拉尔一个很著名的典故,他总觉得自己很愚昧,还说自己是世界上最愚蠢的人。”奥拉克利特讲述着。

  “我……”夏洛尔眨着眼,实验道:“愚昧是指自谦?谦逊?”

  “是,我认为有这样的意思,但是这只是粗浅的理解,另有更深入的。”奥拉克利特道。

  “那……”夏洛尔确实想不出来了。

  奥拉克利特笑道:“其实我认为,迪特斯特这小我私家,从不自谦,他总是张扬自己做的好事儿,然后却又将之归结为神的旨意。所以我认为他就是很愚昧的人,虽然他是个传统意义上的好人。他的愚昧不是因为谦逊,只是真的全心全意信仰神。”

  “那他的话语为什么……”夏洛尔越发迷惑。

  “夏洛尔,你知道西米拉尔人吗?那是一种很是自豪的群体,很是自豪,乃至于他们的学者自认为是世界上最优等的人,是神的使者,也是真理的探究者,他们不把人放在眼里。所以如果你要理解西米拉尔学者的言论,首先就要知道西米拉尔学者是什么样的人。”奥拉克利特的话语中带这些缅怀。

  夏洛尔摇头:“可是,如果他们真的是这样,那他们岂不是很愚蠢?哪有人是天生高尚的,奥尔艾就不会这么说。”

  “那你就从没有去了解过人心了,夏洛尔,可以多和人交流,去了解他们的内心,另有你自己的内心。其实你也是骄傲的。”不等夏洛尔想什么,奥拉克利特就继续道,“我也是,凯莉丝也是。西米拉尔学者自傲,奥尔艾的学者也自傲,就像你觉得西米拉尔学者很是自大一样,但西米拉尔学者缔造了魔素理论,泛起了苏斯特翁这样的伟人,奥尔艾能做到吗?可你却在说他们愚蠢。”

  “这……”

  “用心……”奥拉克利特用手拍了拍夏洛尔的胸口,“用心去想一想,什么是愚昧?学者是愚昧的,他们自认为高尚,实际上不外是真正的井底之蛙,但是即便如此,他们依然踏寻着真理,在自责、自傲、坚贞之中继续前行,这就是愚昧,学者自认为聪慧,但其实是最愚昧的人,也因为愚昧所以才有可能去探索到世界的真理。”

  之后奥拉克利特就走了。夏洛尔没有离开,他又一次陷入沉思,但这次他思考的是这十二块碑文。这十二句话代表了学者的十二中品格、精神?他突然有些明悟,奥拉克利特对他讲述的内容并非是空虚的,而是告诉他“什么才是学者”。在探讨具体学问之前,首先要先做到学者的准则,只有这样才气认识到自己、反思自己。

  当夏洛尔第二次见到奥拉克利特的时候,已经半年后,在公园的水池四周。池塘里被巫师们施展了一个小花招,一些水柱不停上升又疏散落下,很悦目,奥尔艾许多人都喜畛刳这里纳凉。夏洛尔就坐在椅子上,然后耳边又如曾经一样想起了一个声音:“夏洛尔,在想什么呢?”

  夏洛尔惊讶地抬起头,连忙请大巫师坐下:“您记得我?”

  奥拉克利特笑道:“虽然我不想让你失望,但我确实不记得你。人,年龄大了,许多年轻人的名字我都很难一次性记着了。不外你这半年消息可不小,凯莉丝之前和我说提到过你,所以厥后又想起来了。”

  夏洛尔咧着嘴摸着脑袋,他不知道这算是夸奖照旧批评。其实他这半年确实闹得消息有点大,自从半年前和奥拉克利特谈话后,他就比已往越发专心致志地去“特立独行”了,倒不是他想引人注目,实在是他所研究的内容越发与那些主流理论南辕北辙,乃至于近期学校都在研究是否应该授予他结业的荣耀。

  “你知道为什么他们阻挡你吗?”奥拉克利特问道。

  “也许……也许……”也许他们是怀抱狭小,夏洛尔是这么想的,但是他不敢说出来。

  “我觉得其实你可以换一个角度去想。学者都是自傲的,如果你不能说服他们,只是凭借嘴硬,或者某种坚韧不拔各人精神,这绝不足以让他们信服。”奥拉克利特道,“我看了你的文章。”

  这话一出,又把刚坐下的夏洛尔给吓得站起来,这哪里是什么荣耀,简直就是“恐吓”,他很是惊骇不安。

  “你说魔素理论有一个谬误,你从数学结构上说……许多魔素搭配比例实际上是错误的,好比火焰,你认为是魔素依据某种运动纪律才使之成型,并不是因为种种元素的搭配。”奥拉克利特大致说了一些夏洛尔的看法,“我看了你的文章,你是怎么想出来这些的。”最后他还笑道:“你这样说,可是让你们学院颜面丧尽了,那些老师可来我这里投诉过好频频了。”

  “我……”夏洛尔深吸一口气,至少此时现在应该镇定一些:“我在学院学习的时候,没有和其他同学一样凭据老师的要求练习越来越多的术数,我跟愿意专注于将任何一个基础术数都解构清晰。好比火焰,凭据现行的魔素理论,应该是控制火元素和气元素以五比一的比例进行混淆,事实证明这样简直可以发生火焰。但是我们已经知道,如果我们不依赖于魔素,而是使用物理工具来制造火焰,我们可以凭据质料、气流等等要素控制火焰的水平,但为什么魔素就很难做到这一点?”

  “那么你觉得呢?”

  “我先多次纪录了现实实验,然后又凭据现实实践实验利用差异性质的魔素来控制火焰的巨细。”夏洛尔道。

  “是的,这是我们现在的要领,许多人都做过这类的实验,现在如此坚信魔素理论也是因为如此。”奥拉克利特道。

  “是的,但是我多次试验后,发现在比例上,总有一点偏差。”夏洛尔道。

  “哦?”奥拉克利特的语气不知道能不能算受惊。

  “是的,我发现,如果我们凭据五比一的比例来盘算,简直是没有错误,但是我利用了一年锻炼了我的精神力,将比例拆成了近乎五百比一百,我发现实际上这是有误差的,只要维持在四百九十四比一百到五百零二比一百,都可以完成术数。”夏洛尔道。

  奥拉克利特看着他:“你做了几多次实验?一年时间,可不容易啊。”

  “是的。我一共测试了四千五百六十七次,全都有纪录。”夏洛尔很是真诚地低下头:“其实我已经要放弃了,是您在半年前对我说的话激励了我,十二碑文让我重新明白了偏向,我不愿意放弃的理想,在被证明错误之前。”

  “你的结论是什么呢?我看得出,你的论文中,许多地方遮遮掩掩。”奥拉克利特道。

  看老巫师没有了笑容,似乎连面容都开始严肃,夏洛尔也不由得紧张起来:“凯莉丝老师曾经让我去学习乐理,我原来是拒绝的。但是厥后我发现,其实乐理、美术等等都在研究美感,而美的问题其收又是在探究尺度,也就是‘魔素准则’。”

  “其实凯莉丝也并不喜欢喜理课。”奥拉克利特倒是不介意给女儿揭短。

  “凯莉丝老师虽然没有直接教导我,但是她的建议对我影响很大。”夏洛尔道,“从那之后我一直因为感受到逻辑和感官的不符而惴惴不安,您慰藉了我。厥后我重新研究了乐理,无论是什么乐理,实际上都在遵从一个准则,无论他们是否在乎每小我私家自身的感官:美感来源于和人类生理的共识,因为生理的差异所以才会导致感官上的美具有差异,实则是一致的。”

  “那么,所有的艺术都来源于遵循纪律,它们的组合不至于一两种元素,而即即是差异的元素相互组合也会获得相似的结果,无论是西米拉尔音乐照旧麦伦斯音乐,都可以使人获得美感,这样的结果的本质就是它们都遵循了美感内在规则。”夏洛尔越说神情越轻松,他险些没有在人前吐露过自己的看法和疑惑,“那么魔素的运用之所以能乐成,我想,比例只是一种外貌现象,而它应该有一种更为内在的准则,这也是为什么即便有细微的比例,也不会导致泛起失败……或许,在这些颠簸的比例之内,只是因为魔素的运行没有违背真正的准则,比例学说只是恰好印证了这一点。”

  “那么,你的意思是?”奥拉克利特看着这个侃侃而谈的学生,尽管夏洛尔所说的话有不少漏洞,也有许多并非简炼的地方,但他也不由被吸引了。

  “也许,魔素基础就并非如此,世界不是由魔素组成,而是遵循了某种更为基础的规则,我暂时称之为‘网’,就像人们将线编织成的网。因为丝线的交织是具有纪律的,而且差异的交织方式使得布料有差异的效果、纹路。”他最后自己又欠美意思地挠头,“凯莉丝老师说了好频频了,我每次的比喻都不是很准确。”

  奥拉克利特没有被逗笑,他半眯着眼看着夏洛尔,良久,他问道:“你知道你否认魔素理论的结果吗?魔素理论是西米拉尼斯宰相奥斯门拉的学说,是西米拉尔学者、奥尔艾学者的基础,连续了数百年的正统。”

  “我……”夏洛尔没有再嬉皮笑脸,低下头,“我……我肩负不起。”

  “那么你想放弃了?”奥拉克利特问。

  “我……”夏洛尔更不知道怎么回覆了,他感受到一丝痛苦,在这一刻,他对十二碑文的理解越发深刻了。学者是自负、愚昧的,他如此坚信自己的理论也是如此,他始终觉得自己遵循的是真理的门路,他总是否认权威,怀疑他人,乃至怀疑自己,他又希望忠诚于自己的信念、忠诚于正统,他也想要如古代英雄一样不屈,但这谈何容易。

  “痛苦吗?”奥拉克利特问道。

  “是的。”夏洛尔颔首,“我很迷茫。”

  “你知道我有多久没有再收过学生了吗?”奥拉克利特问道。

  夏洛尔摇头,他确实不知道。据说现在蓝色之翼学院的院长赫伦斯就是奥拉克利特的自得门生,但在他上学的十年里,简直没有听说过大巫师有再收过学生。他茫然地看着这位老学者。

  奥拉克利特也看着他:“夏洛尔,他们排斥你,虽然有他们的原因,但也有你自己的原因,你的知识还不够富厚,你的智能也不够发达,你的精神还没有获得磨炼,你还在自己怀疑自己,你还没有真正做到节制自己。”

  “我明白……”

  “你明白吗?你不明白。”奥拉克利特站起身,“你唯一要做的就是再支付百倍努力,把你只有十几页的论文用你的毅力、智力、实践扩充到一百页、两百页。我可以告诉你,西米拉尔学者已经濒临灭亡,奥斯门拉学派也已接近消弭,而你要做的就是使他们真正衰亡,这就是学者的继续。”

  “学者的继续就是葬送旧的时代……”夏洛尔抬起头。

  “一年内,你必须收敛锋芒,任诽任谤,即便没有同伴,也要咬牙坚持。一年后的现在,还在这里,如果到那时,你能够明确自己的门路,你将是我最后一个学生。”奥拉克利特对夏洛尔郑重道。

  是啊,学者的宿命就是被一次又一次的葬送。西米拉尔的时代要迎来终结,数百年后的奥尔艾又何尝不是如此,但这就是学者的使命,是学者的愚昧。如果夏洛尔真的能够明白……

  奥拉克利特看向远处,他回忆起了往事,也看到了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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