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县,1975年。
“吱吱吱……”
一大早儿,廊檐下黄泥和草棍儿搭的燕子窝里便传来雏鸟的叫声。
已是农历三月初,春雨又下了一场,可空气中依然弥漫着冷冷的浓淡相间的晨雾……
奶奶拉着我去看廊檐下的燕子窝。
“这哪里是燕子哟,这是麻雀,专门偷吃我们的粮食!”奶奶摇着头诉苦道。
六七十年代,麻雀被定性为四害之一,奶奶对此深信不疑!奶奶一边说着,一边弯下腰,抬头指给我看。
“来,咱们把鸟窝掏了吧,给小燕儿也腾腾地儿。”;
奶奶说着,便去堂屋搬来条凳,又让我递给她一个小马扎儿摞在上面。然在她就扶着墙,颤颤巍巍的爬了上去。奶奶是个小脚儿,爬得特别吃力,双脚要试探着踩实凳子,双手还要攀扶着面前的墙壁……
窝里的雏鸟儿们似乎预感应了什么,拼命的叫着。
北房是去年新盖的红砖大瓦房,很高。
奶奶好不容易挺起身儿,脑袋也才离地两米来高。而那鸟窝却在两米三四的屋檐上挂着呢。于是她侧着头儿,左肩顶住红墙,左手将一顶蓝布的雷锋帽揽在怀里,右手则艰辛的向上够,再向上够。同时左右慢慢划拉着,去摸索头顶上的那个鸟窝……
奶奶好不容易才在雏鸟们的惊叫中,将手伸进了鸟窝里。随着奶奶在鸟窝里的掏鼓,雏鸟们就一声紧似一声的叫了起来……
当奶奶弯腰把雷锋帽递给我的时候,里面除了七八根带着麻雀羽毛的草棍儿外,就是四五只生着羽根的毛茸茸的黄口雏鸟。
“吱吱吱”,小雏鸟们都争先恐后的大张着黄嘴儿抬头叫着,很是有趣儿。看来它们并不畏惧,而是因饥饿而叫!
我欢快的捧着帽子进了堂屋,小心翼翼的把它轻轻放在八仙桌上。
奶奶抓了鸡窝里的一把稻草续在帽子里,我则双手撑着下巴饶有兴致的看着它们。
我的午觉是在堂屋里“吱吱吱”的叫声中睡去的……
一觉醒来,耳畔是屋外场院里“咕咕咕”的鸡叫,而这让屋子里越发显得寂静。我一咕噜爬起来,掀帘儿跑到堂屋。发现雷锋帽已歪斜的掉在地上,里面的稻草也掉落一地。
我赶忙跑去问奶奶,奶奶说:“准是让房上的老猫叼了去!”我一边儿抹着眼泪,一边儿怨愤的看着房脊上正蹲着洗脸的老黄猫。
又一场春雨事后,燕子归了剿。没过多久,又听到“吱吱吱”的叫声在屋檐下的鸟窝里响起。
多年以后我才知道,其实麻雀杂食,只在秋季吃些粮食,其他季节多以草籽儿和害虫为食,是益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