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结绿

　　孤竹煜背负着双手，从窗户望向远方，徐徐道：

　　“《承云》的这一段乐章，名为《结绿》。讲的是一对男女互赠定情信物。男子所送的定情信物是一枚绝世宝玉，名为结绿。男子请来天下最负盛名的能工巧匠，将结绿打造成了一对精美的玉镯，亲手戴在女子的手腕上。不幸的是，女子厥后辜负了男子，另嫁他人，男子伤心欲绝。厥后，女子结婚前一天，却派人将那对结绿手镯送回来了一只。她传话说，留下来的那只手镯，不是为了睹物思人，而是为了永远地封存自己的这段情感。男子终日抱着那形单影只的结绿，茶饭不思，不久便形容枯槁，耗尽气血，相思而亡。”

　　“《结绿》这段，早已经失传。世上怕是没有几小我私家知晓《承云》原是有九个乐章的。早在《承云》在市面上流行之前，《结绿》这段乐章，就早已被人有意地裁掉了。万年来《承云》的版本里是没有这一段的。你是怎么会弹奏这一段的？”

　　“禀殿下，这段乐章，名《结绿》，重桐并不知晓。师父偶尔弹奏《承云》，奴婢听得多了，自然记得了这一段，不外弹得有些曲不成调，大大地走样了。重桐才知道，原来《结绿》竟是个这么伤心的故事，适才重桐不知怎的，无意之中，在转折处就弹了这段出来。”

　　重桐的心绪已飞到信南山上，想起苏纯喝着梧醉，直醉到三月不醒的逍遥自在时光。

　　说实话，她有点想苏纯了。算起来，照旧待在苏纯的身边，比力宁静，比力宁静，比力适合她。

　　“你师父会弹《结绿》？”孤竹煜疑道。

　　母妃逝去后，因孤竹帝怜爱，他由孤竹帝亲手抚育长大，亲自教导直到十岁。孤竹煜的童年，得以长时间呆在孤竹帝寝殿。那时候，孤竹煜经常听到孤竹帝在夜深无人时一小我私家焚香奏《承云》，拥有完完整整九个乐章的《承云》。

　　“好了，别弹了。本太子见你今天情绪不佳。”

　　孤竹煜走过来，皱着眉头。

　　“把这件紫衫脱了去吧，不适合你。另外，本太子不喜欢你身上这如梦令的味道。你去本太子的逸池，将这香味洗去吧。”

　　重桐依命泡在孤竹煜的逸池中，将那少年带给她的紧张，另有孤竹煜带给她的伤心，全部释放到温泉水中。

　　孤竹煜手拿着浴袍，走到池边。

　　“上来吧！”他温柔地说。

　　重桐赤裸着身子，待在逸池里，她迟疑着。

　　“你我之间，另有什么可以遮遮掩掩的吗？听话，上来吧！”

　　重桐听话地站起身，跨步上岸。

　　孤竹煜给重桐擦干湿淋淋的身子，顺便将她上上下下，前前后后仔细地检查了一番。

　　“没有紫晶印记，这下也可以和师姐交接已往了，算不上骗师姐。”他心里想。

　　“殿下，重桐自己来。”

　　“老实点，听话！今天也让本太子伺候你一回。只有这一回啊，你且好好享受吧。以后可没有这种好事了。”

　　擦干水，孤竹煜给重桐披上浴袍，又用毛巾给她擦干秀发。

　　他把重桐的头，轻轻地放在自己的胸堂上，又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嗅嗅她头发上的味道。

　　“嗯，照旧原来的你好闻。”

　　“殿下……”

　　一阵感动袭来，重桐靠在孤竹煜的怀中，既温暖又宁静，她的眼眶却忍不住红了。

　　“重桐，你今天这是怎么啦，动不动就哭鼻子啊。”

　　“哦，殿下，我没事儿。”

　　“哦，今天是周三啊！本太子要去普慈寺。正好带着你这个小哭包，出去散散心。”

　　太子妃寝殿，馨芳宫。

　　碧桃急冲冲跑过来禀告。

　　“皇太子妃娘娘，皇太子殿下骑马带着重桐往愉妃陵墓去了。”

　　吕秋秋闻言，无力地瘫坐在床上。

　　孤竹煜就这样掉臂礼制，明目张胆地带着重桐去拜祭他的母妃，东宫的女人，明明只有她才有这样的资格。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吕秋秋的心已经发狂。

　　“既然，我得不到你，那你也别想获得她！”

　　愉妃陵墓，披香殿。

　　香案前供奉着孤竹煜的母妃愉妃娘娘的画像。

　　这幅画原是愉妃生前由宫廷里最熟练的画师照着娘娘所作的白描，原是孤竹帝赏玩之用。几年前，孤竹帝将该此画像赐予了孤竹煜，以慰他追思母妃之情。

　　画像上的愉妃娘娘，秋水为姿花为貌，凤髻雾鬓斜插玉簪，广袖飘飘，淡雅出尘，婉约怡人。

　　重桐拜后不禁在心里赞叹，这位娘娘，看起来好面善，想肯定也是位慈母，只可惜韶华早逝。虽然孤竹煜如今这般前程，但自幼时便失去母爱，总是人生憾事，无法弥补。

　　孤竹煜对她母妃的影象已然模糊，他在画像前伫立片刻，看了又看，重桐和画像上的母妃，确有一两分相似之处。

　　东宫金麟卫的首领杨利好，走进殿来。

　　“殿下，物资都拉到普慈寺了。”

　　“天寒啦，御寒的棉衣和取暖的柴火以及热粥等，可要多备一下。”

　　“都备下了。”

　　“好，杨首领，这里离普慈寺很近，你用不着贴身掩护本太子啦。本太子和重桐一会儿溜达着就去普慈寺了。你先领导着金鳞卫到普慈寺，将物资发放给前来求取的黎民们。注意维持好秩序，做好挂号。”

　　“是，殿下。”杨利好领命去了。

　　孤竹煜对重桐摆摆头，“跟我来。”

　　重桐跟在孤竹煜身后从愉妃陵墓主殿出来，殿外洋洋洒洒的雪花宛如少女般蕴藉羞涩，将大所在缀得纯洁清美。

　　“哦，下雪了。”孤竹煜说。

　　“这可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啊，殿下。”重桐应道。

　　“哦？今年的第一场雪，有什么特此外寄义吗？”孤竹煜在前面走着，此时，他停下来脚步，转头看着重桐。

　　“有人说，第一场雪的时候，任何假话都市被原谅。只要和心爱的人一起看，就会永远幸福的在一起，而他，就会是你的命定之人。”

　　重桐仰望着孤竹煜，他冷峻的颜在雪花中显得特别疏朗，不时有片片飞雪，落在他束起的头发上，或是掠过他如玉的毫无波涛的脸庞，叫人忍不住想用手拂去，去触摸。

　　现在，雪花静悄悄，无声无息。

　　而她，什么都不做，或许，也是最好的选择。

　　他和她之间，似乎总有一段无形的距离，就这样，什么都稳定，也是挺好的。

　　孤竹煜拉起重桐的一只小手，领着她在浅浅的雪地里走着，雪地里很快便留下一串这俩一大一小的脚印。

　　雪不是很厚，但是踩上去，照旧能听见细微的声音，一步步，一声声，触摸着踏雪人的心。

　　“重桐哪！你有没有骗过本太子？”孤竹煜说话的时候，口中呵出一团一团的白气。“如果你今天说了实话，本太子定会原谅你的。”

　　“殿下说了，就算重桐说的是假话，殿下也会原谅重桐的。既然这样，就算重桐说了假话，又何须去澄清呢？真话，照旧假话，不外是些外在的言语而已，又有什么差异？殿下又岂会是只在乎外在之人。”

　　“哈哈！”

　　孤竹煜大笑了两声，又笑意盈盈地转过头看了重桐一眼。

　　“前面就是普慈寺了。”

　　孤竹煜指着前面一座官厅模样的院落。

　　虽然下起了大雪，可是普慈寺前，照旧排起了长队。东宫的金鳞卫，在杨利好的领导下，正井然有序地给穷苦老黎民发放生活物资。

　　“普慈寺是本太子今年刚提倡的项目，开工到运作，本太子全程督导。本太子命人收集富人们自愿捐献的生活物资，好比衣物食品，生活用品等，全部放在普慈寺里面。穷人有需要的时候，只要登个记，就可以来普慈寺自愿领取。像这样的普慈寺，本太子已经建了一百座。”

　　“殿下英武！”一百座，这可不是个小数目啊。

　　重桐心想，原来孤竹煜这一年来，除了讨好他的父皇，还在忙这些，算是一个体恤爱民的好太子。

　　“这次收集的物资，都发下去了吗？”孤竹煜询问杨利好。

　　“物资都领完了，殿下。”

　　“杨首领，本太子见今天来领物资的人不少，另有十分之二三的人没有领到，空手而归。明天，一定要多储蓄一些物资来发放。记着，一定要维持好秩序，同时做好挂号。预防有的人没有领到物资，有的人却重复领取，从中牟利。明天，父皇会亲自到普慈寺来考察事情，并拜祭母妃。杨首领你一定要手上的其他事情都放下，全力以赴，好好准备明天迎接父皇的各项事宜。”

　　原来，明天孤竹帝要来普慈寺，考察孤竹煜的事情，怪不得孤竹煜如此心急，又是为了向他父皇邀宠。

　　“是的，殿下！”

　　“好了，快领着金鳞卫去忙吧，不用守着本太子了。本太子一会儿自己骑马回东宫。”

　　杨利好领命，带着金鳞卫撤了，忙着去孤竹城内的收集点汇总生活物资去了。

　　现在皇权的争斗越来越白热化，甚嚣尘上。重桐注意到，近几日，孤竹煜似乎越来越斗胆，都用不着金鳞卫贴身掩护了。

　　可真够斗胆的。

　　难不成他今日仙法大成，不怕有人刺杀他了？

　　“在母妃陵墓旁边的这个普慈寺，是总部，在接济穷人的同时，供皇室贵族和王公大臣们观摩学习。”孤竹煜说道。

　　“重桐，你喜欢这里吗？若是你喜欢的话，以后每周三本太子都带你来普慈寺接济穷人吧。”

　　孤竹煜每周三都亲来普慈寺，亲力亲为，给穷人送吃的，送喝点，送用的。看来，他建这一百座普慈寺，也不光是为了讨好他父皇。

　　“本太子的母妃就身世贫寒人家。自本太子入主东宫，本太子做了许多事，但本太子最后发现，贫困是不能被彻底消灭的。因为有人的地方就有划分，有人的地方就有品级，有人的地方就有优劣，有人的地方就有穷富。万物归一，但万物又各不相同。这有天性使然的原因，也有外在情况造成的。这是一定的，谁也改变不了。”

　　眼见重桐对他一脸仰慕的心情，孤竹煜越发自得了。

　　“本太子所能做的，只能是让穷人没有那么穷，至少能够吃饱穿暖，保证起码的生活水准和尊严。所以这一年来，本太子在孤竹城建了一百座普慈寺，无论是王侯将相照旧穷苦的老黎民，都很喜欢，交口赞美，父皇他很满意。”

　　突然，一道玄色的人影闪过，一把尖锐的宝剑直直地朝重桐的心脏刺了过来。

　　孤竹煜立刻将重桐拉到自己的身后，那剑却不改来势，马上就伤到孤竹煜了。重桐见状，想都没想，转身上前直接徒手握住了那剑刃。

　　鲜血立刻顺着重桐的手心，滴到了雪地上，鲜红耀眼。

　　孤竹煜眉头一皱，他与那黑衣蒙面杀手缠斗起来。

　　那杀手刺杀重桐不成，又似无意伤害孤竹煜，几招之后便遁逃而去。

　　担忧重桐的伤，孤竹煜也没有追击，心下却想，这个杀手来历不简朴，他明显是冲着重桐来的，却不伤害自己。

　　“你怎么那么傻？！哪有空手接白刃的，这手不残废了都是好的。”

　　孤竹煜扯碎了自己的衣服，用撕下来的布条给重桐包扎伤口。

　　“我岂会那么容易死？”

　　她一个仙女，手上这点剑伤算得了什么啊，涂上仙家药膏，片刻便能痊愈。

　　但是，绝对不能错失了博取孤竹煜恻隐之心的大好时机，重桐转而说道：“重桐纵然死了，也不想殿下有任何闪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