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一阳来复（上）

　　梅子心中焦急又失落，却毫无措施。凶女人一溜烟把她拽回了家。

　　梅子，你先绣个手帕给我看看嘛。凶女人一改往日凶悍，笑嘻嘻地说。

　　梅子正气恼着，没有理她。她跑回上屋，纷歧会拿着一幅手帕下来了：你看，你看，这可是上次去县城买的，杭州丝绸的呢。

　　梅子瞥了一眼，颜色是粉的不能再粉的艳俗，质地却不错，散发着柔细的光泽。

　　梅子，绣一个看看，转头我再弄些回来。咱们专门绣，你也不用干活。凶女人凑到跟前唠叨着。

　　梅子此时已经想通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虽然错失一次时机，但还会有时机的。于是说：好吧。

　　按凶女人的要求，梅子在手帕的一角绣了两朵墨绿的喇叭花。凶女人甚是满意，便叫男人去了县城一趟，弄回了一堆各色手帕准备让梅子绣。

　　梅子这点手艺，是闲暇时跟母亲学的，初通皮毛。不外绣普通的花花卉草照旧甚为秀气灵动的，加上她心灵手巧，意识空阔，出来的活计颇有白叶遗风。

　　梅子望着一大沓手帕，提出了条件：孩子可以帮着看，但活计就不干了。另外允许她出门溜达，看看花花卉草，否则心里没样子绣不出来。

　　凶女人想了半晌，便同意了。

　　于是，梅子获得了一部门自由，虽然出门被人随着，却能够认真视察地形，人们的作息，计划路线。

　　日子一天天已往，梅子不紧不慢的绣着手帕。凶女人让男人拿到县城去卖，没想到都被杂货铺子一下包圆了，这着实兴奋坏了他们。随着梅子手艺越来越娴熟，卖的也越来越快。

　　有一次卖货回来，男人乐滋滋地说：杂货铺子那掌柜走南闯北的，他说好卖着呢。还说多弄些丝绸围巾让绣。

　　凶女人兴奋不已：这回可发达了。发达了。

　　梅子却兴奋不起来，她心里只想着怎么逃出去。

　　自此以后，凶女人放宽了看管，除了出门盯得紧，日日都好吃好喝供着梅子，生怕她撂摊子不干。

　　这天下午，梅子拿着綳架在院子里一边绣，一边看着田主儿子玩。凶女人则在一旁和刘婶闲聊。

　　刘婶不无羡慕地说：我说东家，你真有福气，招了个听话男人，又招了个能干媳妇。

　　凶女人心满意足所在颔首：等儿子长大了，一圆房，再抱个孙子就更美了。

　　刘婶看了看梅子，又说：真是的，你这可真是上辈子积了德。

　　梅子听这话心里就想笑，暗自想着：刘婶的意思是凶女人这辈子没干好事。

　　凶女人却未曾有这觉察，正笑眯眯地要说什么，突然看见门口停下来一辆车，于是赶忙站起来张望。只见车上下来一个穿警服的男人，迈步进了院儿门。

　　哎呦，这是哪来的大官儿。刘婶也看到了，很是惊奇。

　　就是啊，怎么来我家了。凶女人疑惑地说。

　　梅子抬头一看，来人竟是董副官，她登时惊喜交加，愣在了就地。

　　请问，这里是不是有人会绣活儿？董副官显然看到了梅子，却冒充不认识，开口向凶女人问道。

　　凶女人不知所措所在颔首：啊，那是。有，有。

　　刘婶倒是反映过来了，说：看您是大官儿啊。

　　董副官笑了笑，说：我是来定制的。我们局长太太想绣衣服，让我先来探询探询。

　　凶女人一听局长，畏惧又兴奋地说：诶，诶。她赶忙去拉梅子，嘴凸舌笨地嘟囔：梅子，快，快。

　　梅子看着董副官，心里的泪已经决堤了。可她不敢体现出来，强忍着，喉头似乎被什么哽咽住了。

　　董副官眼神中满是伤心，脸上却风轻云淡地说：是你绣吗？

　　梅子点颔首。董副官拿过她手中的綳架看了看，似乎满意所在颔首：嗯，不错。

　　凶女人小心翼翼地陪笑道：您放心，保准您满意。

　　董副官转头看了她一眼，看得她心里直发毛，连忙闭嘴了。

　　嗯，知道了，过几天送衣服过来。董副官淡淡地应着，又将綳架还给梅子。

　　梅子接过綳架来，感受底下有什么工具，马上一阵紧张和狂喜。

　　董副官抬头四下看看院子，便走了。

　　好一会，凶女人才回过神来，兴奋地一拍手：发达了，这回真发达了。局长太太，不缺的就是钱啊。

　　刘婶脸上又是嫉妒又是羡慕：可不是嘛，摇钱树。

　　凶女人眼睛滴溜溜转着，不知在盘算什么。

　　梅子此时顾不得理她，一心只想着董副官悄悄通报的工具。她使劲压着激动的心，冒充平静地坐下来继续干活，手却不听使唤地抖起来。

　　于是她定了定神，猛地站起来说：我去看看另有几块手帕，赶忙赶完。发出去的声音都有些微颤，把自己吓了一跳，幸好凶女人陶醉在发达梦里没注意。

　　她快步走回屋，哆嗦着反过綳架来，是一张纸条。

　　梅子望了望外面，然后小心地展开，纸条写着一行字：我已知晓，过几天来救你。

　　她的心瞬间被什么击了一下，竟有些眩晕，揉了揉心口，才将这口气长长的舒了出来。

　　梅子将纸条塞进了口中，一点一点地咬烂咽了下去。继而心底升起了委屈，悲痛，厦悦，归心似箭……种种情绪交杂在一起，说不清是悲是喜，是苦是乐。短短的几个月，她真切的体会到了人间至寒和人间至暖。

　　奶，董副官怎么知道你被卖到乡下的。是那个卖针线的货郎？北邪推测到。

　　奶奶摇摇头说：不是，是田主婆卖到城里杂货铺的那些手帕。正好被王大娘瞧见了，觉得好熟悉。于是问了掌柜的这些货的来源，起先掌柜不愿说，王大娘就告诉董副官，董副官正愁找不见我呢。那掌柜的一见董副官，不敢冒犯就说了。

　　为什么不直接去问你后妈呢？北邪不解地问。

　　我后妈在外婆把福生接走后没几天，就带着他孩子回河南了。奶奶回覆道。

　　喔，怪不得。那院子呢？北邪问道。

　　奶奶继续说道：那院子原来也不是我家的。是一户大财主的，被民众征了。董副官得知后妈走了后，便把家里的工具都给搬回了我外婆家。

　　你后妈肯定得了不少钱。说不定还准备把福生也卖了呢。北邪点颔首说：幸好被拦住了，否则我就没老舅了。

　　奶奶轻轻地叹了口气：我后妈其实也挺可怜。

　　北邪没有说话。心里却想道：她就是贪，不想人财两空，否则完全可以把奶奶和老舅送回给她外婆。难道真是半路伉俪两条心么？我看不尽然。终究照旧人性深处的贪劣。

　　梅子时刻盼望着，心中虽热切，却未曾体现出一丝一毫。境遇是最好的老师，能让一个不知愁滋味的温室花朵，迅速生长为斗霜耐雪的寒梅。

　　凶女人不知内情，乐坏了，每天想着措施讨好梅子，金钱的驱使下，她改变了套路，开始来软的。她对梅子越好，梅子越从心底讨厌她，索性不说话了，每日只一心做活计。

　　村里的事情向来都是一家事，全村知。梅子着名了，人们都跑来想搭上这条道儿，央求凶女人让梅子带带他们家女子。狼嘴里分肉哪里使得，凶女人自然是差异意的，不外反倒让她更高看梅子一眼，日日盼着儿子快些长大。

　　半个月后，一天上午。梅子正在屋里收拾工具，突然听到门口汽车喇叭响。她一激灵，连忙往出跑，可跑到门道时刹住了脚步。她拍拍快要跳到嗓子眼的心，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有人么？果真是董副官。

　　诶，来了来了。凶女人早就听到汽车声迎了出去。

　　梅子躲在门后瞧，只见董副官提着一个肩负进来了。

　　凶女人两眼放光：诶呦，贵客来了。快，快屋里坐。

　　董副官摆摆手：不了，另有公务。绣花那女孩呢？我交接几句就得走。

　　凶女人眉开眼笑地朝下屋喊了几声，梅子这才慢腾腾走出来。

　　快点，听听人家交待你什么。凶女人加重语气督促到。

　　梅子看着董副官，他一脸严肃。

　　这里是一件旗袍。太太交接了，要满绣金银线富贵花。董副官说道。

　　金银线，我没有。梅子回道。

　　喔。你绣花怎么禁绝备金银线。董副官仍旧一付波涛不惊的神色。

　　梅子说：这里人不比城里，用不起金银线。

　　董副官没有说话，把肩负递给她。片刻后，有些不耐烦地说：这怎么交待呢？

　　梅子有些奇怪董副官为什么这般神情。

　　凶女人见董副官脸色欠好，赶忙说：不妨不妨，我让我家男的从城里买些回来。

　　董副官扫了她一眼，点了颔首：赶忙去买，要上好的，一个月时间。

　　凶女人闻言想了想，嘴里嘟囔几句，然后鸡啄米似的颔首说：诶，一个月正好是赶秋集，这日子好记。放心吧您，包满意。

　　董副官意味深长地看看梅子，转身走了。

　　梅子被他一看，登时想通了。董副官是警察局着名的小诸葛，战略出众，他肯定是另有交待，于是急遽抱着肩负回屋了。

　　奶，董副官是不是怕其时带走会被村里人围攻。北邪说道。

　　那可不。其时我没明白过来。厥后才想通，这事不是公务，不能动民众。私下带走也不行，究竟人家是付了钱的。只能暗地里逃。奶奶喝着茶，一字一句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