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明夷于飞（上）

　　杨老师回覆道：勤学，也难学。这个啊需要厚重的文化基底，学起来才气学透，悟到基础。

　　噢，明白了。梅子点颔首，又问：学会可以救人吗？

　　杨老师饶有兴致地问道：梅子想学哪种救人之术？

　　梅子甚为奇怪：救人之术有许多种？

　　有啊。好比郎中先生学的医术可以救人，教书先生学的知识也可以救人。杨老师回覆说。

　　那，有什么纷歧样么？梅子不太理解。

　　杨老师解释道：一样，也纷歧样。说一样呢是因为无论医术照旧知识都属于文化，能够让人开智，明理。说纷歧样呢是因为它们的用处有所偏重。医术偏重于救治身体，知识偏重于救治思想。

　　梅子听懂一半，很是兴奋：那都学呢？

　　那更好啊。在我们的文化体系当中，这些都是相辅相成，独立离开来其实是一种割裂。杨老师语重心长地说着：你看啊，一小我私家身体康健，思维才气敏捷，而正知正觉又会让身体充满阳气。内经说，正气内存邪不行干。那些思想泛起问题的人，身体往往会有许多莫名其妙的病痛。身体有问题的人，经常都是思想所导致。

　　梅子有些晕乎：这不是绕口令么？

　　各人哈哈笑起来。外婆却郑重其事地说：我这思想就有问题，所以啊，经常肩膀疼，头疼，又找不到原因，吃啥药也不管事。这回我可算明白了。

　　杨老师点颔首：对，老婆子啊，你就是执念，不解放自己，老给自己背思想肩负。

　　外婆默默地听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在西方啊，有一种学术叫心理学，就是讲人的思维意识怎么发生，为什么发生，怎么生长，能到什么水平，什么水平是正常的，什么水平会偏离出问题，问题要怎么解决。杨老师进一步解释道。

　　心理学？梅子又发生了兴趣：我们国家呢，也有吗？

　　杨老师学识渊博，每次聊起来总能旁征博引：有啊，我们国家的心理学来源于远古的巫和道家系统，在中医有一个词叫做七情致病。

　　梅子越听越欢喜：这些我都能学？

　　杨老师嗯道：虽然。可惜，，他脸色突然凝重起来：如今，人心不古。虽然我们能治好身体的痛苦，可是心却难救。

　　为什么要救心，心死了吗？梅子对这个理论新奇无比。

　　心啊，没死，睡着了。一旁忙着绣活的白叶适时地插了一句。

　　嗯？睡着了不能醒过来？梅子有些不懂了。

　　我们睡觉，是身体的休养生息。但大部门人因为不能收敛放下，过于执著，魂不归肝，血不能养神，所以会做梦会焦虑，甚至会郁积发狂。这就是心睡着了，很难叫醒。杨老师一脸的严肃。

　　吃药也不行吗？梅子问。

　　如果吃药可以的话，世界就太平了。杨老师叹了一口气。

　　那怎么办？梅子追问道。

　　救心，太难了。自救，更难。杨老师望向窗外：唯一令人欣慰的，就是总有人能和我们相互扶持，相互勉励，相互影响。

　　梅子没有再说话，陷入了沉思。救人，自救，虽然现在她还不能真正明白，但是火种一旦种下，就会在一个合乎时宜的时候发芽。梅子一定没有想到，这颗火种会在她的生命中发出何等大的光线。

　　年关快要，绣活格外多起来。白叶忙于赶工，顾不得去学堂。梅子也只好随着在家里自学，她每日最期待的是，杨老师经常会抽放学的时间来教授一些知识，这样她就可以天马行空地提出种种母亲解答不了的问题。

　　有一次，杨老师半路被老朱叫住了。俩人在老朱屋里嘀嘀咕咕好长时间，才上来梅子家。一进屋便对白叶说：白叶啊，适才老朱求我转达一件事。

　　白叶问：啥事啊，他可是有好一段时间不理我了。

　　就是，连我也不理呢。梅子赞同道。

　　杨老师说：他想求新基给他找个杂役之类的，多份活计多些收入。如今这世道，打首饰的收入究竟是有限的。

　　白叶没有说话，却细细地思考起来：他怎么想起来找新基，是想去警察局？

　　杨老师颔首道：警察局最好，别处也行。

　　白叶想了又想，停下了手里的活儿：杨老师，你有没有觉得老朱有些纷歧样？

　　杨老师愣了一下，旋即说：这么说来，你也觉察到了。简直是有些差异，我曾问过他识字的事，他说他是家道败落才做了银匠，以前家里给请过先生。

　　噢，这样的。怪不得他的心思那么细密，不像普通受苦的工匠。白叶有些恍然。

　　杨老师微微皱了皱眉头，又说：不外，我还发现了一点。就是上次他问夜雨寄北是什么意思。他上过几年私塾，而这首诗并不艰涩，相反很有名，不行能不知道。

　　白叶一边想一边说：难道他是故意？

　　杨老师颔首说道：不错。通过频频的接触，我觉得他有可能和我们一样，是看雪的人。

　　白叶还没说什么，梅子连忙说道：湖心亭看雪么？

　　哎呀，梅子你还知道湖心亭看雪？杨老师惊奇地问。

　　梅子自得的小脸一扬：知道呢，我还知道能遇到一起看雪的人，就是知己朋友。

　　杨老师赞许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看来梅子用功得很。

　　白叶笑道：杨老师，新基回来我问问他吧。老朱这事，我留心视察视察。这几日啊新基特别忙，整天见不着人。

　　她突然神色悲愤起来：听说又开始强化治安，周边村子里制造了不少惨案。

　　杨老师默然不语，拳头通地砸了一下桌子：我们照旧慢了，以后必须加速法式。

　　白叶没有说话，默默所在了颔首。

　　梅子听着他们似明又隐的对话，心中总觉得有些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而且还很重要，所以也没有说话。

　　三人就这样静默而坐，屋里只听见白叶的针扎在布上的细微声音。

　　过了一会儿，有人敲扣门环。梅子爬到窗台一看：妈，原子来了。

　　白叶急遽站起来出去相迎。原子没有进屋，他们在院儿里攀谈了几句便各自回了。

　　白叶一脸忧愁地进来。杨老师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白叶坐在那愣神地说：日本人，还要绣旗。

　　杨老师哦？一声：他们这是要干什么？

　　白叶说：这次他要绣大旗。

　　大旗？杨老师奇怪地问。

　　白叶有些犹豫不决：我没有把话说死。只说这几日活儿排不外来。原子说不着急，过了年才用的。

　　杨老师抱着双臂，来回踱了几步：令人费解。白叶，这事牵扯庞大，随机应变吧，总之先掩护好自己。其他的我会想措施。

　　白叶舒了一口气，幽幽地说：外面骂我的人许多。这些日子我都不敢上街。

　　杨老师拍了拍她的肩膀：相信清者自清，公正自在人心。

　　梅子问：公正是什么？

　　杨老师目光坚定地回覆：公正就是大道，就是理解，也是真相。

　　梅子依稀明白这些字眼，心中又想起了湖心亭看雪：莫说相公痴，更有痴似相公者！

　　外婆这几日忙的很，一边资助看着福生，一边画符叠符。梅子有时看书累了便去下屋资助。

　　外婆？为啥人们都要平安符。梅子问道。

　　过年了啊，年关惆怅，人们盼平安呀。外婆飞快地折着。

　　为什么叫年关。梅子又问。

　　关啊就是难，欠好跨的坎儿。这年头人们日子欠好过，吃喝用度都不容易。再加上鬼子强盗，可不是盼着平安么。外婆慢慢地说。

　　梅子点颔首：那他们哪里来的钱买平安符。

　　这才几个小钱儿，我呀也是半卖半送，积点阴德。外婆将叠好的符纸，离开装进了小纸包，纷歧会儿便摞了一大摞。

　　梅子外婆在吗？有人在院儿里喊到。

　　梅子跑到窗户一看：原子又来了。

　　外婆赶忙迎了进来。

　　原子捧着一个大盒子，半鞠躬道：您好，要来麻烦您了。

　　外婆满脸堆笑道：原子小姐见外了。啥事我老太婆能帮上忙？

　　原子将盒子放在炕桌上，打了开来。里面是两包点心，另有一小块金锭。

　　哎呦，这么厚的礼，使不得。外婆瞧了瞧，急急推辞道。

　　原子说：小意思。想请您资助两件事。

　　外婆点颔首：您说。

　　川烟夫人请您再制一张上次所制的那种符。另外请您制一百张云母雄黄纸的朱砂平安符。原子一一交接。

　　上次？就是和您一起来的那一次？外婆追念起来。

　　原子点颔首。

　　噢。原子小姐，这画符啊得应其时的场，逾期就不得了。夫人再要，还须再看才行。另外云母雄黄纸可不能买到啊，以前就是稀缺品，如今世道，咱这小地方更见不了。外婆有些欠美意思地回道。

　　原子闻言不语，片刻之后才说：云母雄黄纸，您就不用费心了，随后我会拿过来。您只管用上好的朱砂画。只是夫人那边，，这样吧，我先去问问再决断。

　　外婆连连颔首。

　　那我就不打扰了，请您收好。原子欠了欠身，将礼盒推到外婆面前，然后起身走了。

　　外婆送她回来后，拿起金锭左看右看，喜滋滋地说：真没想到，两下鬼画符还能换金锭。

　　啥金锭？白叶挑帘进来，正悦目到外婆乐呵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