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镇暗流涌动,原本作壁上观之人早已按捺不住,频频行动。诸多身怀符牌之人亦出头搅乱时局,一时之间,谁都不知符牌到底在何人之手,相互怀疑,黑暗结盟,抑或离间,诸般手段层出不穷。
小镇朋来客栈,斗笠青年王则智与王则仁师兄弟二人亦是心焦,按宗主之言,小师叔理应抵达清水镇,为何期待六旬之久,这小师叔仍未泛起,莫不是中途生了甚么变故。
思及此处,二人难免犹豫不决,最终只得书信一封,寄回宗门。
此时,昊天门山门牌坊处,金光从容淡定,负手而立。昊天门众俱是神色窘迫,为首者须发皆白,怒意勃发。
“金光,你莫要欺人太甚。”昊天门掌律老祖甩袖,怒斥道。
金光不答,背后神剑出鞘,随手一斩,昊天门护山大阵剧烈摇动,山门牌坊轰然坍毁。
“我青云宗从不欺人。”金光又是一剑,护山大阵已是摇摇欲坠,已然半废。
昊天门门生心惊,自家护山大阵乃老祖联合几位阵法挚友协力制作,泯灭天材地宝无数,可御化虚境倾力施为。这金光只是随意两剑便使大阵损毁甚巨。若是再来一剑,昊天门危矣。
“我昊天门认了,还请金光道兄莫再脱手了。”掌律老祖终是低头服软,之前直呼金光其名,如今还要再添上道兄之称。
金光拔剑,冷漠道:“我青云宗向来以理服人,我看你等并未心服,那便再吃我一剑,直到心服为止。”
昊天门护山大阵哪还经得起金光神剑之威,掌律老祖见金光神色淡漠,并不似说笑,难免心中既惊且怒。
“而已,双倍赔礼,请金光道兄高抬贵手,如何?”掌律老祖心灰意冷,似乎耗尽全身力气,问道。
这金光此番兴师动众前来,仅仅只为给小师弟徐凡尘讨要说法,只是开口太大,以致昊天门不愿,才有了金光两剑之举。
此前谪仙转世之争,加入者众多,唯独昊天门痛下杀手,青云宗主剑道人其时便拍案而起,金光近日出关,便专程走了这一趟。
“可以!”金光只答两字,徐徐收剑。
见此,昊天门一众人等,终于长舒一口气。
清水镇,就在诸人翘首以盼之际,一行三人到了清水镇。为首少年白衣如雪,双手笼袖,头顶,肩上积雪寸余厚。中间稚童身穿厚重棉袄,头罩毡帽,手提小炭炉。最后一人红衣似火,蹦蹦跳跳,双手捏着雪球轻轻拋动。
徐凡尘三人刚至镇上,便觉此地灵气翻涌,波云诡谲。举目四望,一青年模样男子侧卧屋顶瓦片之上,雪花莫能近,那人抓一酒壶,时不时喝上两口烈酒,此时正饶有兴致地环视刚到清水镇的三人。
客栈阁楼,有人透过木窗窥视。酒楼内,两少年书生对坐弈棋,观棋之人,灵识飘荡,时刻关注小镇动态。
王则仁师兄弟二人亦在客栈内,撩窗而视,见来者三人,其中一人正是徐凡尘,不由心弦一松,这小师叔终究是千呼万唤始出来。二人下楼,去迎徐凡尘。
街角,一卜卦老道左手执拂尘,右手掐指卜算,突然面色大变,惊叫道:“大,大事欠好……”
“道长,是否算到甚么?”旁人一惊,赶忙询问。
“我,我的手,手抽筋了。”卜卦老道伸展五指,抬头瞥了眼远处积雪不多的街道。待的认清来人面目,不禁痛骂,赶忙抓起身边旗招子就跑。
一高一矮两斗笠青年来到徐凡尘身侧,行了晚辈礼,领着三人去了朋来客栈。徐凡尘微笑,当年拜师礼上见过二人。这二人年岁长于徐凡尘,宗门辈分却要小得多,究竟徐凡尘乃是二长老墨仙子的嫡传。
入了厢房,二人说明来意,是宗主令二人前来为小师叔护道。本以为小师叔早就到了清水镇,未曾想一等就是六旬有余。最后符牌迟迟不现,清水镇各方势力俱等得不耐,诸方来人,有代表大燕王朝本土的天玄学宫,亦有别州修行界山门,正道邪道,鱼龙混杂。
一番外交后,徐凡尘问道:“流霞秘境有何典故?”
“据传此处秘境曾是流霞仙子修道闭关之所,流霞仙子飞升后,秘境便一直遗落人间。飞升之前,她施展大神通,将整座秘境炼化为一件法宝,打造九枚开门符牌,留待子弟有缘人取之,也算弥补这一方天地。”高个子青年王则仁解释道。
“既如此,这流霞秘境岂不是媲美一位转世谪仙?”叶红绫讶异问道。
“非也,流霞秘境虽好,终究只是一件法宝,哪及得上一位活生生的转世谪仙。再者,流霞秘境并非落地生根,而是常游离于虚空。数百年来,流霞秘境只现世数次,开门符牌从未集齐过。”王则智道。
“按你意思,自流霞仙子飞升后,这秘境从未有人入得其内?”徐凡尘思索道。
“是也,诶,小师叔,你的口水流得有点长呀!”
徐凡尘不理会王则智的揶揄,转头摸向区无名脑袋,笑道:“真是空有宝山不自知啊,你怀里那枚符牌,如果卖给仙家门派,买下整个清水镇都不难。”
“何止,足以换来一座山,比这个小镇更大的一座山。”
“虽然,我说的是银山,用银子堆起来的山。”
三人听得目瞪口呆,区无名张大了嘴,难以置信,追念当初,手握一座银山,却还跟哥哥餐风饮露,食不果腹,不由轻声叹息。
开启秘境,需九枚开门符牌齐聚,每一符牌可携带三人,拢共可入二十七人。如今清水镇修士不下百余人,局势扑朔迷离。
青云宗一脉,徐凡尘如今堪堪破入天璇境。区无名虽修行短暂,却已是饮露境,只比徐凡尘略低一境。
徐凡尘常自嘲,说自己白活十数载,已然快被区无名这小家伙赶超,身为师祖,压力山大。
每当这时,叶红绫便掩嘴偷笑,说先生已经很努力,仍有被及之虞,你说气人不气人。
徐凡尘则笑言,时时警醒与己斗,闲时莫与他人争。争来争去,有何意义?
流霞秘境有规则,灵台境下,方可入内。王则仁与王则智师兄弟二人皆为归真境,不行入秘境。至于叶红绫,境界更为高深,自是无法入其内。诸人中,唯徐凡尘与区无名境界最为低下,反倒不受流霞秘境规则所限。
几人秘议,商定撤离路线和诸般后手,确保万无一失后刚刚各自回房歇息。油灯下,徐凡尘取了黄符纸,三寸小毫,区无名站在一侧资助研墨,二人开始作符。
“无名,师祖厚颜讨要一个名额,如何?”徐凡尘一边画符,一边问道。
区无名继续研墨,道:“师祖不必如此,三个名额本就有你一个。至于最后一个名额,烦请师祖帮我卖于他人,换得一些钱财。”
洞玄山脚,苏骥裹着厚重棉袍仍被冻得瑟瑟发抖。苏骥脚边,白隹法式轻灵,与周围白雪融为一体,若不细观,颇难察觉。
苏骥实在体力不支,难以为继,忆起徐凡尘临别之言,便抬头朝山中大叫道:“圣灵子……!”
不待盏茶,有黑影飘忽前来,凝为墨袍男子。
“找我何事?”黑石凝神问道。
苏骥取了写满小篆的符纸,递给黑石。
黑石细阅,符纸内容,不正是师尊徐凡尘所留,上书书林先生乃智者,望徒儿好生相待。
“原来是书林先生莅临,有失远迎。”黑石笑道。
苏骥轻笑,只见得黑袍男子伸手轻抓己肩,眼前景象霎时幻化,眨眼之间便已身处一处宫殿。
不待久思,有人提来炭炉,亦有人端上热气腾腾的肉汤。
白隹趴在苏骥脚边,龇牙不止。
招呼苏骥后,黑石前来,笑问道:“我师尊与师姐可还好?”
“他二人已在豫州,想来自是无恙。”苏骥答道。
“那便好,那便好!”黑石掇来长凳,与苏骥闲谈。
“这洞玄山一带,是黑石兄所辖?”苏骥好奇问道。
“我只是代管而已,真正山主,乃我师尊是也。”黑石笑道。
苏骥暗惊,六旬前,与自己促膝把酒之白衣少年,竟是洞玄山一山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