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骥回了一趟太守府衙,支了月钱,购得好酒二壶,适才赶往客栈。
途中,有人拦路,强塞给苏骥诸多银票,说是白云山庄赠与徐令郎之礼,让徐令郎有暇之时做客白云山庄,届时亦有厚礼相送。
苏骥不明,来者只说苏先生尽管捎信即可,末了,又递上两壶珍酿。
白云山庄,为苍梧郡武林门派之一,昔日江湖名声颇盛,只是近年老庄主病故,两位少庄主醉心于争权夺利,使得山庄诸多工业凋敝,又遭其他势力趁势侵吞,早已不复当年。如今之白云山庄,内忧外患,只得困守吃老本,已是名存实亡。
山庄一卧房内,朱帘虚掩,不时有喘息之声传出,幔帐之中,一男一女贴身肉搏,好不快活。盏茶之后,战局渐歇,男子倚靠床前,颇显倦惫,此人正是白云山庄已故老庄主之二子,如今的二庄主杨玄黓。
“奴家听闻近日江湖中出了一位少年妙手,不知二庄主可知其人?”貌美女子倚在男子胸口,轻声问道。
“只知姓徐,不知其名。”杨玄黓眯眼,沉吟道:“那萧睿武功甚高,江湖人尽皆知,听人说,被那徐姓少年一只手便拧断了脖颈。”
“如此也好,萧睿一死,二庄主之事便无人可知。”女子笑道。
杨玄黓冷笑:“谁说无人可知,你不也晓得?”
女子闻此言,吓得起身跪地,叩首不止,全然掉臂此时身无寸缕。
“二庄主饶命,奴家定会守口如瓶,惜言如金的!”
那杨玄黓觉无趣,怏然道:“而已,还不快过来,与本庄主大战三百回合。”
女子犹有心悸,弗敢忤逆,只得爬起身,尽心卖弄床笫之术。
是夜,徐凡尘与苏骥醉卧高楼,一边饮酒,一边举目远眺苍梧郡夜景。自苏骥回客栈,那只小白狐常随苏骥,不离左右。此时依旧卧于苏骥身侧,静观二人对饮,因其毳皆白,苏骥便为之取名白隹。
徐凡尘自苏骥口中闻得白云山庄口信,至于白云山庄所赠之银票,自是欣然笑纳。
银子嘛,虽然是多多益善,来者不拒喽!
“书林先生,这酒是不是差了些?”
苏骥哑然一笑:“迄今为止,还无人饮过我苏骥的酒,你是第一人。嫌差,那便还我。”
言语之间,伸出一手,作势欲讨。
徐凡尘缩手,揶揄道:“难得书林先生赠酒,不喝白不喝。”
“我以为,如你这般修行之人,该是一酒一剑行天下,不问世俗愁几多,御剑傲笑九重天,诗酒相伴尽逍遥。”苏骥长嘘酒气,呵呵直笑,道:“你哪一点像修士?”
“世人皆言修仙觅永生,热血任逍遥,其实否则,修行一途,路漫漫而修远,道难行,舟难渡,比之世俗,更无情。”徐凡尘嗟叹,沉吟良久,继而言道:“愈强者,其责愈甚。待你入得修行路,一切便自知。”
苏骥摇首苦笑,道:“我这人随遇而安,不喜束缚,入不入修行路,并不刻意。”
“白隹赠予你之玉简,尤为稀珍,可引人入道途。哪日书林先生开解,可尽阅之。或有时机,你我再饮杯中酒。”徐凡尘道。
“你要离开了?”苏骥略显落寞,问道。
“我去一趟白云山庄,待得事了,便离开。”徐凡尘说完,酒亦尽,便独自回了房。
屋顶,苏骥轻轻抚摸身侧白隹,独自叹息,酒力翻涌,尤有不胜,昏昏睡去。
白隹蜷缩在苏骥身边,脑袋轻拱,静静观之。
翌日,陆续有人至客栈,来者多为江湖中人,皆携厚礼而来。诸人或两两相识,相互谈笑风生,亦有仇敌,面有不悦,不忘言语相讥。
“哟,杨镖头,你不走镖,怎的今日有暇来此?”
“孙龟公,欠好好伺候你翠云楼娘们,跑来此地作甚,莫不是也想借机结识这位徐令郎?”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诸位来此用意,各人心知肚明。”
此时,一袭红衣的叶红绫上前,招呼诸人落座,笑道:“诸位英雄不必伤了和气,且听我一言。我家先生说了,今日劳烦诸位前来,有二事。”
叶红绫伸出一指,道:“其一,我家先生将北上远游,欲问诸位借得盘缠若干。”
“红绫女人,听闻徐令郎囊中羞涩,我等早已备好礼物,今日特来相送。”
“徐令郎言重了,我等略备薄礼,不成敬意,何须说甚么借,只管拿去即是。”
场中诸人开口,皆豪爽大气。叶红绫心觉可笑,又未便体现,只得强忍。取了笔墨,置于桌前,笑道:“诸位大义,我会一一纪录在册,呈予我家先生过目。”
诸人本欲结交徐凡尘,闻得叶红绫之言,竟有人懊恼,喃喃自语:早知如此,真该多予之。
“万庄主送来白银三千两……”
“孙楼主送来白银一千五百两……”
“杨镖头送来金盏一只,玉壶一只……”
…………
叶红绫每收一礼,便要高声吆喝,尔后落条记下。
待得终了,叶红绫微微一笑,道:“诸位慷慨,我家先生肯定铭记于心。”
言罢,又竖起一指,道:“其二,我家先生恩怨明白,嫉恶如仇,查得白云山庄与那萧贼沆瀣一气,黑暗勾通,作那掳贩婴童之卑劣恶事,今日特邀诸位英雄好汉前去声讨,解救被困之人。”
登时,诸众一片哗然,官府有律,诸略人,皆绞。虽诸众多为江湖中人,各有生财之道,其中不乏偏门左道,可也对那略人之采生折割尤为不齿。
“江湖莠民,当诛!”
“如此小事何须徐令郎脱手,我等马上启程,踏平白云山庄!”
……………
白云山庄大门处,徐凡尘苦恼,这年老管事未免太过耿直,竟不让外人入其内,徐凡尘只好托老管事前去禀告大庄主杨玄黎,就说徐某已至,欲与大庄主一见。
白云山庄,大庄主杨玄黎此时正在演武场练剑,老管事着家奴悠悠前来,说有位徐姓令郎登门造访,不知大庄主见是不见?
“那徐令郎如今身在那边?”杨玄黎收剑,问道。
“还在大门口候着呢!”
“蠢货,我一早便嘱咐你等,若有徐姓年轻人来此,一定待之为贵宾,如此怠慢贵客,转头看我如何拾掇尔等。”杨玄黎盛怒,道:“速去见告庖房,备上好酒佳肴,我去迎接徐令郎!”
杨玄黎慌忙赶至山庄门口,却见一白衣少年踞身,正在逗弄一条大犬。这黄狗平日桀骜难驯,今日在少年面前,显得尤为乖顺,不时吐出红舌,舔?少年手心。
见有人出门,那少年回首一笑,道:“可是杨大庄主?”
杨玄黎苦笑,快步上前,笑道:“贵客临门,有失远迎,还望徐令郎莫怪才是。”
徐凡尘拍了拍大黄狗,起身微笑道:“礼多人不怪嘛,大庄主先前赠我重礼,区区一点琐碎小事,怎会盘算。”
杨玄黎伸出右手,掌心朝外,指向门内,笑道:“徐令郎大量,快快有请!”
山庄一处,二庄主怒气冲天,老管事立于一侧,笑言道:“之前老奴有意令那徐姓少年待在门外,故意怠慢之。若是徐令郎因此心有芥蒂,想必不会与大庄主交往过头,二庄主尽可宽心。”
杨玄黓冷笑:“我这位好兄长,莫不是想要联合一个外人来与自家兄弟争权夺利。”
“大庄主与二庄主即便不睦,可也是山庄内自家事,岂容一个外人指手画脚。大庄主所为,乃引狼入室也。”老管事心有不平,恼道。
“走,我也去见见这位听说中的徐令郎究竟有何能。”杨玄黓冷漠言道。
老管事心忧道:“二庄主切莫大意,这徐令郎可是一招击毙滴血剑的妙手。”
“你去调集人手,以防不备。”杨玄黓抛给老管事庄主腰牌,付托道:“切莫声张,一切黑暗行事。”
老管事领了腰牌,便去张罗。杨玄黓适才施施然前往会客厅。
会客厅内,杨玄黎高坐八仙桌主位,徐凡尘则踞左手主位。
外交事后,徐凡尘开门见山,直奔主题,道:“二庄主可在庄内?”
“我那不成器的二弟,平素好逸恶劳,此时还不知在那边逍遥快活。”杨玄黎笑道。
“你那二弟,真活该。”徐凡尘面色转冷,淡漠言道。
杨玄黎一听此言,百味杂陈。
“不知徐令郎言外之意,有何说头?”杨玄黎问道。
杨玄黎希冀自己二弟死,这样便无人与之争夺白云山庄。又不希望二弟死,究竟二人乃手足兄弟,一脉相连。
“掳贩婴童,略卖人口,该不应死?”徐凡尘冷然言道。
杨玄黎愕然,沉吟良久,蹙眉怒道:“徐令郎放心,我定会亲手宰了这个渣滓。”
徐凡尘摇头,道:“我不愿见庄主手足相残,你只需遣人搜罗整座山庄,寻到被掳之人即可。”
杨玄黎招来下人,扔下腰牌,冷道:“召集人手,给我将整座山庄翻一遍。”
下人刚退,又有人上前,面色惊骇,气喘吁吁,道:“大庄主,山庄已被各路人马围困,来者不善,说是要踏平白云山庄。”
杨玄黎一听,登时大惊:“这可如何是好?”
“无妨,不若出门瞧上一瞧。”徐凡尘淡然微笑。
杨玄黎现在宛如溺水之人,而身侧徐令郎,或许就是那唯一的一根稻草。
“全凭徐令郎作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