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星光稀疏,长安巷里人来人往。嘈杂的鞭炮声噼里啪啦,左邻右舍呼朋唤友,平凡而温馨。
两名少年一前一后停在了街头的牌坊前,没人知道他们之间告竣了什么共识。
两人的微末联系若在书世院撰书先生的笔下,估摸着一个红豆包子的小恩怨会生长成缱绻的大情仇。
“长安巷”三个大字似乎有着定身的魔力,云浩然一动不动地望着高峻的牌坊,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竟然有些熟悉的场景划过残缺的影象,随后无尽地疲倦如潮水一般涌来。
少年被淹没了,世界一片漆黑。
“孩子,该醒了。”
云浩然徐徐睁开了眼睛,突然间一颗心悬到了心眼,同时下意识里右手捂着兜按了按,直到触到那不厚不薄的圆形硬物,才塌心下来。
云浩然认真地盯着眼前叫醒自己的人,这是一个老人,胡子花白,头发雪亮,在发丝的漏洞间能看到夜空里的星光。
晚上了,夜深了,这算是自己独自过了年吧?
云浩然这般想着,到达目的地后,他的心情出奇平淡,他默默地想着唐秋悔的字条,回忆着唐秋悔的交接。
现在的云浩然,没有从京凌城第一少爷的云端跌落乞丐般谷底的不甘,也没有想起血海深仇后刺痛心胸的神色。
经历了家破人亡,少年的性子沉稳许多,他失去了那种天真的生动,也收敛了没心没肺的态度。整小我私家生长了,也更像一个普通人家的少年,甚至给人一丝错觉——他本就是一名孤僻的孤儿。
云浩然的脑中想起了到达目的地后的第一件事。
他豁然坐起身子,面对突如其来的“诈尸”,白胡子老人并没有吓到。
老人静静地盯着他,似乎很久没有见过一个外乡人了。
云浩然想了想,开口道:“老爷爷,这里有没有一户人家姓赵啊。”
白胡子老人眯着眼,平和地笑了笑,他转身指着劈面的府邸道:“喏,那就是赵府,长安巷里最富贵的人家,要能在他家讨口饭吃,你也算过了个温饱的年。”
察觉自己的双腿另有知觉,云浩然急遽滑下了板车,情不自禁地望了一眼劈面府邸,只见“赵府”二字比起“长安巷”还要大气几分。
云浩然转身审察着白胡子老人,见他衣衫褴褛,比自己好不到哪里去,他眼神又是一变,原来板车边放着一只破碗,碗里剩着几粒米和一层近乎透明的粥基础。
于此同时他注意到了视线尽头那挂着灯笼的长安巷牌坊,从那里到这里少说有一里路了,一个老人用板车将自己拉过来,肯定很不容易。
云浩然不由得心生感动,他将手伸进兜里摸了摸,捻出一文钱递在老人的手掌心上,面色略显尴尬道:“谢谢白胡子老爷爷。”
衬着赵府门侧的大红灯笼,白胡子老人发愣的神色也是映在了云浩然眼里。
白胡子老人瞅了一眼躺在掌心里的铜板,不多不少,正是一文钱,还带着一丝温热。老人左思右想,抬眸盯着眼前瘦得不成人样的少年云浩然,老眼里有些不解,甚至是意外。
云浩然以为老人嫌少了,忸怩道:“老爷爷,我一共两文钱,只能给你一半了,剩下一文钱我得留着买几张黄纸。”
说到此处少年眼里明显有了异样情绪的颠簸。
白胡子老人动容了,收好温热的铜板,慈祥平和道:“孩子,这儿一文钱只能买三刀纸,那火折子呢?”
云浩然微微一愣,一文钱原来只够给故人烧三刀黄纸。
当他回过神来时,白胡子老人已经转身拉着板车向着深巷外离开。
吱呀!
身后的门起初只是开了一条缝,随后门里更多的灼烁照了出来。
云浩然注意身前的影子听着身后消息,转过身来。
啊呜一声,一道黑黄的影子铺盖了过来,毛茸茸地触感让少年心头一惊。
“大黄给我回来!”一名少年健步如飞地冲了出来,一把拽向空中的尾巴。
云浩然被大黄狗扑倒在地,少年单薄的身子摔在地上,屁股像是裂开了一般。
而大黄狗率先发出了吃痛的嚎叫,它晃动的尾巴尖秃了一半,血淋淋的。
男孩撇了眼撸了一手的黄狗毛,竟然有些恶心。
“少爷!什么情况!”门内接二连三跑出了几名青壮,约摸三十来岁,看衣饰是府里的佣人。
大黄狗舔了舔云浩然的脸,目光悻悻地盯着他。
几名佣人扫了一眼地面上躺着的少年,骨瘦如柴是唯一的印象。
他们又看了看那条比少爷还要壮大的大黄狗,面面相觑,似乎见到了极为稀有的场景。
一名佣人提醒道:“你们还记得什么时候恶霸长安巷的大黄不咬人了?”
又一名佣人笑道:“喏,这过年不就是呗。”
那佣人回忆道:“不是这个,我怎么记得以前也有过一次啊。”
另一名佣人思索道:“我也有种说不出的感受。”
那少年蹲下身子问道:“你是这一块儿的乞丐嘛?”
云浩然摇了摇头,又点了颔首。
少年注意到了云浩然那碎衣锦线,皱眉道:“我看你不像是要饭的,县府衙旁有流浪人接纳司,你应该去那里。”
云浩然一脸茫然,“流浪人接纳司”是什么地方?
少年看出了云浩然的疑惑,解释道:“那是安南国皇室设立的专门接纳流浪难民的官地。”
“嗷呜嗷呜!”大黄狗仰着脖子叫了几嗓子。
少年一愣,瞪着大黄狗道:“你个秃尾巴狗,还不外来。”
“嗷呜!”大黄狗似乎跟眼前的小主人杠上了,一动不动,光扯着嗓子仰着脖子叫唤,似乎在释放压抑已久的野性。
少年气急松弛道:“好你个大黄,竟然护着外人跟我犟!”
“谁啊?”院里传来了妇人略显尖锐的声音,未见人,只闻其声,即是如此。
“娘,没事儿,大黄想透透气了。”少年朝着身边的三名仆人使眼色。
当他们领悟少爷意思准备阻拦妇人时,一名身段不错的妇人已经跨过门槛。
妇人看着眼前场景,马上眼里火冒三丈,扭头瞪着身旁噤声埋头的少年,怒道:“赵旻宇这是你干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