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浩然跟在老道人身后，一高一矮的两道身影走在昏暗的甬道中，两侧逐渐亮起的一块块珠石为这条窄窄的通道提供丝丝缕缕灼烁。
老道人神色肃穆，脚步声很轻却很清晰。
“卫爷爷，我们这是去哪里？是去见我姐姐吗？”云浩然忍不住心中的疑惑问道。
老道人卫道陵没有回覆身后的少年，他的心情并欠好，因为前方那道身影里有着清辉。
那个手套上的夜明珠确实比力亮，黑黑暗一眼便能看见，老道人脸色平淡，甚至带着一丝怒其不争。
珠玉有光则心不净。
青年眼神躲闪，神情有些不自然，老道人越来越近。
“师……傅……”青年低下头，眼里的倔强消退了，如潮水退去的另有他的那份自尊。
卫道陵来到青年身前，伸手搭在了青年的肩头，叹了口气。
两字荒唐，一声叹息，没有严厉的斥责，青年越发羞愧难当。
卫道陵站在门口，看着微弱烛光里的身影，脸色黑沉，似乎笼罩着一层阴云。
云浩然扒开青年的手套，探着脑袋向那朵烛光望去。
只见烛光后有一女子头发散乱，容貌很难看清，可是她的身形轮廓却能看出几分。
“姐姐！”云浩然一个猛子冲了已往！
“哎！”青年伸手一把抓空了。
卫道陵难得伸手拉住了青年的手，那手套上的夜明珠徐徐暗了下去，整个空间里除了静静发光的烛火另有不停哭泣的哭声。
云浩然扑在了床上女子的怀中，脑袋不停的蹭着女子的肚部，丝毫没有注意到女子的嘴角还残留着血渍。
女子轻缓地抚摸着少年的脑袋，玉指有气无力地梳理着少年那略显杂乱的头发。
女子变了声色，柔声道:“没想到没了发髻，你的头发会这么乱了，是不是贪玩了？以后可不能这样了，你得自己照顾好自己。”
“好。”听着熟悉的声音，少年抬起头来，眼泪汪汪地看着女子的眸子，少年身子一顿，抬起手来摸向女子的下巴。
女子没有阻止，反而伸手提前揭开了那张脱皮的脸面。
少年看着女子那熟悉的脸，眼泪汹涌而出，哭得更厉害了，“哥……哥他……”
露出真容的女子正是唐秋悔的结发伉俪，云思思。
看着怀里哭声厉害，断断续续的少年，云思思心里越发难受，嘴角一口血溢了出来。
望着云姓姐弟二人，青年那暗沉的明珠手套亮了起来。
青年默默转身，正准备离开。
卫道陵道:“太一，你若想乱来，为师劝你死了这条心。”
青年羽士停住身子，低声道:“那就当这场变故只是一场雪么？”
卫道陵道:“千机堂是几大宗和未知处里整体战力最强的，想要覆灭他，上官家可不配，目前李家做不到，天雪城不敢，那北海妖王在海里尚不如我东龙，更妄论来了陆上。”
“现在，唐家却血流成河，尸首满门，这意味着什么？”
青年微微一愣，徐徐握紧了手套，清明的辉煌照着他肃穆的脸色。
卫道陵眼底掠过一抹精光，语重心长道:“这场雪意味着神末时代的没落，正道的力量在削弱，若这世间没了规则，弱肉强食之下，人类的处境岌岌可危啊。”
青年羽士冷笑道:“正道的规则最多！”
卫道陵哑然失笑。
青年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话给老道人带来了很重的伤害，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愧疚和自责。
两人对话的历程里，云浩然除了哭泣，即是记着两人的话，一字一句丝绝不差。
……
天色渐晚，李鸾凤失魂落魄地在街头挪着步子。
天上的月投下一片霜白，除此之外另有零零星星的雪花。
她没有想到只是过了一夜，整个京凌城最熟悉的地方成了一片废墟，最喜欢的人也不知去了哪里，恐怕已经在火场里烧成了黑炭。
这一天对于李鸾凤来说，来的很突然，距离自己成人的日子不外一个月。
本想日后借着成人礼的借口拉着云浩然一起去问天台看一场浪漫雪景，可如今雪景成了血景，最壮盛的唐家成了最破败的地方，比曾经的上将军张进家还要破落。
以前，李鸾凤虽然不知作甚手段，可如今有种无师自通的感受，或许这就是手段，而且是大手段。
“发现公主殿下了，你们快去禀报上官大人！”几名士兵冲了过来。
李鸾凤突然一惊，看着眼前围着自己的士兵，神色庞大，父皇二字极重无比，无情而酷寒。
……
地下暗室里，青年羽士太一已经不知去了哪里，卫道陵脸色沉冷，一看就是被气到了。
云浩然趴在床边，手紧紧地抓着云思思的手，甚至能看到少年的手指骨勒的发白。
“然儿已经睡着了，”云思思的语气收敛了温柔。
“有些话可以说了。”她的声音似乎酷寒的剑气扫过暗室。
老道人卫道陵看着眼前的气息酷寒的女子，无奈道:“你果真吃了那颗丹药。”
云思思道:“我别无选择。”
卫道陵问道:“那些工具都在里面吗？”
云思思点了颔首。
卫道陵松了一口气，紧张道:“万一落进了他们手里怎么办？”
云思思不屑道:“就算落进了他们手里，就凭他们也想打开？简直是做梦。”
卫道陵想了想，颔首道:“也是。”
云思思冷笑起来，盯着卫道陵道:“师兄，我发现你挺虚伪的。”
卫道陵脸色一沉，不外笑道:“正道在人心，我这也算是为正道播种了。”
云思思揶揄道:“用恼恨去播种？”
卫道陵没有反驳，反而说出了一句与正道极为不符的话。
“想要变强，他必须经历这些，要知道这世上的恼恨才最能激励那颗人心。”
云思思语重心长道:“可你知道浩然注定不行能装下那些恼恨。”
卫道陵皱着眉，实在想不出如何反驳的话，究竟没有谁比自己更清楚那少年的心能装下什么。
“那就让他保持一颗凡人心，”卫道陵似乎做好了最坏的计划，继续道，“未来坏了规则的罪过全都由我来扛！”
“你扛的下么！”云思思突然气愤起来，“你要步我爹的老路，别忘了这天地里几多存在都在虎视眈眈地等着你这把老骨头散架呢！”
卫道陵脸色苍白下来，下一刻似乎看到了天上地下四面八方，有无数的眼睛正紧紧地注视着自己。
云思思幽幽道:“其实，太一的性子真的很像年轻的你，连骨子里都是这样。”
卫道陵道:“所以我一直都想让他带着那个俗气的手套。”
云思思笑了笑，并没有接话讥笑一句:那有什么用？
她抚摸着云浩然的脑袋，轻声道:“然儿啊，你可要记着姐姐的话，要做一个心存善意的人，要善待那些主动靠近自己的好人，否则这方天地将不会容你，更容不下无依无靠的你。”
烛火快要燃尽，卫道陵沿着来路往回走去，灯火突然明亮起来，照亮了卫道陵孑立的背影。
很快，整个地下室和通道被黑暗淹没。
身后传来了云思思的疑问:“师兄，太一真的是你捡来的孩子？”
萧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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