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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流华

84 春寒其二

山河流华 寄观 7505 2021-05-02 20:35:47

  回日岭山深峰险,一年中又快要三分之一的时间随处是积雪,深山老林之中,只有寥寥几户猎户居住。天气严寒加上战乱频繁,猎户们纷纷闭门不出,闲居家中。

  这日日头西斜之时,峰中一户有七口人的猎户家忽而迎来不速之客。那家一个少年去后院柴房抱了一捆柴火,正往回走,就见远远地过来了小我私家影。他久未见外人,好奇地躲在一边张望,见到一黑袍男子背着个绛衫女子徐徐行来,那女子面色苍白,双目紧闭,似是身受重伤,身上另有几处未及卸下的银甲。蓦然,那男子发现了藏起来的少年,冷笑一声,伸手折下一截短枝射了已往,少年惨叫一声,头顶汩汩流出鲜血,倒了下去。

  这两人正是商忘川与林晚。商忘川刚一走近,猎户家中就蹿出一个手持钢叉,被喊声惊动了的男人。他还未反映过来,就被商忘川闪身劈手夺去钢叉,又被反刺一叉,也丢了性命。商忘川停在门口,抖了抖自己和林晚身上的雪,抱着她进了屋。里屋门口即是两张空着的座椅,其他五个老小正围着火堆取暖。见到出去的两个家人酿成了不怀美意的陌生人,一时间愣住了。商忘川将林晚放在一张坐椅上,转身一掌便结果了离他最近的小女人,又空手接下另一名猎人插过来的钢叉,一指打入其百会穴,使得那猎人毒发毙命。

  余下三人两老一少,无甚力气,见状惊恐大叫起来,纷纷向外屋奔逃。商忘川先轻轻舒臂擒住那少妇,一指了结。然后一脚将老翁踹倒在门槛上,提掌击杀了老妇。不外几息的功夫,这一家七口竟要全部命丧他手!

  商忘川慢条斯理地提起那嘴角抽搐的老翁,正欲痛下杀手,忽闻身后林晚有气无力道:“住手……”他霎时一惊,转头望去,见林晚被火一烤,竟是悠悠转醒。他微一蹙眉,心道,“小师妹醒得真不是时候,这可麻烦了。”他放下老翁,轻轻摇头:“我们的行踪不能袒露,这老工具留着也是祸殃。”

  林晚看见屋内横尸之景,眼角剧烈跳动了数下,冷声道:“不行滥杀,住手。”

  “别把我当成你手下那帮将士命令。”商忘川闻言微有不悦,“人命本微,多一个与少一个又……”

  “够了!”林晚怒喝一声——其实基础没多高声音,她本就没什么力气了,“这几天死的人……还不够多吗?”她试图去拉商忘川的手,结果身子一倾,险些跌了下来。

  商忘川默然看着她在椅子上喘息了良久,半晌,似是自嘲一般,一掌将那老翁打出了门外,讥笑道:“你倒是个幸运的废物,至少我这又愚笨无知又铁石心肠的小师妹还肯救你。”他一甩长袖,不再搭理老翁。

  那老翁死里逃生,手脚并用地向外爬去,正当他要连滚带爬离开两人视线时,突然惨呼一声,直直跪在地上,双手用力扼住了自己的喉咙,面目狰狞可怖。他的身子扭曲成种种不堪的形状,最后一口血喷出,倒地而亡。林晚目瞪口呆,想起商忘川打他那一掌,登时醒悟,恼怒道:“你下了毒!你……你……”她本就伤重缠身,受此刺激,一个不济又昏了已往,气若游丝。商忘川面色一变,一步冲上搭上了她的脉搏,苦笑一声,从她身上取了些所剩无几的丹药,用水化开灌了下去,似讽似怜地轻叹一声:“从墓府出来绕了一大圈,结果又酿成这副样子,小师妹我当初就不应放你出来。”他将她放到一张床上,草草盖好被褥,转身出去收拾尸体。收拾到一半,他似乎又想起什么,轻轻走回来打理了一番床褥,将她身上的残甲一件一件卸了下来,又把她整小我私家塞进了被窝。这行动对于一个重伤之人确实过于粗暴,林晚呻吟一声,嘴角又溢出一丝鲜血,商忘川只得又是一阵忙活。

  忙完后,他不耐烦地找出一套洁净衣服换上,偶然看见昏黑暗林晚眉峰轻蹙的面容,不知为何,眼前就浮现出了久安郡城城墙下她的样子,一阵失神。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回过神来,气闷不已,走出去将尸体草草扔在屋外一雪坑里。完事后,他望着山间斜照,梳理自己近来种种反常的举动,心中莫名其妙,不知何解,只得长长叹了口气,任由这些闲情压在心底。

  “我预计是真的疯了吧……”

  两人在此间停了数日,猎户家中储蓄粮食富足,倒不至于饥寒,只是两人身上所带的伤药已经告罄了。眼见林晚身上多处伤口又泛起恶化,商忘川只得将她藏进四周的山洞,出山寻药。林晚冷冷看着他,道:“你既有此力气,为何不直接将我带出山?你到底想干什么?”

  “那个内奸还未查出,小师妹眼下又只剩下躺在床上的力气,我此时送你回去,岂不是送羊入虎口?”商忘川抱着双臂,浅笑道,“伤好之前,别以为我会放你四处乱跑。”

  林晚冷哼一声,低头沉思。她实在想不出商忘川的心思,闷闷不乐叹了一声,开始静心调息。商忘川一走,山中立时冷清了许多,众山之间似乎只有她一个活物。

  不知过了多久,林晚迷迷糊糊睡了已往,隐约梦到有人走进了山洞,她定睛望去,见来人竟是极天鸿。极天鸿倚在洞口,浅笑看向她:“丫头,你不是回安息和北狄打仗了吗?怎么躺在这个地方?”

  “鸿?你怎么……”林晚一惊之下就欲坐起,伤口被扯动,她不由得一阵咳嗽。极天鸿仍是倚在洞口,定定看向她。林晚背后突然一阵发凉,迟声问道,“鸿,你为什么不外来?”

  极天鸿苦涩一笑,指了指商忘川在洞中生的一堆火:“阳气太重,我不能进去。丫头,别等别人了,咱们走吧。”

  林晚听到前半句,胸口似乎被重重一击,还未作声,就听到了后半句。模糊间她站了起来,极天鸿朝她伸脱手,两只手握在一起,冰凉如雪。她向后望去,见到自己的身体毫无生气的躺在火旁,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走吧,我们一起。”

  洞外,夜色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淹没了林晚的意识。

  “晚丫头!”极天鸿惨呼一声,睁开了眼,喉头一痛,登时吐出一口瘀血。

  南阡艾正守在他身边,见他醒来,两行眼泪立刻流了下来:“逝哥!师妹!他醒了!”

  房门外的苏瑶瑟和江逝一同冲了进来,江逝血红着眼扑了上去,就要一把将极天鸿揽到怀里。苏瑶瑟眼疾手快将他挡了回来,走到床边探了探极天鸿的脉搏和鼻息,长长呼出一口气,释然道:“好了,好了,没事了……”

  “我要杀了他!元难!我要把他千刀万剐!”江逝的面色极其可怖,好不容易压抑下来的情绪又因为看到极天鸿的样子而尽数发作出来。苏瑶瑟悄无声息上前给了他一记手刀,回声看向南阡艾:“师姐,照旧先别让江首座醒着吧,他不敢再受什么刺激了。”

  南阡艾颔首,扶着昏已往的江逝出了房门。房门外是一片戒备森严的营地,而在不远处,商均峰灯火通明。

  苏瑶瑟这才看向极天鸿,唏嘘不已:“幸亏是救回来了……百里噬生毒进了你的伤口,我不敢用离原寒仙去治这奇毒,只好把你的玉梅花骨和着药物喂了下去。所幸元难那一掌没打中你的重穴,毒未渗入经脉,否则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救你了……”

  极天鸿茫然看着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半晌,他才从梦境中挣脱了出来,沙哑道:“晚丫头……她……”

  “晚儿?她那边一直没什么消息,想来既无噩耗,应是无恙。”苏瑶瑟目含忧意,轻轻一叹,“你伤势甚重,先静心养伤。”

  极天鸿满脑子都是适才昏沉间的梦境。他梦见一个像是自己的幽灵飘荡到林晚身边,看到她也……他急火攻心,又是一口血吐了出来,口齿不清道:“她……去……去找……”

  “好,我派人去联系她。”苏瑶瑟无奈摇了摇头,“你放心吧,晚儿不会有事的。”她给极天鸿喂了几口安神的药物,不多时,极天鸿再次沉甜睡去。

  苏瑶瑟这才踱出房门,门外听说了消息的木梵和程冥阳等人都赶了过来,在门口围做一团。苏瑶瑟点了颔首,道:“他的毒已经解了,只是伤势尤重,恐怕要静养一月。过几日就找人把他送到后方休养吧。”

  “苏阁主,玉梅花骨只此一颗,这次逃过一劫,下次可又如何是好啊?”木木梵没精打彩,不住地唉声叹气。

  “百里噬生毒确实无解,连离原寒仙也对其束手无策。这次恒天哥哥北上剿灭妖潮府、昆仑派一带的势力,我特意让他在玉梅峰仔细搜索,看看能否发现什么蛛丝马迹。”苏瑶瑟又道,“巫神煞生体是由何一梅之手传给元难的,正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也许玉梅峰内能留下什么线索。”

  随着局势的不停明朗,元难的势力不停收缩,最终只剩下了灵迹涧、墓府,昆仑派三处边远势力和大本营商均峰。盟军主力围困了商均峰,然而久攻不下,盟军束手无策,伤亡极重,炎罡等七位掌门、长老命丧峰下。最后,双方只好陷入僵持。而极天鸿正是在正面交战中遭遇了元难和和墓府乾坤二使的夹击,若非炎罡以死拖住元难,盟军基础得不到将他救回来的时机。

  “元难的毒功无人可解,他却像是在忌惮着什么,从不潜入我方内实施偷袭谋害。”苏瑶瑟百思不得其解,“逐个击破是对他最有利的方式,他为什么不这样做呢?”

  何一梅和元难的巫神煞生体都被谷思远毁去过,不外前者因师妹何一雪所阻,后者因修炼时日不足,其时都未曾到达“毁天灭地”的第十三重灵阙,这才折于谷思远之手。而现在,元难已然到达第十三重,他为什么另有忌惮的事物呢?

  另有,元难为什么一定要选择对林晚下手?虽说林晚身中寐风之事阴差阳错,可他是否是在借此掩盖自己的真实目的?他还曾命岳如秋擒回江清心,亲自审问。他究竟是想从凌竟阁这里获得什么?

  苏瑶瑟突然生出一个念头:如果不是太行山中自己三兄妹相认,那么元难的辣手会不会率先伸向自己?是不是这一变故打乱了他的计划,他才不得已将目光转向了林晚和江清心,从而发现林晚更容易被击破,这才将重点放在了她身上?

  以及,为什么只有谷思远乐成毁掉了巫神煞生体?他壮年之时武功独步天下虽然不假,可这背后,是不是存在着莫孤心的某些助力?甚至有可能是他们二人协力毁掉了巫神煞生体,在外人看来,武功高绝的谷思远起了主力,而事实上莫孤心所代表的凌竟阁才是要害?

  元难现在所忌惮的工具,就在凌竟阁手中吗?

  “与巫神煞生体有关……在凌竟阁手中……我们三代掌门人都市的……”苏瑶瑟不住地思索着,猛然,那工具揭开了神秘的面纱!

  《九字天玄》!

  林晚觉得自己这一觉来得太突兀,又连续得太长,当她隐约醒来时,已是头疼欲裂。梦境和现实逐渐剥离开来,她忽而想起,确实有人在她入梦前进了山洞,而她现在,也确实离开了那里!

  她一激灵,彻底醒了过来。映入眼帘的是一顶精巧的床帐,她身上盖着一床柔软舒适的被子,身上穿的也不是破旧带血的衣服,而是一袭华贵的丝裙。

  床帘是放下来的,帘内一片昏暗。林晚吃力地震了动,觉察四肢都被紧紧缚住。她勉强将床帘掀开一条缝,觉察自己竟是身处一间整洁的小室内,华美的床帐与被子都与室内的简练格格不入,像是有人为了招待他,掉臂室主人的喜好,强行添了几件华美的事物。

  虽说未曾见到什么人,但看着这简练而不失雅致的小室,林晚似乎看到了那个在此作息的人。她闭上眼睛,心中默默道:“雍王府。”

  北天权打的主意,经过几番妨害,终于照旧到达了目的。

  而现在,北天权却无法前去欣赏自己布下的局,因为在他劈面,万俟钺正在闭目养神。

  “这就是你的计划?把我看得牢牢的,好让我没法做自己的事?”北天权百无聊赖,习惯性的开始拿万俟钺开涮。

  万俟钺并未睁眼,淡淡回道:“你不愿回覆我的问题,我自然不能拂衣而去。”

  “无论我答与不答,你都猜出来了,不是吗?”北天权一摊手,“歉仄,我可不计划把人还回去。”

  “民贼窃位,最惆怅的就是乐正家这一关,乐正家内有大权在握,外可率军勤王,无往倒霉。所以你趁战火方休,乐正军元气大伤时,让柔然考和皇甫炫动手,又掳乐正家主,囚乐正幼女……”万俟钺睁开了眼,一双墨瞳锐利如刀,“北天权,你做得太过了。”

  北天权微诧,旋而反映过来,摇头笑道:“是乐正婉提醒了你吧?我就该早点做些准备……那现在正好,咱们两个谁也别加入了。”他身子前倾,一把擒住了万俟钺的右腕,“我不放人,你也别回安息,看看到底是柔然考先行一步,照旧你的人行动更快。”

  万俟钺轻挑眉梢,试图收回手腕:“宁可旁观也要牵制我,受此重视,我可真是受宠若惊……放开,我又不会跑。”他将手往后扯,北天权偏不放,两人僵持半晌,竟酿成了以真气相抗衡,“咚”的一声,两人中间的桌子裂成了数块,酒盏瓜果碎了一地,一片狼藉。万俟钺面部抽了抽,愠道:“放开!”

  “行,行,你那洁癖我知道,不折腾你了。”北天权率先卸了力气,站起身来,笑道:“怎么样?要不要我借你套衣服啊?”话音未落,万俟钺就顺手抄了一盏酒杯砸了已往,继而站起身来,劈手就是一掌。两人双掌相交,轻飘飘跃出了窗子,在楼外一片竹林中打做一团。他二人没什么事,四周的竹林却是遭了殃,哗啦啦倒了一大片。两人一路从地上打到竹梢,持着断竹权做佩剑,北天权忍俊不禁,万俟钺却是面若寒霜,显然被他助人窃国的所作所为给激怒了。

  此时外围又是一片骚动:晋楚律带着娵訾直闯北天权住处,后面大火率着一队护卫不住阻拦,两路人马堪堪行到楼下,抬首就见一玄一青两道人影在房檐上缴缠,百十个回合后,只见万俟钺手中断竹一挑,抵在了北天权喉下;北天权的断竹却也是自万俟钺右肋而过,轻轻戳在了他的心口。两人同时将断竹上下砍去,四截断竹应声而落。北天权哈哈大笑道:“痛快,痛快!”万俟钺轻拭额上细密的汗珠,翻身落了下来。

  晋楚律以往从未见过北天权似今日这般毫无保留地与人交手,心中霎时一沉,心道:“虽然早有设想,可他的功夫竟如此凌厉!这可怎么与他动手……”他面色微动,又迅速调整回来。

  万俟钺与北天权二人落足之处却是离众人远了些,北天权背对众人,轻声道:“适才为何不攻我那处?我年少受伤那次,你可是在场的,那么重的伤,难免会终身留下破绽,你不会不知道吧?”

  “我虽然知道。”万俟钺轻轻一笑,“但我也记得那次你为何重伤。”

  “还不是为了救那个第一次到华夏就招惹地头蛇的榆木脑袋?”北天权忆起往事,亦是一笑,“不外我也记得你那时为了救我,可也袒露了你身上的破绽。”

  “所以,我们照旧都照旧把那事埋在心底吧,免得良心不安。”万俟钺微微一叹,“这世上总不存在完美无瑕的事物,身有破绽亦是常理,无需为此费心。”

  北天权看着他,眼神却是有些庞大,也并未应和。

  万俟钺年少时初到华夏,在元宵时于沧海郡初逢北天权,两人本都是为太一天宫而来,一路上时有交手,却也同行。万俟钺一时不慎杀了几个欺压良善的异派中人,被那宗门一路追杀,得了北天权相助才逃出生天。然而北天权也因那一战受了重伤,险些落下残疾,幸而被万俟钺救了回来。自此之后,万俟钺知晓北天权那边因伤而留下毕生破绽,北天权也知道了万俟钺年少时练功走岔,强行施那起死回生之术是以自身功力为价钱。饶是如此,两人却从未交手中利用过这些。

  见两人攀谈完毕,晋楚律走了上来,冷然道:“师父,您在我贵寓招待什么贵客,连府门也不让我踏进一步?”

  北天权眼里还带着笑意,闻言微有讥笑道:“你不已经猜到了吗?何须明知故问。大火,这件事你去办,我现在可被万俟堂主盯得死死的呢。”

  大火按下心中惊涛骇浪,应了一声,请晋楚律回府,却拦下了娵訾。晋楚律漠然盯了北天权片刻,冷哼一声,拂衣离去。

  “那我们就做一回旁观者,赌这一把?”北天权笑着看向万俟钺。

  “愿赌服输。”万俟钺颔首,胸有成竹。

  雍王府内,大火将晋楚律引到一处无人的室内,轻笑道:“殿下如此聪慧,想来早已知道那贵客是何人。馆主付托我将此物交给殿下,来好好招待那位。”他从怀中掏出一个极其精致的翡翠小玉瓶,不外一指高,隐隐雕成一个女子形态。接着他拧开瓶塞倒了一点工具在左手心,晋楚律看那瓶中之物乃是一种胭脂状的粉红脂膏,心中微惑,冷声道:“这是何物?”

  大火笑得有些诡异,将手心向晋楚律面前一抬,一股甜腻的香气袭来,晋楚律的心神霎时一荡。他侧过头缓了片刻,倒退两步,猜出眉目,怒道:“这是……”

  “绕春柔。”大火笑道,“殿下血气方刚,果真……”

  “滚!”晋楚律一掌轰翻了他,那小玉瓶飞出,被他一脚踏了个破坏。他头上青筋暴起,怒不行遏,“鄙俚无耻的工具!”

  “殿下……”

  “来人,将他逐出雍王府,禁绝踏入半步!”晋楚律气得满身发抖,他一手按住额头,看着一队亲卫将大火赶了出去。继而,他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只闻一女子道:“北天权居然想用这种鄙俚的伎俩,着实可憎!”

  晋楚律听到那声音,满身一震,惊道:“应女人?你不是……”

  应千千穿着一身侍女的装扮,一头雪发被假发藏得严严实实。她颔首道:“万俟堂主先前早有预料,让我来此照应一二。殿下,那绕春柔不比寻常春药,即便林阁主性情坚韧,恐怕也……”她面色一红,顿了顿,“北天权不会善罢甘休,你千万小心。”

  “……我明白了。”晋楚律也是耳尖泛红,偏过了头,轻咳几声,又道,“应女人辛苦了。”

  “走吧,这几日北天权看守得紧,我一直未能得见阁主。她被软禁在东厢房里。”应千千抬步,“殿下能否快些解决此事?”

  “女人是在担忧华夏的现状吗?”晋楚律率听出她话外之音。

  应千千轻轻点了颔首,没再说什么。心中思量片刻,照旧将华夏那边询问林晚近况的来信压了下去。信中所言不多,但她照旧寻到了些许丝马迹,只怕现在盟军的战况不算好,极天鸿更是出了什么凶险。可现在,她又怎能让双方相互得知噩耗,乱了大局?

  随后,晋楚律二人进了东厢房,才总算见到了林晚,俱感欣慰。晋楚律重复嘱咐林晚注意近日饮食,小心北天权的人动什么手脚,又将万俟钺来此的消息告诉了她。三人一阵思索,决定立即传信给安息国内和娵訾,待到各方准备好,就送林晚、乐正真与应千千疾速回到安息。一番部署后,已经入夜,晋楚律暂时搬到西厢房去住,应千千陪着林晚留了下来。

  晋楚律批了一个时辰的奏折后,贵寓仆人照着他以往喜好送来了几小碟夜宵,晋楚律正在处置惩罚战后北狄赔款一事,忙得焦头烂额,随手拿了一块糕点塞入口中,缓了缓腹中饥饿,就再次提笔疾书。

  在与新任可汗撒尔纳数次谈判后,安息、金帐、孔雀三国总算与北狄签订了和约与赔款条约,只是现下南荣子欣坚持要求北狄割地与销毁一切军备,撒尔纳则强硬体现领土一寸也不得流于外族之手,柔然启担忧北狄余力尚在,逼急了恐怕会拼死一战,进退两难,索性将这烂摊子推给了晋楚律。晋楚律又忙了许久,唤进来两个亲卫,付托道:“这两封信一封给南荣子欣,一封到撒尔纳手上。记得告诉南荣子欣本王的意思:狗急了也会跳墙,况且撒尔纳这头猛虎?割地是丧权辱国的运动,别指望撒尔纳会做,让他们销毁一半军备而已,余下的用良马补上,也可改善我国军备。”

  “是!”两个亲卫各自接过书信,其中一个偶然看了晋楚律一眼,惊道:“殿下,您没事吧?您不会是发烧了?”

  “嗯?”晋楚律反映过来,这才觉得身上有些燥热,脸也烫的厉害。他扫了一眼案上聚集的折子,摇了摇头,“本王没事,你们退下吧。”说罢,他又展开另一份折子,埋头于久安郡难民安置一事之中。

  时间一点点流逝,慢慢的到了夜最深的时候。四周平静不已,只有晋楚律案头油灯偶尔爆出火花。一星热气自那油灯升腾开来,融入晋楚律身上越来越重的热气中。他额角的热汗徐徐凝聚,滑落,眼前忽而有些氤氲。

  “怎么回事?”晋楚律支撑着批完这封折子,放了笔。忽而,他的身体传来一阵异样的感受,四周的一切都变得虚幻起来,重影之中带着一丝旖旎。晋楚律一阵眩晕,原来扶额的左手重重按在了案上,恰好砸在那盏糕点之上。

  刹那间,晋楚律明白了一切。继而他的左手重重一挥。

  清脆的碎裂声,立时划破了长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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