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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暮之云

以泪洗面

如暮之云 夏树冬雪 2135 2021-07-12 00:00:00

  墨云霄垂眸望着绣棚上的绣样,淡声道:“当年朱远为了娶妳煞费苦心,纵使恩宠不再,也不至于如此凄冷,妳这又是何苦?”

  清兰一愣,低头道:“清兰年轻时所托非人,无奈入了朱家为妾侍,有负娘娘教诲,这些年......委实也活够了。”

  “教诲?”墨云霄面无心情,“母妃都说过什么?”

  清兰越发内疚,声如蚊鸣:“当年娘娘喜爱莳花养草,尤其是一棵自南方家乡分株而来的凤凰木......南有乔木,不行休思;汉有游女,不行求思......娘娘总念着这首诗,说道心之所向,可见而不行求,多情总是徒劳。”

  想起那段岁月,她神色又有些模糊,“娘娘还说,真心相爱却不能相守之人,绝非良配......但是比起日久天长守着一棵不开花的树,照旧如昙花般有过最美的一瞬吧!”

  朱远并不爱她,清兰比谁都明白,当初被未婚夫抛弃,她就伤透了心,自甘堕落地选择了依靠朱家而生。

  自从梦佳被送走后,清兰心头余热烬灭,便隐居在这方小院,不再见任何人。

  有一日,朱老夫人怜惜过往的情份,让清兰陪着到城外的秋水寺礼佛,途经一处因水患流离失所的乞丐窝,老夫人大发善心,命下人奴仆广施粥粮,清兰无事可做,便帮着分发,没想到却撞见了当年与她私定终身,却又弃她而去的未婚夫。

  那人名唤卢修,往日何等的英俊爽朗、温柔体贴,如今却穷困潦倒,连双眼都已失明,混在乞丐堆里讨食残羹剩菜,甚至还被同伴排挤,放肆的讥笑羞辱,如同一条丧家之犬,在世比死了更尴尬。

  清兰还记恰当年被抛弃的锥心之痛,麻木的心不愿再起波涛,但是命运却不愿放过她——在那些乞丐奚落的言语中,她隐约听出一个残酷的事实——他们讥笑卢修自命清高,未婚妻被大财主看上了,还自不量力的想反抗,最后被挖去双眼、毒打一顿,丢到荒郊野外自生自灭。

  卢修被一户善心人家救起,勉强在村里教书维生,还得了个“盲眼先生”的名号,洪水冲垮乡村以后,他居然命硬的没死绝,上天这是留他一条生路,照旧没折磨够本呢?

  清兰的世界再度崩塌了。

  十几年的时光倏忽而过,她不仅所托非人,还错恨了卢修一辈子。

  卢修身在炼狱,她却为凶手生儿育女,享受着不配拥有的锦衣玉食......她早该随他而去了!

  清兰浑浑噩噩地随着老夫人去佛寺住了几日,逃不外良心的谴责,偷偷遣人拿着银子去安置卢修,没想到这次依旧晚了一步——盲眼的卢修无意间冲撞了当地的纨绔子弟,竟被绑在马车后头拖着走,血肉模糊绵延了两条街,就地殒命,了结痛苦的一生。

  事已至此,清兰除了怨自己苟活于世,也不知道该恨谁。

  慕榕靠着檐角屈膝而坐,静静地听着屋里那软弱女子自述悲凉过往,望着漆黑夜空,轻叹了口气。

  清兰将行差踏错的遭遇,归罪于有负云妃的教诲,而云妃拚死生下的孩子,未曾听母妃说过一句话,却在泥泞中忍辱负重、一步一步走到今日,不忘一身君子骨。

  二月二......不正是他的生辰吗?

  她怎会如此粗心大意地忘了呢?

  慕榕正痛恨不已,突然间一道阴影笼罩而下,赤炎冷峻的脸半隐没在阴影中,无声递过来一只小巧的镶嵌银丝手炉,守在一旁为她挡风。

  “多谢。”慕榕多愁善感地又叹了口气,人家赤炎当年也是个皇子,纵然从云端跌入泥尘,背负着亡国灭族之痛,依旧傲然不屈的站在这儿,她何德何能呢?

  慕榕抿了抿唇,从衣袖里掏出油纸包的倒糖饼儿,这是白昼跟顾旻上街时无聊买的零嘴,小小声地说道:“我揣着手炉会捂化了,你吃。”

  赤炎呆了呆,一只兔子形状的倒糖饼儿?王妃娘娘当他是三岁娃儿?

  尽管觉得莫名其妙,他照旧绝不反抗的接过塞进怀里——这照旧人生第一次有人给他糖吃,感受很诡异,也很奇妙。

  屋顶无声的交流,屋里的气氛却有些诡谲。

  墨云霄对清兰的遭遇不置一词,伸出如玉雕般的手指,轻触丝绣上的梅花,一如谈论天气般云淡风轻,抛出来的问题却如平地惊雷。

  “二十三年前的今日,母妃究竟因何身亡?”

  兵法有云:“攻其不备,出奇不意。”突如其来的奇袭往往能诈出一小我私家最直观的反映,除非清兰城府极深,或者早为了眼前的质问在心中演练过千百回,否则肯定会露出破绽。

  清兰似乎早料到墨云霄会提起此事,唇角浮上一丝苦笑,“回殿下,娘娘生产那日,奴婢已经不在月华宫中当差,只听说娘娘突然发动,待奴婢想前去探望......已然天人永隔。宫里传得沸沸扬扬,娘娘是误食有毒的蔘汤才会仙去,实情如何,奴婢也不敢妄言。”

  “嗯。”听了无数次如出一辙的说法,墨云霄早已不感意外,又问道:“母妃生产前可有与谁来往?有无任何异常之处?慢慢想,任何蛛丝马迹都不得疏漏。”

  身为月华宫的二等丫鬟,平常近身伺候主子生活起居,这等问题若还一问三不知,那才是真的事有蹊跷。

  清兰细细思索了半晌,犹豫地开口:“娘娘素来与世无争,怀了殿下以后,除了每三日一次向皇后请安,从未踏出月华宫半步。”

  其时先帝对云妃上心得很,甚至百忙之中还亲自过问她的日常饮食,照顾得无微不至,有心人决计寻不着见缝插针的时机。

  若说真有什么异常之处,那即是云妃随先帝至白马寺参拜,为其时的太后祈福,得知了云家惨遭灭门的噩耗,回来后就终日神思模糊,甚至在夜阑人静时对着平日弹奏的琵琶以泪洗面。

  再厥后,云妃命人将那琵琶与一支木笛、几张字画尽皆焚毁,灰烬洒在那株凤凰木下,就连三日一次的请安也托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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