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传习录译文

　　你来信说：“先生平时教诲：‘学问用功，要害在立志。’近来对先生您这句话时时体验，越来越明白。但是，我却不能一时一刻离开朋友。如果能和朋友一起讲习，这志向愈加精神结实，开阔大气，生意盎然。如果三五日没有志同道合的朋友相互切磋，就觉得这志向弱下去了，遇到事情就会困惑，有时甚至忘记了志向。如今没有朋友讲习的日子，我就静坐，或看书，或随处走走，在举目投足之间，都不忘记培养自己的心志，也觉得心态平和舒适，但是，始终不如朋友讲聚，精神流动，来得更有生意。那离群索居之人，有什么要领可以保持志向呢？”

　　“这一段，充实验证了你平时用功的收获。学习功夫或许就是这样，只要你不中断，到得熟练之后，体会自然又有差异。简陋我们的学问，最重要的就是立志。所谓困惑、忘记了之类毛病，泉源照旧在于志向不够真切。孔子说：‘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你看那好色之人，什么时候会因为没人激励就忘记了好色，没精神头好色了呢？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只是他真真切切地好色而已。持志如心痛，自己的痛痒，总是自己才晓得。你困惑了，忘记了志向，总是有此外地方痛了、痒了，你自己痛了、痒了，自然要去挠痒推拿。佛家说‘方便秘诀’，或许和朋友讲习就是你的方便秘诀吧，这必须得自家调停斟酌，别人帮不上忙，也没有此外要领可用。”

　　【一】

　　《孟子》讲如何养浩然之气：“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长也，无若宋人然。宋人有闵其苗之不长而揠之者，芒芒然归，谓其人曰：‘今日病矣！予助苗长矣。’其子趋而往视之，苗则槁矣。天下之不助苗父老寡矣！以为无益而舍之者，不耘苗者也；助之父老，揠苗者也，非徒无益而又害之。”

　　必有事焉：事，张居正说就是用功；正，是预期其效，老是在问结果。必有事焉而勿正

　　【二】

　　王阳明回信说：

　　先去体认圣人的气象，倒是有这种说法，但这样说照旧有些欠缺。圣人气象，那是圣人的，我从何体认？如果不在自己的良知上真切体认，就像拿没有准星的秤去称重，拿没有磨过的镜子去照美丑，那真是成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圣人的气象，到哪儿去体认呢？照旧在自己的良知上体认。我自己的良知，原来也和圣人相同，如果体认得自己良知明白，那圣人气象不在圣人而在我自己身上了。

　　【三】

　　陆原静来信问：

　　下手做学问功夫时，感受心静不下来。妄心虽然在动，妙想天开不听，照心也在动。这心既然一直在动，就没有一刻能停下来的。怎么破？

　　王阳明回信说：

　　你这是刻意要求个宁静，那就越静不下来。妄心自然是在动，这照心是不动的，物来则照，物不来则静，所以它是恒动恒静，即动即静，照的是天地万物，生生不息。照心虽然在无物不照，妄心也在照，只是你的妄心自己在动，它照禁绝。“其为物不二，则其生物不息”，至诚之心，没有一刻停息。如果有一刻暂停，那就是息了，就不是至诚无息的学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