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那个卖力开门的伪军一改之前的骂骂咧咧,对着沈德东赔笑脸:“来来,恭喜老沈高升,你赶忙去厢房凉快凉快,我来替你站岗,这个小赤佬,我盯着他去洗洁净……”
不怪他前倨后恭,沈德东当了火头军,那是改天幻日啊。
现在抓紧时机多拍马屁,以后就有时机多混几块大肉吃……
“谢谢老弟啊”沈德东皮笑肉不笑的踱进大院子,孔先生接过铺盖卷也跟了进去。
那伪军朝祝为民一瞪眼,“小赤佬,把衣服脱了,扔掉!……”
他还想继续骂几句好抖抖威风,只是身体不争气,脸色一变,觉得胃里的酸水正朝上翻涌“呕儿……”
他连忙捂住自己嘴巴,大步往宅院内走去,边走边骂:
“哎呦,这个味道,册那,你没有鼻子嘛?”
祝为民……呃,现在要叫瘌痢头阿三立刻面露愁苦之色“阿巴阿巴阿巴阿巴”一番比划,然后紧紧捂住自己裆部……神情扭捏……
“册那,面皮倒是蛮薄的……”那伪军挠挠头,朝院子里几拉呱啦喊了几嗓子,很快从门里扔出几件衣裤来。
看样子还挺新的,甭问,肯定是他们收“爱国捐”时顺道弄来的。
祝为民捡起这些衣裤,也不用多说,直接扭头跑到个水塘里,飞快的把身上那套玩意脱了,远远的扔掉,跳下水去……
如果教导小队服务再拖延些的话,只怕瘌痢头阿三就地就要被自己身上的味道熏得昏已往,这可是太惨无人道了……
洗完后穿上衣服,沈德东看了他一眼“小赤佬,长得倒是蛮登样的,身上清清爽爽,听说你以前在饭庄的后厨房里做过?会烧菜伐?”
“阿巴阿巴阿巴”瘌痢头阿三颔首如捣蒜。
“蛮好,你现在就去厨房间,里面有今天早晨买来的菜,我们这个有30小我私家……你把饭烧出来!烧得好,就留你在这儿,钞票没有,但肯定不会亏待你!晓得伐!”
“阿巴阿巴阿巴阿巴”瘌痢头阿三虽然不会说话,但耳朵不聋,马上拍着胸脯指天指地,这还不算,甚至跪下来给沈德东磕了个头。
沈德东哈哈大笑:“小赤佬,倒是头子倒是活络的嘛!算你运气好,我们这两个班,没准就要一直驻扎在这里了。到时候少不了的利益,烧饭去吧!要是做的好,补你个挑夫的缺也不是不行,到时候你就吃皇粮了!”
“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瘌痢头阿三兴奋的跳了起来,连连向沈德东鞠躬。
“册那,时来运转,这个小赤佬倒是不错,有了他,老子一不用站岗,二还能捞点横档……以后收他做个追随倒也蛮好,行军时候有人替老子扛枪打扇子了……”沈德东往地上一座,内心满意很是。
这大宅子制作的极为考究,地上用的是拼花地砖,盛夏时节坐上去阴凉无比,沈德东很快就靠在墙上睡着了……
适才在树上巡查其实是挺累的……
“吃皇粮?册那,皇军的粮食倒还真是皇粮了,我呸……”瘌痢头阿三一边往炉膛里填柴火一面心里痛骂“赤佬模子,早晚要你们悦目!吃进去几多早晚让你们全部吐出来!”
……
祝为民做菜的手艺不怎么样,但在他的刻意认真讨好下,税警队上上下下都吃得很是满意。
晚饭后,他又麻利的收拾了碗筷桌椅,给各人泡好茶,自己缩到厨房洗碗整理去。
饭后是娱乐时间。
孔先生哭丧着脸,走到一张八仙桌后,这算是临时的书台。
醒木一响,“请听开篇《莺莺操琴》”
老规则,说正书之前要唱开篇,这是孔先生自从8岁随着学生意开始就养成的习惯。
唱支开篇约莫五分钟,一方面是提醒台下听客,要开书了,赶忙坐坐好,另一方面也是先生们显手段要领。
虽然“唱书先生”是行内的揶揄,但唱得好,照旧能大占自制的,最起码电台就喜欢这种。
孔先生自己一般,但对自己挺有要求的,不愿放过任何锻炼的时机。
不意……
“放屁,谁要听这种嗯啊嗯啊的工具。讲过几多遍了!十八摸,十八摸有伐!”
“对,谁要听这个!四季相思!四季相思!”
台下发出阵阵乱号。
十八摸和四季相思顾名思义都是艳俗小曲,而弹词在这个时代好歹算是高台教化的准雅致艺术。
虽然孔先生讲《昆山书》的时候也是眉飞色舞,但怎么说也是祖上传下来的工具,虽然情节上诲淫诲盗,可至少有个劝世向善的大帽子带着,所以各人也就眼开眼闭了。
但让他果真唱黄色小调……
这有点突破底线了,虽然他不是不会,只从来没果真唱过,这种事情要是被道中晓得了,跑去光裕社告一状,自己只怕在行内要名声扫地的……
正犹豫间……
“啪”一只黄金瓜飞了上来,正中孔先生额头。
黄金瓜本是沪郊常见的一种甜瓜,色泽金黄,呈椭圆形比成年人的拳头略大,味道甘甜,汁水丰盈,而且种植起来很方便,田间地头都能种,种了就能活,很受老黎民的喜爱,自然也成了这群兵痞最好的饭后水果。
成熟的黄金瓜脆生生的,倘若入口自然是极好的,只是现在,那瓜直接在孔先生额头上爆开,汁水瓜瓤瓜子糊了他一脸。
台下暴发出轰天的笑声。
孔先生脸色铁青,还得拱手告饶,“列位老总就拿我当只屁放掉吧,我先去擦擦,再来服侍列位军爷老总……”
“滔滔滚,擦完了就过来,敢晚一分钟就枪毙你个瘪三……”沈德东叫得最响。
孔先生捂着脸踉踉跄跄跑到厨房。
祝为民连忙给他舀了几瓢水倒在脸盆中,有扯过一块赶忙的白布给他擦脸用。
“谢谢,谢谢,祝……嗯,阿三……”
“孔先生你受委屈了,忍忍,早晚收作这帮赤佬!”祝为民低声道。
刚刚一幕他恰好尽收眼底。
孔先生无端受了如此大的人格侮辱,这让他火气也上来了。
“阿三,没事,没事,走江湖吃开口饭的就是这样,受气是应该的,也就是六场乡邻好脾气……哎,你不要担忧我,这个委屈我受得下来,你凭据原来计划就是……我先走了……”
说完急遽离去。
祝为民忙了个把小时,把碗筷洗洁净,连带着把厨房都收拾了一遍。
这些房间的花样排列,他看在眼里,记在心上,计划再花几天时间,把这个大宅子从里到外都好好摸透,绝对不能泛起死角。
这种乡间富人住宅,看上去普通,实际上为了防止屡禁不停的伏莽,大多有个隐蔽的地库,平时用来存放珍贵资产,情况紧急时也可以成为临时遁迹所。
“阿三,阿三!过来倒茶!,茶水都没了!”正厅里,沈德东又在大叫大叫。
祝为民摇摇头,提着个装满冷开水的水壶走了进去。
进了房间他被吓一跳。
孔先生正在台上龙精虎猛的说《祝队长大破蟛蜞窠》。
见正主儿进来,孔先生倒是老脸一红。
为啥?
说书先生都有现场编书的本事,凭据听客实际情况,识趣行事,挑对方喜欢的说,这样才气拉住客人。
在这里说和在东风茶室说,虽然书目是一样的,但内容肯定大不相同。
前者要突出祝队长神勇无比,双手打枪,百发百中,现在么,咳咳,祝队长的形象就颇为猥琐了……
祝为民竖起耳朵一听,也差点晕已往,显然孔先生把昆山书中最刺激的那段按到了祝队长头上。
祝队长在蟛蜞窠遇到了千年蛇妖要和他配伉俪……
祝队长再神勇也比不上蛇妖啊,很快就从人酿成射妖了……
堂堂祝队长更名祝三秒……
可怜祝为民到现在连异性的手都没摸过,就被编排成这幅样子……
但为了任务,他照旧强颜欢笑,趁人不备向孔先生挤挤眼,意思是你继续说,我无所谓……
一直闹腾到下半夜,可怜的孔先生才沙哑着嗓子下来休息。
而兵痞们除了巡查的外,都横七竖八的睡着了。
祝为民见无人注意,悄悄溜进孔先生的房间里:“今天这段,出了这个院子后就得忘掉,晓得伐?!”
孔先生也被对方这狰狞的嘴脸吓了一跳,颔首如同鸡啄米“晓得,晓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