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试探
前世爹爹是以“通敌卖国”为由被治罪的，晚娘自知爹爹一世清明，绝无可能生出此念。
势必是有人在陛下面前危言耸听，污蔑爹爹。
爹爹心性阔达，不喜被困朝堂，辞官回乡后向来不涉政事，在扬州一带从商多年，接济穷人。娘亲又是书香门第身世的，舞文弄墨，是一代名手。
诬陷爹爹之人，或许就是杀人灭口之人。
那是一股很大的势力，她一定要揭露真相，报仇雪恨！已告爹娘在天之灵！
晚娘早已在心底分析妥当。
今生，她杜晚娘势与仇敌不共戴天！
……
一路走来，下人见到她，皆毕恭毕敬地朝他二人行礼，“见过少爷、少夫人。”
因生前亦是名门闺秀，这些尚且习惯。
晚娘的心思不在当下，轻轻颔首，径直前行。
“敌人就算在暗处，却绝对想不到我会酿成当朝公主，不外……此事我不能亲自去视察，需找个信得过的人，以免打草惊蛇。”
“也该用厉承修这身份助我一臂之力了。他既是大理寺中人，势必能轻易拿到案卷，视察出杜家被治罪名的真相，为杜家平反！等会我该如何开口呢？用美人计？不行不行……他本对这幢亲事无意，这样做反倒会让他对我反感……用苦肉计？……啊！”
“小心——”
话音刚落，晚娘便觉一阵疾风刮过身侧，揽住她即将跌倒的身子。
“多……多谢。”
因想的入神，未注意台阶，差点跌倒。晚娘略显窘迫地朝实时揽住自己的厉承修致谢。
怀中人身上有股空谷幽兰般的香气，淡然无形，沁入肺腑，厉承修只觉越闻越心乱如麻，凝白无瑕的俊脸上也逐渐浮起两抹红霞。
他应是厌她的，这势头差池！
急遽将她放稳，松开手，没好气地留下一句，“走路莫分神，看路！”他便径直走开了。
晚娘吐吐舌头，她也不想跌跤的……看着他的背影，摸自己的脸颊，略有些发烫。
想想又觉哪里差池劲。
刚刚是她差点摔跤，厉承修他在气什么啊？！
来不及细想，连忙跟上。
……
回到卧房，晚娘旁敲侧击道：“这几日不必上朝，不必去大理寺服务吗？”
“朝中官员结婚，陛下特许五日婚假。”更况且……是嫁女儿呢？
后半句没说，厉承修瞧着她滴溜溜好奇的大眼睛，倒茶的手一停，一阵不安油然而生。
“哦哦——对了！你主管大理寺，是不是经常翻看卷宗，纪录案籍啊？”晚娘殷勤地帮他倒茶，拿衣服，口中不停问道。
厉承修用狐疑的眼神看她，“嗯……怎么了？”
“没什么，嘿嘿就想请你帮个小忙而已。”
“何事，殿下竟需微臣相助？”瞧着她笑得“讨好”，那不安感愈甚。
晚娘暂且默不作声，卖个关子，故意勾起他的好奇心。取来纸笔，急遽写下一行字。
“这个……你看看。”
她将写好的纸递给他，眼中真挚很是。
厉承修皱着眉瞥了她一眼，随后拿过，垂眸细看。只见纸上写着这样几个词——
扬州秋水
玉兰夫人
名手墨宝
不知所踪
“你可听说过扬州秋水镇上有一位书法各人？其假名‘玉兰夫人’，字画远近闻名。”
这问题倒是在他意料之外，厉承修想了想，悠悠道：“听说过。不外，近些年她的字画已经鲜少在坊间流传了，怕是已经停笔了吧。”
“其实否则。我已经探询到这位玉兰夫人是何许人也。她即是杜家，杜有衡一族的夫人。”晚娘继续问道。
“杜有衡？”
说到爹爹的名字，厉承修明显一顿，看来是知道些什么。
“杜夫人乃一代书法名手，其墨宝我心属已久。宫里什么都有，可名家的字画千金难求！你能否帮我去找找啊？”晚娘急切隧道。
“你……难道不知杜家已经……在一夜之间惨遭灭门吗？”
本就在意料之中，还奢求什么“奇迹”。原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坚强，谁曾想从他人口中听到这消息时，心口照旧会一阵窒痛。
“灭门！怎么会……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晚娘忍不住哆嗦，那样子如同被吓坏了一样。
哎……本就是娇生惯养的女儿家，怎听得这样残忍的消息！
厉承修还以为是这个消息吓着了她，心里难免划过一丝歉疚。
“听到的消息确实如此。杜氏族人，无一幸免。据说是杜有衡勾通外族，对内被查，遂被夷人派人封口。本应以罪臣之名论处，如今却牵连了全家人，自己也赔上性命……”
厉承修还未说完，晚娘已不行思议地摇头道：“夷人？这怎么可能！杜老爷绝不是这样的人！”
“殿下怎如此激动？”
厉承修似乎嗅到一丝奇怪的气息。
公主殿下向来对这些事漠不体贴，今日追着他问这问那，倍感兴趣的样子。早些敬茶时也一反常态，从前那盛气凌人的态度荡然无存，对他爹娘有礼有度，着实奇怪……
“我……我就是觉得太可惜了。能写出如此字画之人，嫁的也定是良善之人，竟然被冤枉至此……哎——造孽啊！”晚娘忍不住叹息。
厉承修抬眸看她，忽而严肃道：“若没有确凿证据，不行轻言冤枉。大理寺查案从来都只看直接证据，眼见为实，耳听为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