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传承
天已大亮，路上行人渐多。换在平日里，张三早已吆喝上了，可今时的她，却神思不属。
“喂，来两个馒头！”客人叫了两遍，声音已有些不耐烦，张三才回过神来。
出摊的路上，她不停追念着浮风的嘱托：“当年我和星雨二人呕心沥血研究数十载，试遍天材地宝，在兽类身上失败过无数次，才终于炼成筑灵丹，使凡兽变为灵兽。厥后，我们给清姝服下筑灵丹，终于让她有了灵根，进而通过修行踏入仙途。原本我们计划在清姝大婚当日把方子果真，我们当初还备了几颗筑灵丹，一颗计划在清姝结婚后给楚筠服下。可是如今，方子还没传出去，我们几人却都已身消道陨，筑灵丹也落入了炽魅、千渊手中。修短随化，终期于尽，天意如此，我们也认了，可筑灵丹是我们一生的心血，若是断了传承，实在是死也不能瞑目。张三小友，你既无意修仙，我们也不勉强你，只是能否帮我们最后一个忙：找到有心人，把筑灵丹的方子给他，让我们一生的努力不至于隔离，也算了了我们最后的心愿。”
张三将包好的馒头递给客人，心中回忆起浮风星雨对筑灵丹传承人的要求：“首先，人品要规则，筑灵丹的方子绝不能落入炽魅、千渊之流手中，否则无论对修真界照旧凡人都将是一场浩劫。其次，要能凭据方子集齐药材，炼出筑灵丹，或者至少有途径找到炼丹之人。最后，私心不行太重——我们当初研制筑灵丹，一是因为有灵根的人万中无一，且往往修为越高子嗣越单薄，欲将仙门发扬光大，把凡人引入仙途是最有效的法子；二是我们的足迹踏遍九州四海，给凡人行医时看到他们的弱小和无助，他们经历了太多的苦难。人命危浅，朝生暮死，我们便想着，如果能有法子让凡人也能变得像修士一样长寿和强大，他们的日子会不会好过一些。所以，我们希望传承筑灵丹方子的人，能有和我们一样的想法，而不是将筑灵丹用来谋取私利。”
“第一条简朴，这世上终归是好人多。第二条就困难了不少，别说水虎的妖丹了，就为了取前面那些药材，我好频频都差点丢了小命。至于第三条——唉，算了，想想就头大。”张三在心里对自己说。
“唉，我该把方子交给谁呢？”张三问自己。
离开夙霞山庄后，她前两年东奔西走，一小我私家四处收集药材，和其他人偶有交集也是浅尝辄止。在岛上居住的这些时日，她天天出摊，倒是认识了不少经常来买包子的熟客，但要说起朋友，她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另外两小我私家。
“秀秀姐人真的很好。我刚来岛上的时候，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她收留了我，还让我一直跟她住，还教我怎么摆摊。厥后因为娘亲他们的缘故，我想一小我私家住，她又在郊外帮我寻了间废弃的院子，和我一同把家收拾好。幸亏有她，我才气在岛上扎下根来。可我就算把方子给她了，她去哪儿找人炼药呢？”
想到此处，她下意识跺了跺脚。脚上穿着一双崭新的千层底——林秀秀上次给庞仪送鞋，见她眼馋，没出几日便给她也送了一双，果真舒服又暖和。张三望向林秀秀寻常摆摊的地方，若是往日，林秀秀应当在一个时辰前就出摊了，可今天不知为何，这个位置却是空的。庞仪坐在一旁的马扎上入迷，也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
“唉，老神仙就算了，他这人好吃懒做，整日里游手好闲，每天都想白吃我的包子。我要是把筑灵丹的方子给了他，他说不定转手就拿去卖钱了。也只有秀秀姐能包容他，给他做鞋，每天都给他白喝豆乳，还把卖不完的豆腐分给他——他又不像我会拿包子换。唉，也不知道秀秀姐为啥总是对他那么好。”想着想着，她皱起眉，边看着庞仪边摇头。
庞仪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目光，转过头，恰好见到她一副怒其不争的样子，便问道：“小阿三，怎么这么苦大仇深地看着我？是嫉妒我英俊潇洒风骚倜傥学富五车学富五车么？”
“啊对对对，我嫉妒你总是那么信心十足。”张三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她又想起一事，顺口问道，“你知道秀秀姐今天为什么没来么？”
“我怎么知道？她也没向我汇报啊。”庞仪揉了揉肚子，“你别说，秀秀不在的时候还怪想她的，今天没喝她熬的豆乳，总觉得肚子里少了点什么。”
见他又是那副把白吃白喝说得理直气壮的模样，张三懒得再理他。这一天，张三一上午都心神不宁，馒头还没卖完，她爽性草草收了摊，把剩下的几个馒头一股脑包起来塞给庞仪。
“我可吃不下这么多馒头。”庞仪有些惊讶。
“拿去，不要钱的。”张三有些不耐烦。
“那我可就收下了。”庞仪笑着接过馒头，一听馒头不要钱，他立刻改了口，“不外才这么几个馒头，怎么够吃，你要么多给些？”
“就这些了，爱吃吃，不吃滚。”张三心烦气躁。她也不再多言，只飞速收好摊子，推起小车，转身便走。
走出几步，身旁多了小我私家，这才发现庞仪左手拎着马扎，右手把挂有“神仙指路”幡旆的竹竿抗在肩上，竟也不紧不慢跟了上来。
张三奇道：“你不住这边的吧？怎么今天往这边走？”
“一起去看秀秀啊。”庞仪回覆得有些理所虽然。
“你怎么知道我要去看秀秀姐的？”张三瞪大双眼问道。
“我掐指一算……”庞仪摇头晃脑说道，话说了一半，见张三一副要杀人的眼神，忙改口道，“你要不是急着去看你秀秀姐，怎么会为了提早收摊把馒头给我，连钱都没收。”
张三不言语了，算是默认。两人就这么并肩走了一段路，张三道：“你还记不记得上次林伯伯来这儿的时候？秀秀姐那次哭得太过伤心，咳喘不止，从那天起，我便总觉得她的精神状态不是太好，今天她又没来，我担忧她是喘鸣之症发作，所以……”
“咦？你什么时候无师自通学起医来了？”
原来，浮风星雨平日里没少跟张三叨叨些药方医理，她虽对此毫无兴趣，但天长日久，总归是听进去不少。她却不能如此告诉庞仪，便只道：“喘鸣之症颇为常见，也不是非得学医才知道的。”
林秀秀原本和怙恃一同住在离东街不远处，林宅算是处在沐遥岛上的富贵之地。厥后林双全为了送还赌债变卖了宅子，举家迁至一处又偏又小的老屋，再厥后老屋也保不住了，就这样越住越小，越住越偏。待到秀秀的母亲仙逝，秀秀再也无法容忍嗜赌如命的父亲，爽性独自离家。沐遥岛灵气稀薄，少少有修仙之人到来，由于种种原因，近些年凡人数量也不增反减，因此郊外稀稀落落漫衍着废弃的荒宅。林秀秀离开父亲后便住进了这样一处废宅，宅中有石磨一台，林秀秀便靠着这台石磨，做起了豆腐豆乳。也正因如此，张三初来沐遥岛时，林秀秀才气凭着自己的经验，随处帮着她。
张三和庞仪都不是第一次来林秀秀家。张三自不必说，庞仪也曾受邀与张三一道来此做客，并对林秀秀家中的整洁赞不停口。
二人来到林秀秀院外，眼前的情景却令他们大吃一惊——院门大开，门板似是遭到外力破坏，已断成两截，倒在一边。庞仪把竹竿往地上一扔，张三也松开推车的手，二人同时往屋内跑去。一进院子，赫然映入眼帘的即是林秀秀平日里用来磨豆子的石磨，石磨底盘仍在，上盘却已摔碎，原本平整的地面由于碎石块而变得坑坑洼洼。
二人冲进堂屋，只见堂屋已被砸得乱七八糟，地上散落着碎瓷片、米饭和菜蔬。几只苍蝇“嗡嗡”飞着，在饭菜上爬来爬去。宅子不大，二人一间屋子一间屋子地翻找，然而一无所获。
“秀秀姐！”
“林秀秀！”
二人一遍又一各处喊着，却收不到任何回应。
林秀秀就这样凭空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