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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山花无数开

七十二

陌上山花无数开 三点余禾 5550 2021-11-01 15:15:02

  时至霜降节气,菜地里一片狼藉。漫生的明白菜杆叶中间吹进去了许多残渣败叶。王家奶奶在中间的根茎上绑了一圈塑料绳,试图束缚住杆叶往一起包裹着生长,等到立冬时再收割储存。“霜降萝卜,立冬白菜,小雪蔬菜都要回来”。明白菜最是熬得住霜寒,它们倔犟地伸展着枝叶,向外延展伸长,丝绝不受线绳的控制,倒像一大朵呲牙咧嘴绽放的白菜花。苹果树旁边留了两行葱,扭曲的叶子枯黄发黑。秀荣已经把冬天吃的葱挖出来晾干蕴藏了,地里的留着明年开了春吃芽葱。零星的菠菜和香菜铺展在地面上,枝叶油绿油绿的,上面笼罩了一层杂草,更显得菜叶子青绿油亮。这些菜都耐寒,立冬前还能在地里留存一段时间。菜地边缘几株紫色的月季花迎风绽放着,一株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孤苦地挺立在中间,被风吹断的枝干紧贴着俭愣畔。紫色的花朵继续从残枝上罗致着养分,开得鲜艳无比。

  存生和秀荣下午吃完饭,都要来菜地里翻耕一会儿地。菜地里的树多,挡刮得牛和犁摆不开阵势耕地,只能脚踩着铁锨翻耕。被翻耕过的土地横跨地面一个手掌,被打拍得平整的像铺了一层黑褐色的地毯。苹果树枝高处的枝头上,没有采摘上的零星苹果挂在枝头,那些才算得上果中精华。燕燕三个周末闲来无事,就爬到树干上摘下来磨牙消遣。

  存柱家牛圈窑顶的一片荒地上全是苹果树,高处没有采摘的国光苹果另有许多。那片树林也成了燕燕三个时常惠顾的地方。成熟的国光苹果和干枯的树叶颜色大致相同,树梢顶上许多几何苹果都隐藏在树叶中间。燕燕三个也不着急都找出来,逢着闲暇没有去处,他们便不约而同地爬到树上找苹果吃。坐在树杈上悠闲地一边吃,看见眼前大个的也摘几个装口袋里。鸟雀扑棱着翅膀在林间乱窜,叽叽喳喳地叫唤着,似乎是在宣誓主权。鸟雀也是吃惯了的,通常树梢顶上的大苹果,都被它们啄得坑坑洼洼。在鸟啄吃过的苹果反面咔嚓一口咬下去,甘甜的果汁在嘴边溅起许多小水珠。果真如小燕所言,鸟雀啄过的苹果最是甘甜。

  翠霞自从事情调到了城里,回家的次数也越来越少。像王家奶奶盼着玉兰一样,存柱媳妇想翠霞了,也是不停地念叨,“这个翠霞,又不是隔咧十万八千里远,周内忙的在学校,周末咧也不知道把娃领上来转一圈。苹果、菜,另有洋芋收拾咧恁么些,不会上来装上些拿回去吃去,城里买点啥不得要花钱。唉,嫁出去的女子泼出去的水,有咧日子凑想不起回来咧。翠儿啥,家里另有几亩地要耕作,公公婆婆也年龄大咧,经常病病央央的,何立新守着个小卖部,还要时不时地给人送货去,把恁个女子放家里,老的小的里里外外都指望她一小我私家着呢。前儿个碰上他三妈,说在四中巷碰见霞儿连女婿卖白菜着呢,有点庄稼地,人凑不得消停。唉,一个个都忙得过人家们日子着呢。”存柱媳妇揉搓着手背,抬头撇了一眼存柱,又接着絮叨起来,“家家有个说不成!娃娃碎着咧,人愁着长不大,长大咧翅膀一硬都飞咧。看着儿和女五六个,到头来哈不是剩两个老鳖咧,”她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给存柱倾诉。

  存柱坐在炕边的靠背椅子上。那个椅子是他的专座,冬天的时候架上了炉子,他就坐在那里熬罐罐茶,一杯接一杯地吸溜。他一边吸烟一边看电视,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翠霞妈说的话,横竖也不搭话,只管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电视看新闻。烟瘾来了就掏出旱烟袋。裁剪好的卷烟纸总是整齐地装在上衣口袋里,卷上一根粗细均匀的旱烟卷,舔了口唾沫把一头粘紧。一会儿窑里便烟雾缭绕,一股刺鼻的旱烟味弥漫开来。他和村里抽旱烟的几个老汉一样,旱烟都是自给自足。菜地里专门留一方地用来种他的旱烟。院子里的蛇皮袋子上还晾着没有晒干的切碎的烟叶。存柱媳妇有气管炎,闻着油烟味就嗓子发痒,一咳嗽就接连着喘不外气来。存柱在窑里抽着烟看电视,存柱媳妇便悻悻地拿起苕帚在门框上敲了几下,一边问彤彤要不要喝点水。彤彤一小我私家拿着一把小铁锨在墙角铲土,正玩得不亦乐乎,也没搭理她。

  存柱的烟瘾很大,随时随地嘴里都噙着烟,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中间被熏成了焦黄色,像冬天炉子里头烤出来的洋芋蛋蛋外面的干皮。有一回,他点燃一根烟边抽边给牛添草料,旁边的牛迫不及待地摇摆着头在牛槽里抢着吃青草,恰好存柱转头拨草,烟头碰到了牛眼睛下方,牛受到刺激惊得后腿弹跳了起来,头使劲一摆抵到了存柱的肩膀。存柱感应肩膀一阵发麻疼痛急遽躲闪,顾不得嘴里的旱烟,火渣掉落在衣襟上,烧了四五个像麻子巨细的窟窿眼儿。

  存柱媳妇看不惯存柱一边干活一边叼着烟的样子,习惯在旁边一个劲地唠叨,“一天烟火紧得放不哈,走走站站嘴里烟不冒不行,衣裳烧得随处是窟窿眼眼,件件穿出来新不新旧不旧的,把人能丧眼死。”存柱原来话也不多,他已经习惯了媳妇不中断地唠叨,不反驳也不生气,依然我行我素,一根接一根抽着烟。翠霞、顺利几个偶尔回家了也劝存柱少抽点烟,上了年纪抽多了对身体欠好。存柱只是低头卷烟,冷冷地反驳上一回,“天底哈一层人吸烟着呢,也没见几个是吸烟抽死的。我一辈子凑这么点嗜好,把烟戒咧还活哒个啥意思呢!”翠霞几个劝了频频也无济于事,只能拿话宽慰存柱媳妇。翠霞还专门带她妈去城里医院检查治疗了一段时间,现在存柱媳妇的气管明显好了许多。

  白家洼到下塬这条路上没有专门跑的班车,上下两个塬上的人坐车进城,必须到白庙街道或是中学劈面的路口等,搭乘跑寨河或是大秦到城里的班车。翠霞每次一小我私家回娘家,王家奶奶就敦促着燕燕去探询。吃完饭就让燕燕骑着自行车把翠霞送到白庙去搭车。燕燕也是很是乐意,她打小就和翠霞钻得好。翠霞在塬上教书时,和结婚前在家里住的那段时间,经常把燕燕叫上给她做伴儿。只要翠霞回到娘家,燕燕三个就爱去存柱家串门子。翠霞偶尔也把她买来的擦脸油和洗面奶送给燕燕和小燕用,有些照旧电视上广告过的。燕燕和小燕从来没用过洗面奶,洗脸的时候最多拿香皂搓搓手,洗完在脸上抹点棒棒油就行了。看着翠霞在脸上涂抹了一层又一层,她们两个羡慕极了。回抵家洗完脸,燕燕和小燕也学着先在脸上抹一层棒棒油,然后还要把秀荣新买来的擦脸油再涂一层,有时还捏一嘬缸里的白面扑匀在脸面上增白。

  秀荣和村里的几个女人去城里,在商城给她买了一瓶“霞飞”牌子的面霜。那个时候平凉台的广告上经常播出来“霞飞”的广告。“女性魅力,尽在霞飞”,燕燕三个对此也是耳熟能详。对着镜子,她们两个抹了擦,擦了又抹。只顾着涂抹脸蛋,脖子下面和脸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像是太阳光躲到山墙后面把院子影得半边阴暗半边明亮。两小我私家还对着镜子你推我搡地相互取笑。燕燕拿着梳子抿着唾液把空中静电引起的乱发打湿。小时候王家奶奶给她们梳头发时,经常一口唾沫抿湿梳子才给她们梳头。燕燕讨厌闻王家奶奶唾液的味道,经常一脸的嫌弃又莫可奈何。一到秋冬干燥的季节,头顶的头发就随着塑料梳子直竖起来。洗脸盆有水她们就把梳子蘸湿再梳。大多数时候,她们照着王家奶奶的样子抿口唾沫在梳子上梳头发。说来也怪,她们总是自我感受良好,自己的唾沫从来没有那种冲鼻的唾沫腥气味儿。

  王家奶奶坐在窑门口的太阳坡里缠裹小脚。看着太阳光爬上了山墙便敦促着燕燕赶忙去拉水,“燕燕,把时间看着,赶忙不拉水去,一阵阵人家放水的回去咧,缸里下午组饭的水都不够。凑长咧恁么个怂样子,对着镜子哈能照出来个花来嘛,两个猴精的不得了着呢,抹得像个戏子匠一样,出去还把人吓一哈。”燕燕和小燕不以为然,她们觉得镜子里的自己肤白貌美,和电视里的女明星都不差上下。两小我私家并不理会王家奶奶的揶揄,兴高采烈地拉着水桶就出了门。

  现在拉水再也不用去白庙或者是张庄排队了。大块地里有一口年久失修的老井,经过政府部门批准和翻修后,承包给了大坑坑老三家,由后人军祥经管着。一桶水照旧五毛钱,大大地方便了周边几个队里的村民。周边的邓家庄和文家庄村民都来这里拉水饮用。湾底里的水沟因为鲜有人下去挑水饮牛,现在的路已经被雨水冲得沟沟壕壕,只有放羊的人偶尔赶着羊经过。站在燕燕家麦场劈面向邓家庄沟里望去,偶尔另有一两小我私家赶着骡子去沟里驮水。不像前几年,山路上人畜来往,人的吆喝声和牲畜的嘶鸣声混杂在一起,惹得村里的牛马驴骡子一声接一声地嘶叫。燕燕三个偶尔也昂起头也学着吼叫两声,专门听从山那边传来的回声。如今学校师生吃水也不用学生去沟里抬水了。隔几天值周老师领导着高年级值日生拉一回水。

  燕燕和小燕拉着水桶走到拐弯处,正好碰见老五家会军媳妇刚拉水回来。会军媳妇能说会道,在庄户里人缘很好,见了谁都能笑语盈盈地夸上几句。燕燕和小燕打完招呼,会军媳妇眯着双眼笑嘻嘻地说:“你们两个今儿个妆扮得乖的,脸一个比一个白。原来凑长得乖,一白遮三丑,人越看越爱。”燕燕和小燕心里乐开了花,当着面儿反倒有点欠美意思。等会军媳妇拐过弯不见了身影,两小我私家一下子兴奋地拉着架子车边走边噘嘎噘嘎地蹦哒了起来,坡道里似乎没出大劲就上到了塬面上。

  只要是秀荣跟集不在家,燕燕和小燕就喜欢随意妆扮自己。没有啥描眉毛,她们两个就在手指头上蹭些锅煤,对着镜子涂描,然后梳整齐刘海稍加掩盖。她们描眉毛不是为了让人看,而是描了眉毛心里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欢愉。王家奶奶看见她们两个画的五麻六道,就翻着眼窝瞪着嘟囔几句,“猴精的,把个眉毛涂得像戳咧两根火棍一样,猴得要跟人呢我看。”她们两个对王家奶奶的唠叨已经习以为常,只要自我感受良好自然也当成了耳旁风。颜龙偷偷地把燕燕和小燕如何妆扮的细节一五一十给秀荣反了舌。秀荣又是可笑又是好气,找了个茬口,硬是憋着笑把燕燕和小燕美美实实地说教了一顿。从那以后,家里要是来个串门子的亲戚邻居,秀荣想起来就笑着当段子掰扯给浪门子的女人听。一帮子女人又有了新的话题,顺着话头以点带面东拉西扯地闲谝起来,羞得燕燕和小燕飞红了脸,恨不得有个老鼠窝钻进去,捂着嘴一奔子就跑到了场畔上。

  随着燕燕三个徐徐长大,每年一到冬天换季的时候就没有适合棉袄上面穿的外套罩衣。王家奶奶生怕冻着他们,拆洗后新缝制的棉袄做得又大又宽松,棉袄棉裤穿上身整小我私家都显得臃肿不堪,一个个看起来圆咕隆咚的就像碾场的碌碡一样。去年还很合身的外套罩衣套在棉袄上面,里面蓬松外面紧绷着,胳膊腿脚都伸展不自如。看着燕燕三个撑开胳膊像大猩猩一样扭头列怪,王家奶奶笑嗔着说:“看着个子都没有长哈几多,一年一年还费衣裳的很。去年穿得衣裳到今年个五短三粗的凑差池劲咧。”颜龙穿新缝制的,小燕可以穿燕燕穿过的。燕燕没有外套罩子,秀荣就把前些年她没有长胖之前穿过的棉袄罩衣翻出来,踩着缝纫机稍作缝改再给燕燕穿。燕燕穿上更像是柴火棍子上挑了个麻包袋子。幸亏她骑自行车是在三角框啷里蹬,否则臃肿得连自行车大梁都跨不上去。

  有一回,翠霞回娘家来帮着收拾衣柜,翻出来一件她上体校的时候穿过的半新不旧的纯棉翻领夹克运动上衣,蓝白相间的颜色,蓝色的袖子上有两道白色的竖纹,想着燕燕恰好能穿,就拿过来给了燕燕。燕燕第一次穿带拉链的衣服,虽然稍微有点宽大,穿到身上却很舒散,她欢喜地恨不得天天穿在身上。周末洗洁净周一上学还穿着去学校。整整一个冬天,她都套在棉袄上面当罩衣穿。

  塬上天气大冷的时候,秀荣也让燕燕三个在棉袄上面套上一件她前些年拿回来的大人棉衣。这些半旧不新的棉衣秀荣一直当宝物一样叠整齐存放在大立柜里。秀荣身上穿着卖菜的那件豆绿色的棉衣也是她从白银带回来的。刚开始的时候她还舍不得穿,卖菜是穿不洁净衣服的。随着她的身形一年比一年壮实,以前穿过的所有厚衣服都上不了身,她才想起翻找拿回来的厚棉衣,原本她是计划留给燕燕和小燕再大点穿的。冬天赶集卖菜最是煎熬人,敞篷的三轮车行驶起来,穿几多衣服似乎都不能反抗迎面吹来的嗖嗖风。存生当民兵的时候发的那件军绿大衣已经被他磨得油光锃亮,袖口边上的棉花都裸露了出来。天冷的时候他就穿在身上御寒,身体运动暖和了他就盖在菜上面给菜取暖。冬天的菜经不住冻,秀荣经常在车厢里堆放些穿烂的厚衣裳,用来给菜当被子盖。

  幸亏玉兰过冬之前又带回来些平时积攒的厚衣服。她拣着燕燕一家大人娃娃能上身穿的拆洗洁净才带回来。存生穿的所有衣服都是玉兰拿回来的。这次回家她还专门带回来几双羊毛线编织的厚袜子和一双军用皮靴。穿上军用的皮棉靴子,存生的鞋哐啷里一直感受热乎乎的。脚底下一暖和,整小我私家都热乎了起来。没有生意的时候,存生习惯性地靠着三轮车车头的铁皮挡板,缩紧脖子裹紧身上发黄的军绿大衣,手捅进袖口里,脚上的皮靴子在地上一跺,冷不丁地一声吆喝一嗓子,“菜自制卖喽!”

  斜劈面的效林搓着耳朵取笑起来,“再看白家洼里人恁架势,咋看咋像个老田主,这个外号起得真个妙巧。”劈面的慧慧女婿手捅进袖口里接着话茬笑着说:“白家洼里人把钱揣插口里咧,心里热火着呢。你看恁皮靴子一蹬,料怂势扎圆咧。”一个话头挑起来,周边的菜市井没事都笑着掺和一两句话,话头都落到了存生的身上。存生只管咧着嘴眯着眼睛似笑非笑地听着,偶尔插上一两句,“跟你们年轻人没法比,人一上年龄身上凑没火气咧。把恁个钱么,挣几多都不得够。叉口里钱哈没捂热,一阵阵出去买碳又成别人的咧。一头子挣八头子等着花呢。”

  效林端着茶缸子来到存生的三轮车跟前,“啧啧啧”地咋吧着嘴巴,拧开盖子慢悠悠地抿了口茶,阴阳怪气地给秀荣递话,“而更人是越有声唤的越曾,你们比我们早动身咧几多年着呢。恁时候卖菜的有几个呢?恁几年你们凑把仓攒哈咧,轮到我们跟上贩菜,满市场都是卖菜的,而更想靠卖菜挣钱不行能咧。这人呐!越有凑越涩皮。”存生情知效林话里有话,为着前几天没借成钱的事心有怨气,他给秀荣打了个招呼,借口尿尿走开了。

  秀荣打发走客人把菜盖好,抬头没好气地给效林说:“你们怕还想着我们两个这几年把钱挣哈咧。我们家里的缴消你是不知道,等你供学生你凑知道咧。刚有几个钱,不是买化肥挂炭凑是三个娃轮流害病。重新分咧地才几年,我们这一两年才算是存咧点粮食。买三轮车还拉咧几个外账着呢,不赶忙还人心里能牢固!还没缓过气来呢啥,湾底里人可嚷劲着往塬上修房价。宁祥家一走,平第家眼见着开春一暖和凑能上塬咧,会军家也想措施兑地着呢。再看过几年都啥消息,真的都上塬,你不攒钱修房把你逼得也没方子。”存生刚听了个话把,轻叹了一口气接上了话茬,“唉,走一步算一步,眼前头的事都顾不外来着呢。该搬的让人家搬么,他一年两年湾底总搬不空。都搬走咧咱们住着还清闲。”秀荣皱着鼻头轻蔑地瞪了一眼存生,“你光嘴上劲大。”存生也不再争辩,从秤口袋里掏出一个馒头咬了一口,只是嘴里鼓哇干嚼又不下咽。效林笑着说:“你看一说感动地方,把我姐夫愁得馍馍都咽不哈去咧。一旦把这小我私家愁成这,事凑大咧。说来说去,你们白家洼人哈是有钱呢,我们庄里人都是恁怂管娃,窑再烂都没人嚷叫着上塬。”秀荣看了看存生,撇撇嘴笑着说:“你姐夫恁还不是作精着呢。老八家还在崖背上修房着呢,听着嘴上都嚷叫得曾。这小我私家心大着来咧大的很,小着来咧能拿针尖剜。”存生苦笑着“唉”叹一声,“我哈愁啥呢,恁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呢,我凑没有往哪哒多想。是这个馍馍冻住咧,放嘴里急遽鼓哇不哈去。我难道上凑恁点前程!叫你们还把我矢量咧。”效林和秀荣对视了一眼,都抿着嘴笑了起来。

  效林拧开茶杯子泯了一口热茶,拍着三轮车意味深长地嗟叹了几句,“这他妈的!人活一辈子有个啥哈数呢。一口气在着咧,争竞这个,争竞恁个,眼一闭脚一蹬啥都不是你的,有啥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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