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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山花无数开

三十二

陌上山花无数开 三点余禾 4947 2021-03-11 13:47:33

  院子里,王家奶奶正在收拾萝卜干。被晒得扭曲的萝卜干像毛毛虫一样,蜷缩着身躯躺在蛇皮袋子上面。王家奶奶拿起一个咬了一口自言自语:“今年太阳像是没有劲成,咋么晾晒咧两三天咧还脆生生的。明儿个再吹一天,管它三七二十一淹咧算求咧。”她边说边揽起蛇皮袋子,把萝卜干收集在中间拎起。听见崖背上有人喊奶奶,她连忙抬起头看,原来是燕燕。燕燕趴在墙头上问:“奶奶,颜龙回来过吗?他们老师说上咧两节课奏不见人咧,叫我跑回来看家里有吗。”

  王家奶奶拎着袋子,她感受脚下站不稳当,连忙扶住了墙壁,心砰砰地跳起来,两只脚不停地挪动着碎步。她连忙问道:“你们三个一哒走的,再没回来么。没上学人哪哒去咧?啥时候人寻不见咧哪?你爸你妈还没有回来么,上哪哒寻人去呢?把他这碎先人,好好的咋能不见咧。”王家奶奶一边嘴里不停地念叨,一边扶着墙娜着碎步把手里的袋子放到地上,想起了什么又抬头问燕燕,“先生没说,颜龙一小我私家不见咧照旧伙上娃娃一哒不见咧?”燕燕说是颜龙和他们班里一个学生上课作怪让老师撵出了教室,下了课两个都不见了。王家奶奶马上火冒三丈埋怨起了老师:“恁先生也是的,娃娃伙儿淘气你打骂都能成,你撵出去组啥呢。恁不知道藏哪哒去咧。你去给先生说,他把我娃给我寻不回来,看我不拿个镢头去把学校门拆咧……”墙头上早已不见了燕燕的身影,王家奶奶还在院子里焦急地念叨着。

  秀荣推着自行车进了洞门,王家奶奶赶忙把颜龙的事情说了一遍。秀荣放好自行车就大步流星地出了门。半路上正好碰见颜龙的班主任老师正在找人,就把颜龙如何在课堂上窃窃私议地传纸条,还捏成纸团打人,如何被赶出教室的经过说了一遍。班主任老师最后说:“出走的时间不长,咱们先不要着急,人没回家肯定就在学校四周潜藏着呢。”

  校长把家长和老师荟萃起来或许划分了一下寻找的方位,各人就散开分头去找寻了。秀荣顺着沟渠一声接一声地喊颜龙的名字。地畔和沟渠边的蒿草长得有一人高,和其他呲牙咋呼的荒草一道盖住了人的视线。田埂边的野菊花金灿灿地摊成一蒲团,一阵风吹过,扑鼻而来一股淡淡的清香。秀荣手里拿着捡来的一根粗树枝,顺着沟渠一路找寻。她寻思着两个孩子出来也没地方去,应该是边走边玩着走远了。学校周围大部门都是原地,听见人这么一喊叫,肯定是吓得躲到沟渠里或者荒草滩里了。秀荣正这么想着,听见远处有人召唤,说是“娃娃寻见咧”。秀荣悬着的心终于随着一口长气放了下来,适才的紧张又酿成了恼怒。她憋着一肚子气转头回到了学校。

  回家的路上,秀荣缄默沉静不语,只是加速脚步走在前面。颜龙耷拉着脑袋紧随着,走几步又加紧脚步小跑几步,铁皮笔盒碰撞得嗒嗒作响。一直到吃完晚饭,燕燕和小燕趴在桌子上准备写作业。颜龙也掏出了书本,秀荣一把夺过颜龙的书欻一声甩出了门外,封皮和书本四散掉落在地上,被风吹得哗啦啦作响。王家奶奶正跪在炕烟门前烧炕,见状连忙劝解:“吓唬噶对咧!恁个还碎着呢,儿子娃娃打架逃学都正常的很。再大噶奏知道咧。”

  秀荣一把抓住颜龙的衣领从窑里拽了出来,不容分辨地说:“妈,你今儿个再不要管咧,我看我再不收拾这个娃恁尾巴奏翘上天咧。锤头大点奏知道逃学,再大点奏能杀人纵火咧。我今儿个不把他这个怂看病治咧,他不知道天多高地多厚。燕燕,你去把搓衣板给我拿出来,小燕到外头洞门口抱两个砖头进来。”秀荣厉声呵叱完,猛得一脚踢踹在颜龙屁股上,颜龙一个趔趄哇一声哭了起来,捂着屁股告饶:“妈,我再也不敢咧,我知道错咧,你把我饶咧去。”

  “你试不来疼奏不知道长记性,胆子大的还知道逃学咧。谁给你教哈的?”秀荣说着又撵上去在屁股上踹了一脚。颜龙捂着屁股连连退却,哭号得更厉害了。燕燕和小燕站在旁边吓得瑟瑟发抖,也带着哭腔告饶起来。秀荣看见更是来了火气,抄起灰耙就朝颜龙走已往。存生小跑过来一把抢过灰耙说:“好咧!你个二杆子,有多大的气还能撒娃娃身上。吓唬噶奏对咧,打得劲大咧明儿个咋走学校去呢。”

  秀荣一把推过存生骂起来:“你要组啥组啥去,没有你说情的份儿,快再不在这献殷勤咧。快出去!看见你我更来气,谁叫你把你碎先人平常不管的。”存生“唉—咦”地叹了一口气,扛起镢头就出了洞门。王家奶奶示意燕燕和小燕把手里的搓衣板和砖头放回原位。又让她们把颜龙的书本捡起来包好拿了进去。她双手筒进衣袖里挪着碎步靠在门框上说:“这快对咧!叫娃写作业去。娃娃伙儿,八岁九岁正是惹得猪嫌狗不宁的时候,差不多吓唬噶对咧。”

  颜龙还在不住地抽噎着,秀荣也不搭理王家奶奶,提着搓衣板放在偏窑的门口喊颜龙:“不打你能行,过来给我跪到搓板上好好反省去。”

  颜龙不敢不从,边走边抽抽搭搭地保证:“不敢咧妈,我以后再也不敢逃学咧。”见颜龙跪在了搓衣板上,秀荣又把两块砖放在颜龙头顶,颜龙赶忙举起手扶稳。秀荣站在一旁问:“跪搓板顶砖头美照旧上学美?我们把钱掏上叫你一天在学校里作怪着呢,你真个把我们当猴耍着呢!你说,是不是你带得头?”

  颜龙吃力地偏过头,满眼泪花在打转,哽咽地说:“是庞涛涛来,他说站外头没啥意思,叫我们到沟渠里耍去呢。”

  “庞涛涛叫你吃屎去你也跟上去呢吗?庞涛涛叫你杀人纵火去你也跟上去呢吗?你自己没长脑子吗?别人叫你组啥奏组啥,我叫你好勤学习你咋么奏听不进去。”秀荣骂到气头上,走进厨房在灶火里抽了一根干树枝出来,象征性地抽打在颜龙脊背上。颜龙全身发抖哭得更厉害了,燕燕见状赶忙跑已往抱着秀荣的腰求饶:“妈,你把颜龙饶咧去啥,他再不敢逃学咧。”小燕也跑过来扑通一声跪在秀荣面前嘴里不停地喊着“妈,不打咧啥。”秀荣一把把树枝丢在地上,取下颜龙头顶的砖头说:“你们两个赶忙写作业去。他娃给我跪着,啥时候悔悟咧啥时候起来。”秀荣转身走进偏窑关上了门,她感受胸口憋闷,两股眼泪滑落了下来。

  看着秀荣关上了门,燕燕和小燕赶忙取下砖头藏了起来。她们试图把颜龙拉起来,颜龙只是撅着嘴无动于衷,胸口一起一伏还在不停地泣搐。约莫过了十来分钟,秀荣在里面问道:“你说,你以后还逃学吗?再逃学欠好好上学咋弄呢?”燕燕和小燕在旁边着急地戳着颜龙,让他赶忙打保证。颜龙说道:“我以后再不逃学咧。再作怪欠好好听讲,你回来奏往死里打。”

  秀荣泯着嘴强忍住笑厉声说:“把你说的话奏给我记着。好咧,再起来收拾写作业去。”燕燕和小燕赶忙扶起颜龙,颜龙感受自己的腿一阵麻木,站立起来揉搓了一会儿才走到窑里。王家奶奶心疼地看着颜龙,嘴里不停地数落秀荣:“你恁个二杆子妈妈呀!娃娃们,又没有出啥大事,吓唬噶对咧么,像是后娘一样下狠手呢,把娃给我糟贱的。”说着拉灯让三个赶忙写作业,拉拽了几下没反映,王家奶奶又骂道:“娘娘的脚巴骨去!这几天还动不动一到天黑奏停电。赶忙把煤油灯点上写字去,几哈画完咧睡觉。”

  蛐蛐在门槛边鸣叫,燕燕三个围着煤油灯趴在桌子上写作业。手底下写着字,嘴里还呱嗒呱嗒地诉说着适才颜龙挨打时的紧张情景。燕燕胳膊肘戳了一下小燕,凑到耳旁笑着说:“你还跑已往扑通一哈跪在地上,你当是演电视呢。”小燕欠美意思地抿着嘴,棱着眼睛狠狠地瞪了燕燕一眼说:“你不是也已往把妈腰搂住咧嘛。”颜龙只是抿着嘴笑,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王家奶奶靠着窗户盘腿坐在炕上,看着燕燕三个嘀嘀咕咕地说着话,不停地督促他们三个手底下放快写。煤油灯平静地燃着,结起的灯花爆裂发出噗噗的声响,桌子上忽暗忽明。王家奶奶喊着燕燕拿铰剪把灯芯挑剪了一下,瞬时桌子上的灯光匀称地洒落在他们眼前。燕燕三个照旧边写边说笑,颜龙说到尽兴处还模仿起秀荣打他时的样子,全然一副看别人热闹的架势,把适才自己挨打的囧态都抛到了脑后。

  偏窑里,秀荣靠着被窝数着钱,“三十一块五,三十二,三十二块五……”不时地吐口唾沫在食指和大拇指上。存生趴在沙台上一边翻账本一边列着竖式算计。他说:“咱们资本摊咧一千二百八。从卖开到现在,账面上毛收入算哈来是一千五百二,还剩哈恁几件风衣。”存生工工致整地在账本上写下了数额,随后抬起头看着秀荣。秀荣两个指头划分在嘴唇上蘸了点口水,嘴里嘀咕着钱数没有作声。纷歧会儿,她把最后一踏钱放下,取过笔在最上面的一张边角上记上了数目,若有所思地说:“我看,资本卖出来还给九生还咧八百。这些零零总总地加起来是一千五百零二。抛过家里杂七杂八的花销,还挣四百多。说起来比咱们在外头给人打零工强多咧。集跟咧钱挣咧,家里的活照样没有延误。好的很咧!你说呐?”存生点了根烟吸了一口说:“这还用问!这明摆着都是你的劳绩,你领导得好么。你是不是奏想听我说这一句话呢?”

  秀荣鼻孔出气哼一声笑道:“唉,我把你个怂成精!恁么还不是我的劳绩,不是我领上你折腾,你个窝里佬光知道守着几亩地种庄稼,一年到头紧紧巴巴地过日子。你不把我哄回来的话,预计我都把理发手艺学出来咧,不管在哪哒租个铺面,钱更容易挣。说起这些我奏一肚子气,都想一脚把你从炕上踹哈去。”

  存生在炕头上边弹烟灰边说:“你看你这小我私家,顺着杆子奏往上爬呢。邓家庄段家恁个女子在白庙开咧个理发馆,也没见有几小我私家理,我看恁离关门也不远咧。再不胡吹冒料咧,奏咱们商量好的恁事,进上些乱七八糟的小百货卖。有集咧跟集,没集咧务卵庄稼。”秀荣头枕在被窝上长出了一口气问:“恁啥时候准备进货去呢?趁着这几天没啥事赶忙走一趟西安。去一趟不容易,我想着把攒得这些钱都背上走。一哈子去多进点,横竖又不牵扯过季啥的,你说呐?”

  存生张嘴打着哈欠,准备脱衣服睡觉。他说:“能行啥,奏按你说的办。赶忙收拾咧吹灯睡觉。”存生说着拉开被窝就躺下了。秀荣伸了个懒腰说:“你连个猪一样,头挨着枕头奏能睡。一进货我奏愁开咧,听人说西安城里乱的,骗子贼娃子都多的很,咱们第一回去看叫人宰咧咋弄价?钱还不能都装外头,明儿个叫我在咱们贴身衣裳里缝个叉口装钱……”秀荣还在念叨,存生的呼噜声已经想起来了。

  汽车东站有几趟班车专门到西安康复路,主要客源也都是进货的生意人。每天晚上八点发车,临晨三四点到达康复路四周的停车场,人在车上可以休息到天亮再去进货。

  吃罢晚饭,存生两口子便收拾工具准备进城了。秀荣往提包里装了几个馒头和几根葱。王家奶奶早早煮好的鸡蛋还浸泡在凉水里,她取出三个放在锅头上嘱咐秀荣:“穷家富路,出门不管组啥先要把肚子务卵饱。恁西安城里肯定乱嚷嚷的,你们把钱收管好。”秀荣专门让王家奶奶看了一回她在贴身衣服里缝的装钱口袋,随后倒了一杯热茶,问正在在院子里给自行车打气的存生:“半天咧咋么还没好呐,差不多走咧,还要到赵氏王寄放车子呢。走到东站还得半个小时。”

  存生吆喝了一声“走!”燕燕三个便追随王家奶奶把存生两口子送到洞门外。燕燕三个跟在后面挤眉弄眼相互推搡起来,原本商量好了的话没有人敢说出口。燕燕在小燕腰间使劲地掐了一把,小燕疼得“哎哟”一声叫唤了起来:“妈,燕燕不说让你们到西安买好吃的这个话还掐我呢。”

  不等秀荣回覆,王家奶奶随即开口骂道:“皮馋的得点猴肉吃,三个越大越觉不着咧。”燕燕撅着嘴拿眼窝斜瞪着王家奶奶。存生转过头说:“你们三个好好坐家里帮上喂牲口组活,我去咧看有啥好吃的给你们买。”

  燕燕三个马上喜笑颜开,燕燕吐出舌头朝王家奶奶做了个鬼脸。等到存生两口子拐过了弯,燕燕三个就在草坪上玩了起来。颜龙随手揪了一把草叶子抛向半空中问道:“你们说爸爸连妈能挣像草一样多的钱吗?花不完咧咋办呢?”燕燕一巴掌轻拍在颜龙的秃顶顶笑着说:“瓜怂,商店里恁多好吃的,钱另有花不完的。等爸爸连妈挣恁多钱咧,咱们想吃啥奏买啥。”小燕用手比划大圈圈,嘴里嚷叫着:“买这么多这么多好吃的。”

  王家奶奶手搭凉棚坐在草台子上望着斜路上早已消失的身影,转头看见燕燕三个用脚踢蹭着草皮,她又开始唠叨:“唉,你们三个闲求的很,把鞋底几哈踢蹭透,你们奏精脚片子走路去。我而更眼睛花得组不了针线。你妈整天里往外跑着呢,哪哒有时间组呢。把他这几个碎先人,啥都不知道个省惜。”

  秀荣和存生赶到汽车东站已是七点半了。他们买好了车票上车坐在靠前边的双人座椅上。秀荣看着窗外形形色色的人流,脑海里想起了前几天集市上探询到的,关于在西安进货时发生的受骗被偷的一些情节。她越想越怯懦,不由得打了个激灵。秀荣有个习惯,稍微一紧张或者一畏惧,马上便有想尿尿的感受。她用胳膊肘碰了碰存生,问他要不要去上茅厕。存生头靠在后背座椅上眯着眼睛像是睡着了,抬起头说道:“不是上车的时候刚去过吗?你这人,一见出门屎尿多。我不去,你要去赶忙去。”

  秀荣上茅厕的时候,特意又把贴身的钱重新整理了一遍装好。坐到车上又压低声音嘱咐存生费心着把钱装好。存生转头不耐烦地瞪了她一眼说:“你是叫恁一帮子女人给你添油加醋地吓着咧。大惊小怪的,哪有恁玄乎呢。而更啥世道咧,又不是以前土匪二流子打家劫舍呢。咱们从兰州回来不是一路上安牢固稳的嘛。西安难道上不是中国的?奏去个西安城么,又不是出国去呢。我奏不信它另有多乱。你也信集上恁些集鼬子乱说呢,恁些人巴不得少个同行对头,谁不想组独门生意。”

  秀荣觉得存生说的也有原理,心里的焦躁稍微平缓了些,开始在脑海里盘算着到了康复路批发些啥工具,她努力追念着城里两口子卖的货。一直到八点半,司机和车主高声吆喝起来,敦促要上茅厕的人抓紧时间,车子马上就要开了,半路上只停一次。秀荣感受自己又有了尿意,但似乎去了又尿不出来。于是就学着存生的样子把头靠在门框上眯上了眼睛。

  班车一路颠簸,约莫到了半夜两三点,秀荣才趴在车窗边上半睡半醒地睡着了。车内几个男人的打鼾声此起彼伏,存生斜靠着座椅,仰着头半张着嘴巴,伴着平稳的打呼噜声沉沉地睡着。他的瞌睡总是那么容易。不知道谁脱了鞋子,关闭的车内总是充斥着一股酸臭的脚汗味。秀荣把鼻子贴合着手背,尽量深吸一口气憋一会儿,然后再慢慢地吐气又浅浅地吸一口,生怕把脚气味吸进鼻孔里犯恶心。车内外都是一片漆黑,秀荣也不知道倒底离天亮另有多久,只是隐隐约约感受有人在车厢内走动,心下情不自禁地联想到小偷小摸的事。

  听到有脚步声靠近,秀荣赶忙装作熟睡的样子翻了个身,半眯着眼睛瞄了一眼。只看见有两个身材魁梧的男人猫着身子蹑手蹑脚地穿梭在过道里。秀荣马上心跳加速,她赶忙依偎着存生闭上眼睛装作熟睡的样子,屏住呼吸尽量平复自己紧张的心情。她轻轻地撑开手在大腿上擦了一把掌心的汗,随手触摸到了大腿内侧鼓鼓的钱包。车厢内的鼾声还在继续,听着噗簇簇的脚步声离他们越来越近,秀荣感受她的心似乎快要跳出胸膛了,她攥紧拳头抱紧手提袋,学着存生的样子半张着嘴巴洋装着熟睡打呼噜。这时,存生轻触了她一下,一把拉过她的手捏得紧紧地,秀荣会意尽力平稳地呼吸起来。

  存生感受已经有手轻轻地从他中山装的口袋划过,从上面轻触到下面,从右侧滑动到左侧。他紧紧握着秀荣的手,依旧平稳地打着呼噜。秀荣意识到没有搜到存生的钱,应该是该轮到搜她的袋子了,不由得腿脚打起哆嗦来,还好存生紧紧抓着她的手。有一只手轻轻地在秀荣外套叉口里捏了一把,随后又在手提袋里捏揣了几下。秀荣咬住下唇强装熟睡,眼皮不停地哆嗦,她感受手心里的汗水像和泥一样漫到了指头缝里。没有搜到工具,那两小我私家的脚步又向前挪去,只听得前座“哎哟”一声,秀荣刚放下的心马上又吓得提到了嗓子眼。大个子男人赶忙用手捂住那人的嘴巴,手里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小刀贴到耳畔小声说:“悄着!再多说一句老子弄死你不偿命。”

  随后又是一片寂静无声,只听得打呼噜声音照旧此起彼伏。那两个男人转了一圈又轻轻地回到后面的座位上坐定。秀荣赶忙深呼了几口气,感受身上一阵燥热,腿还在不停地哆嗦,连着脚也不听使唤地哆嗦起来。存生把手掌搭在秀荣大腿面上,转头看了一眼秀荣又继续打起了呼噜。中途临停的时候,秀荣看到有两个男人下了车再没上来。秀荣一直憋着尿没敢下车,终于熬到车窗外有了昏暗的灼烁,有人打着哈欠翻着身子,嘀嘀咕咕的有了说话的声音。秀荣摸摸大腿内侧鼓鼓的钱,心里似乎有块石头咣当落了地。零星的人头在街道上攒动,秀荣一路小跑来到茅厕,她只是感受小肚子麻木涨疼没了知觉,好半天才哩哩啦啦地挤出几滴尿液来。

  存生和秀荣穿梭在康复路杂乱的走廊里,挨个打问价钱货比三家。秀荣不时地提醒存生把商铺位置记着。她自己嘴里不停地念叨记着楼排号。存生只要走水泥路脚踝就疼,他敦促秀荣说:“赶忙看好咧咱们奏下手拿货,这批发市场比平凉城还大,几哈奏把人转得蒙头转向。只要把货连钱数对上叫人再不要把咱们捉咧奏好。应该没啥吧,咱们两个大活人呢,总不会叫西安城里人把咱们当猴耍咧么!要不是垫咧几嘴蒸馍,我早都走不动咧。这地方乱嚷嚷的,吵得人头疼,早早拿完转上回。”

  秀荣转身数落起存生,吐沫星子都溅到了脸上:“见逛商场你奏这疼恁疼!求毛病奏多的很。担惊受怕地来一趟组啥来咧?胡求马达拿回去砸手里咋弄呢?你把你恁个臭嘴快给我夹住。这哈跟上给咱们对货算账结钱,小工具原来利润奏小,少给一件或者有点麻哒不妥场挑出来回去奏成咱们的咧。这西安城里组生意的人杂,日鬼捣棒槌的多,一个不小心奏叫人家捉咧。没昨晚上恁一档子事,你个犟怂照旧不信狼是个麻的。”

  秀荣边走边说,不时地左顾右盼,她辨不清适才他们是从哪一个通道走出来。存生脸称平翻了秀荣一眼说了句:“日能的很咋还辨不来偏向咧!”随后大步流星地走到前面带路。批发市场里人头攒动、鱼龙混杂,存生和秀荣两小我私家一前一后走着,不大一会儿又被淹没在人潮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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