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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女的守则

13 Kill in Wind

皇女的守则 羽千落 4258 2020-08-20 17:59:50

  神苍夜抱着婴儿往剧院外奔时,既是担忧身后的战友,又是满心疑问。

  圣光教,这个词现如今应只存在于历史书中才对。

  昔日支配大陆的圣光教廷,早在魔法帝国建设之初就潜入地下,一边继续他们那遭到执法禁止的崇敬,一边为了夺回“神的领土”——也即祭司们的荣华富贵——而密谋阻挡帝国。然而,在帝国情报部与宗教事务治理司第六处的雷霆手段下,圣光教早已销声匿迹多年,与覆灭等同了。

  以上,是神苍夜常年来的认知。

  她从未想过,有生之年会看见一名圣光教徒大剌剌泛起在帝国的果真场合。

  更别说——两名。

  她冲出剧院,猛地刹住脚步。

  精密、庞大的金色魔法阵迎着午后骄阳,在白袍与裸肌上放射灼烁。

  第二名圣光教的狂信徒立在剧院前,双臂大张。在他周围,是刚刚逃出剧院,还没来得及跑远的观众。

  神苍夜微微摇头,嘴唇磕碰出微弱的字眼。

  “不。”

  下一瞬,金色魔法阵光线大放,与强光一道暴涨的光系魔法颠簸,强烈、纯粹,直要把黑暗从这世间彻底驱除一般。

  爆炸来得惊天动地。

  强光喷射,大地摇撼,掀翻了整座广场与周边修建——光从那一股精纯的魔法颠簸中,神苍夜就预料到了这种结果。她紧闭双眼,反射性把婴儿的脑袋按紧在胸前。

  ——对不起。

  没想到,人生的最后关头,掠过脑海的会是这三个字。是对谁说的呢?怀里的小小婴儿?也许吧,但她总感受,答案另有其人。

  ……不,她怎么另有命考虑这些事?

  她察觉异常,徐徐掀起眼帘。

  这是个错误,因为她马上被强光刺得眯起眼睛。可就算眼睛歇工也没关系,强光中的那一股——另外一股魔法颠簸,通常学习过魔法的人,谁也不行能忽视。

  与金色魔法阵放出的颠簸一样纯粹。

  一样强大。

  没有那么蛮横。

  却远比那坚韧。

  来自——狂风的力量。

  从爆炸的最中心,一道龙卷风拔地而起,卷裹整场爆炸,以高速旋转的气流消耗着本应掀翻广场、攻击衡宇的能量。风墙内,爆炸像一只被困笼中的恶兽,冲撞、咆哮、怒吼,抛掷出一波又一波的强光,震得大地隆隆摇晃,可只让龙卷风转得更快——既快又稳,宛如一枚置身专家皮鞭下的巨大陀螺,只顺着攻击波的势头微微晃动。神苍夜就立在广场边缘,吹拂她面孔的却只有九月秋风——实在惊人。拥有这般强韧与控制力的风系魔法师……该不是皇家魔法学会的会长拉斯兰院士恰好路过吧?

  错愕、喜悦之中,她忘了危机,纯凭着一股魔法师对魔法师的赞赏,凝神眺望。

  强光徐徐减退,也可能是她的眼睛适应了灼烁,她终于看清了那一道直冲云霄的龙卷风,看见了风墙内不停闪光、嘶吼的爆炸。风墙疾旋间,翠色微光闪烁得静稳;爆炸却由于只知横冲直撞,气势开始萎缩。到这个田地,胜负已经揭晓了。

  神苍夜放下了心,移开眼,在广场周围寻找拉斯兰院士标志性的潇洒白髯毛。很快,一抹白掠过视野,她定睛细看,白色却一晃消失了。她顿是一愣。

  余光中,龙卷风徐徐收敛,爆炸彻底已往了。广场上响起欢呼,不祥的预感却在神苍夜胸中升腾。她无意识地迈出步子。

  一个女人发现她怀里的婴儿,哭叫着扑来。她随手将婴儿塞已往,眼睛仍紧盯着那一抹白消失之处,脚步朝前挪动,越来越快,很快就酿成了奔跑。

  ——欠好,欠好。

  广场周围,两度死里逃生的人们谁也没有注意她,她被迫推开一个又一小我私家,拔腿奔过广场。才这么几步,她后颈就渗出了汗,脊背却是寒意蹿动。

  刚刚的白……是白袍的颜色。

  这里另有第三个圣光教徒……!

  想到刚刚爆炸前的魔法颠簸,另有人肉炸弹本可能酿成的灾难,她连额头都开始冒汗。冷静啊,神苍夜,冷静。在市民获得宁静之前,你是禁绝张皇的。

  阴影兜头覆落,阳光落在了窄巷高墙背后。神苍夜停下脚步,微微气喘。大街上还不明显的秋寒,早潜伏在这一道道小巷里,害她打个寒颤,却也冷静了三分。一次深呼吸后,她徐徐迈出步子。

  皮靴踩踏石板,些微的声响也能激起回音。

  窄巷蜿蜒,阴影愈发浓重,寒意侵入她的衣缝。

  高度紧张之中,某一个念头,不知第频频地碾过脑海。

  ……要是能顺利使用精神系魔法的话——

  不是改变头发颜色之类的小花招。要是她能使用真正的精神系魔法,像神家的所有先祖……像从前的她自己一样,现在,她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掌握那个圣光教徒的位置,站在这里就能将他制服。

  那是令“神”成为神的力量,是守护子民的力量。

  失去了那种力量的她,作为皇嗣,只是残次品。

  但是,再停在这里自怜自哀的话,就比残次品更次一等,废品。她决定不要堕落到那个田地。

  她集中精神,一边缓慢移动,一边抓紧法杖,高强度的地系防御魔法在杖尖凝聚,一有爆炸的先兆马上就能释出,从爆炸中掩护帝都。

  又一步踏出,头顶的流云投下一抹阴影——她的瞳孔微微扩张,手腕一紧,险些直接挥舞法杖。

  窄巷中央,某种暗色液体顺着石板漏洞流淌,缓慢、粘稠,像布丁周围淌下的糖浆。

  一瓣银莲花随之漂流而下,铁锈味随风弥漫。

  “……”神苍夜不觉屏住呼吸。

  一步,又一步,窄巷转弯——纯白袍角飘拂在风里。她全身紧绷,再迈一步,终于看得清楚。

  白袍确实是白袍,圣光教的白袍。

  白袍也确实套在一小我私家身上,恐怕就是她正在搜寻的人。

  然而,白袍正被不停扩大的暗红色污染,人则仰面倒地,双眼睁得和横贯咽喉的伤口一样大。

  血液汩汩涌出伤口,流过地缝,弄脏她的靴尖,但她没动,甚至没有察觉这件事。

  因为,在她劈面,除去没了气息的狂信徒,另有一小我私家。

  那人肩披薄衣,立在一旁俯视尸体,瘦削身躯半盖住光线,一边裤腿半卷,露出了脚踝。

  浓绿近墨的鬈发滑下他肩膀,半搭半垂,在他侧脸投下稀薄的阴影,五官辨不明白。他并非一动不动——眼在眨,呼吸也平稳——周身却笼罩着一种静谧的气氛。静谧,近乎空寂,令神苍夜都忘记了呼吸。

  紧接着,她醒觉这有何等异常:一具惨死的尸体就倒在两人脚下。

  她猛地抬起法杖——

  “我杀的。”

  淡漠话音阻住了她的行动。

  在她的紧密盯视下,那人望着尸体,静静道:“杀了这小我私家的是我——如果你在考虑凶手的话。剧场前那个,盖住爆炸花了我不少力气,这一位,既然还来得及,我想,可以省点力气。”

  他的坦率,他的平静,他的轻描淡写……这一切与血腥尸体间的反差给神苍夜带来了些许杂乱,害她过了一阵才完全理解他的话。

  “……剧场前的风系魔法师,是你?”她强自镇静,定睛在那人的侧脸上。透过逆光与阴影也看得出,那是一张很年轻的脸,足可以当拉斯兰院士的孙子。

  “嗯。”

  “你用风墙掩护了各人?”

  “犯罪了吗?”

  “掩护各人?虽然不。”

  “那么,”那人一抬下巴,示意脚下的尸体,“这个,犯罪了吗?”

  这回,神苍夜花了一些时间考虑,才道:“考虑到这小我私家的危险性,你的行为不仅正当,而且算得上英雄。”

  微微一抹笑,淡化了那人身周令人生畏的宁静。

  他随手拨开头发,终于侧转脸庞。那张脸有一种差异于帝都人的秀娆之美,眼皮半耷拉着,像猫,懒懒的。

  “那就没问题了。”他笑,又敛了笑,重新望向尸体,“你还要用法杖指着一个守法公民吗?”

  神苍夜没说话。

  她欺压自己正视尸体喉咙的伤口。不应用这种词形容伤口,可那是漂亮的一击。一击致命,洁净,利落。风镰简直能造成这样的伤,但需要很高的魔法控制力,与剧场前的风墙留给她的印象基本一致。

  她又抬起眼皮。巷子里秋风吹卷,那人身周的空气流动却遵循着某种特定的秩序,证明风元素足够尊敬他。

  她逐渐有了判断,却仍不愿移开视线,命令:“给我看看你的徽章。”

  魔法师公会发表的徽章是每一名魔法师的身份证,不行伪造,唯一无二。

  那人耸耸肩,探手入怀。神苍夜见状,稍微放心,不知不觉放低法杖。

  就在这一刻,她听见身后由远而近的飞驰足音,听见一小我私家厉声呼喝——

  “——不行以!!”

  她一个激灵。劈面那人闻声转头,从容不迫地,从怀里伸脱手。

  很漂亮的手,像他酿成的致命伤一样漂亮。

  手里拈着的却不是魔法师徽章,而是一朵银莲花。

  猩红的花朵,残了一瓣。

  “……!”来时所见掠过苍夜脑海,她一下警钟长鸣,却已晚了。

  秋风掠面,又一瓣银莲花脱离花梗飞起,乍看只是扶风飘摇,忽一下竟直逼她咽喉颜面,猩浓血色迅速填充视野——

  她只来得及抬一抬法杖。

  花瓣疾旋,遮蔽远处那人倦懒的笑。

  狂奔的足音从身后迫近。

  下一霎,她被拦腰一股鼎力大举扯得踉跄退却,撞上一具温热的躯体。呼,一道微风贴着她咽喉吹过,撞上墙壁,凝固成她余光里的一斑猩红。

  微风的尾巴扫起两三根长发。

  宛如遭到魅惑一般,她微微偏转眼珠——心尖抽跳。

  银莲花瓣斜切进结实石墙,深嵌石中,堪比世间最尖锐的刀片。

  在她眼前,那几根头发飘起,从中整齐断裂,四散零落。

  ——嗡。

  蜂鸣从颅骨内侧炸响,冲撞她的耳膜。眼前浮起圣光教徒咽喉中间汩汩冒血的伤口,她眼前发黑,双腿一软。

  立刻,拦腰紧抱她的力气又增大两分,支撑她的身躯。响起在她头顶的陌生青年嗓音悦耳如玉振,却因怒气、警惕而变得降低。

  “小姐,不行以相信那小我私家。他不会风系魔法,也拿不出徽章,因为,他基础不是魔法师。”

  神苍夜动动嘴唇,但只喘得出一口气。

  尸体仍横在窄巷中间。血,已不再淌。

  尸与血劈面,拈花人叹息一声,揉着头发咕囔:“不是魔法师……明明魔法师小姐都要相信我了。”

  青年挡在神苍夜身前,又把她往后推了一点,这才沉声道:“左右的事,并不是每小我私家都知道。”

  “那你倒是说说,我是什么人?”

  青年闭上了嘴,再开口时,声音里多了一种先前没有的敌意,一字、一顿——

  “杀手公会,扶风骚,八重切。”

  拈花人缄默沉静着,忽地一扬眉,哂笑:“答对了。”

  说着,他随手抛掉手中残花。

  ——银莲花划出一道弧,坠向地面,残余的花瓣一片片脱离花梗。

  青年眉一皱,瞳孔中央,近乎酷寒的专注力急遽凝聚。

  ——穿堂风吹起花瓣,宛如红雨飘摇。

  青年伸手,凭空横握法杖,古老的唱咒交织崭新的变化,魔法颠簸波涌辐射,四面八方的风元素闪烁着碧光,坍缩向他发动的魔力场。

  ——风骤起,红雨急袭!

  风力压缩到极限,一霎发作。以青年为起点,成千上万的风镰喷薄而出,或横或纵,或直或斜,撕碎每一片花瓣后,碾过名为八重切的杀手,轰然撞进石墙!

  烟尘弥漫,隆隆回音逐渐远去。

  “……”神苍夜嘴巴微张,好半晌才一眨眼。

  窄巷间,残碎花瓣飘零,险些让她松了一口气,可紧接着她就察觉,青年的手臂丝绝不见放松,围绕他身周的风场也是。

  果真,片刻寂静后,远处传来一声嗤笑:“好大的风。”

  烟尘飘卷,长巷劈面的高墙似隐若现。墙头,一道人影袖手挺立,肩披的薄衣随秋风起落。

  苍夜身前,风系法师紧盯对手,横握法杖,平静道:“你基础没见过风。”

  “是吗?”八重切耷拉着眼俯视两人,像在权衡胜算。过了一会,他得出了结论,“今天,就退却吧。”说着爽性地转身,走出两步,忽一顿,侧转视线。

  猫一般的双眸,映出烟尘劈面,风系魔法师的脸。

  “忘了问……你叫什么?”

  “我没有回覆的须要。”

  “也没有不答的须要啊。”

  青年缄默沉静几秒,抬起头来,翠绿柔软的发丝,飘扬在长巷秋风中。

  “你说得对,告诉你也无妨。就请左右记着了,在我法杖的力场内,你永远别想伤害任何人——”

  碧色双瞳底下沉静着浩渺烟波,他的嗓音清越如玉振。

  “——我叫风凌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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