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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道醒来无畏

第八章 人海浮沉

解道醒来无畏 覃浠 2073 2020-08-17 14:01:00

  从齐思沅接触京剧到暂别,整整七个年头。

  从小到大,每每有人听说齐思沅会唱京剧,脸上总会带着些惊奇,再听说她学了七年的戏,语气里都带着不行思议:“那么长时间一定很苦吧,你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现在仔细追念学戏的七年时光,齐思沅已经查觉不到什么苦不苦的了。时光早已在日复一日的纪念中给那些日子润色修整,成了一副甜美幸福的奋斗时光图。

  每日早晨的吊嗓是齐思沅必做的作业,因着是青衣行当,台上所展示的行动有限,也不必每日隆冬九五的去外面跑圈锻炼身体。她只需要站在自家阳台上,对着很远处的人家和丘陵吊着假嗓喊着“咿———呀———”,一唱就是泰半个小时。

  想来当年的邻居们也足够温柔,那么长时间也从未有人来敲门叫齐思沅不要扰民。

  齐思沅也想不通当初为什么就放弃了,明明已经挺过了最难的部门,明明康庄大道就在眼前,她却选择了离开。除了七年之痒这个并不合适的词语,齐思沅实在想不出任何的解释。

  经历了七年的努力,七年的放弃,齐思沅真的不知道自己这辈子还能有几个七年可以用来这样折腾。而经历了一个没有京剧的七年时光,齐思沅不确定自己的身体是否还记得在上一个七年,她与京剧的那些往事。

  她畏惧她用下一个七年奋斗支付等来的,是飞蛾扑火的悲壮。若是结局真会如此,她宁愿从未实验,也不想就此跌落谷底,泯灭了最后一丝理想和残留的高光影象。

  **

  齐思沅依稀记得吊嗓那会儿自家阳台这儿放着的茉莉花照旧郁郁葱葱的,花开的时候清香扑鼻。她还会在吊嗓的间隙为它捡起掉在地上的花瓣,再一个个的把它们都放回花盆里,等着它们枯萎腐烂再滋养下一代轮回。

  只是如今的茉莉,因为一场大病已经被剪去了泰半的枝干,残存的少数枝丫上也只挂着为数不多的叶子,影象里多到溢出盆栽的花朵也早已没了踪影。

  齐思沅有些自嘲:“所以经历了一个七年,当年那个在阳台吊嗓子的小女人就被世间遗忘了吗?”

  窗外有风吹过,带来了南方的温暖和湿润,却也吹散了齐思沅刚刚说出口的喃喃。

  母亲不知是被齐思沅通红的眼眶怔住,照旧觉得齐思沅的话有理,总之没有再继续劝说,只是走到阳台替她关了窗户:“进来吧,一会儿该下雨了。”

  ***

  那之后母亲再也没有提及学戏这个话题,却一直敦促着齐思沅去考驾照,甚至不惜自己也去报考来勉励和监视齐思沅。在忍受了母亲快一个月的唠叨,齐思沅终于在考试的前一天打开了手机APP开始了科目一的学习。

  母亲在一旁冷嘲热讽,扬言等着齐思沅第二天考试不及格。科目一同科目四的考试一样都是电子机考,满分一百,九十及格。第二天结果出来,齐思沅考了九十四分,只比母亲低了四分。今后扬眉吐气,回抵家里对着父亲也是一阵炫耀。因为尝到了甜头,齐思沅科目四也如法炮制提前一天开始学习。却也因为是临时抱佛脚,齐思远再次低分飘过了考试。

  ***

  拿到驾照的第二天,齐思沅登上了返回学校的火车。母亲亲自把她送到省会的候车室,依依不舍地看着她拿着车票走进了站台。

  也不知是她走得过于决绝,照旧母亲张望得过于热切,身旁一同走进站台的大叔走上前来对齐思沅说:“你妈在后面看着你呢,你怎么也不转头看看呢?”

  齐思沅被问住了,想要转头却早已被后面遇上来的人潮推着上了电梯。急遽间,齐思沅只来得及对着大叔礼貌地笑笑,就随着电梯消失在了人潮里。

  ***

  上车找到自己的床铺放好行李,齐思沅拨通了母亲的电话。电话接起,耳边传来母亲熟悉而肯定的声音:“上车了?”

  “嗯。”齐思沅一面颔首应着,一面侧过身子给后面上来的人让位置。待仔细地听完母亲的唠叨,齐思沅笑着说起了自己在站台口遇到的那位大叔,说起了她没有来得及回覆就被人潮推着进了电梯的窘事,母亲缄默沉静了几秒在电话那边哈哈大笑起来。

  “这人也挺有意思的,”母亲笑,“我这边再等等预计也要检票了。”

  为了送齐思沅上学,母亲陪同着她坐火车来到省会,送自己离开后再独自坐火车回去。齐思沅应着,对着电话和母亲相互嘱咐注意宁静之后就挂了电话。

  因为心里想着上车前大叔与自己的对话,齐思沅在火车开动不久就上了自己的床铺,却在不经意间红了眼眶。

  “所谓父子母女一场,只不外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停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告诉你:不必追。”

  齐思沅想起母亲听到自己说起那位大叔时可疑的缄默沉静,再联想到离家前她与母亲对送她去学校这件事情上发生的争执,没来由的氤氲了视线。

  母亲原本是要送她去学校的,被她严辞拒绝了:“我也挺大一人了,去上个学犯不着兴师动众的。”

  两方争执不下,最终照旧在父亲出头和谐的情况下两人各退一步——她同意让母亲去送,但只送到省会,剩下那一段她自己走。

  于是就有了刚刚的一系列事情,可不知为什么,此时大叔的话就仿若是有人安插在齐思沅的脑海里似的,被人一遍一遍重复的播放着。可越这么想着,齐思沅的眼泪就越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隔邻床铺的人纷纷看向她,似乎无法理解只是一趟平白无奇的旅程,为何被她搞得仿若生离死别一般。齐思沅迫不得已地把脸埋在被子里,小声哭泣着。

  或许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为了没有和母亲作别而流泪,照旧因为今后都将独自一人远行而哭泣。但齐思沅心里明白,无论作别与否,她都不再是曾经的那个她了。

  曾经的她,早已葬送在七年人海浮沉中了。

  “没有作别,可就是昨天的人永远留在昨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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