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屑纷飞如花雨,人在花雨中。
漫天簌簌的花雨原来通常都市给人以浪漫美好的感受,然而现在却绝没有人会有这种闲暇的时光。
现在的这场花雨只带给人一种死亡的紧迫,紧迫而压抑。
而自己造成它的也正是一股凌厉而逼人的暴厉之气,随时可致人死命。
看到这兀自未落的满天雨点,雪未残不禁想起了另一场雨,另一个也同样下着雨的日子。
那一天的雨不光洗清了他剑锋上的血渍,也洗净了他朋友胸前的血污……
也正是一个令人痛心欲烈的雨夜,他的妻子在他怀中没有了活下去的希望,并亲手将她埋葬……
今夜,又是一场雨夜。
雨已将尽,可屋外仍有雪。
他难道真的也会在这种日子死去?
为什么他们的死都恰巧都在雨雪飘零之时?莫非上天也觉得他们本不应如此死去,而为他们悄然落泪?
想到泪,雪未残的目光不由又投注在了他身前的这小我私家脸上。
这时他离他更近了,所以那一道血红的泪痕也越发清晰,清晰得触目惊心。
泪痕没有愈合,那早已腐肿的血肉还隐约可见,却都已酿成了紫玄色,似乎一片血红中藏着一条虫子,在啃食着他的血肉。
这显然是中了某种极可怕的毒,又或是得了哪一种神秘而顽固的怪病,无论是什么原因,都很难彻底根治。
这一张已瘦得突出的脸本也应被腐蚀,本也应无法生存。
雪未残今天还能瞧见,确已不能不说是奇迹。
奇迹本就是人创的,而缔造奇迹的往往也只有人。
思绪如浮云,现实却只不外照旧一刹那。
木屑飞翔,花雨飘零的一刹那!
一刹那虽是最短促,可亦已足够发生许多事!
惊心动魂的事!
南云雀人似乎未动,可无数片削尖了的木块已突然向泪痕客打去,宛如无数把尖锐森寒的小刀。
这漫天飞蝗般的刀雨若洒在人的身上,那么这小我私家的肌肤血肉必将已被切割碎裂而模糊,必已不再是人。
南云雀仍无心情,可一丝满足的成就感,已在他目中表露无遗。
他也不是很喜欢杀人,可每次杀人后,他总觉得自己没有白活。
斗笠客藏在阴影里的脸无从得见,可雪未残已麻木虚脱的瞳孔却已猛地收缩。
他若身无受伤,自问能接得住这一招——可他却不知道他是否也有这个实力?
他有。
泪痕客的眼中忽已似有血溢出,那无法修复的伤痕也似乎已绽裂。
白光已起,冰凉的剑锋在空气中划开,一丝寒冽的气息在无形中激荡。
刀似的木片很快,险些在方飞散的一刹那已到眼前。
剑光更快,木刀在顷刻间竟已全都消失,就似乎突然融化在空中。
只有灰尘落下,看不见的灰尘。
可点点已无足轻重的灰尘,却又似乎突然有了生命,似乎酿成了针,尖锐而犀利。
空气突然变得浮燥而压迫。
南云雀的人竟已到了泪痕客身前,他的手指竟已将触碰到剑锋。
泪痕客的脸突已抽紧,脸上那道泪痕中竟已渗出了鲜血!
这是电光火石的瞬间,斗笠客那张没有任何人能看见的脸竟也变了一变——他已看见两人已在这刻不容缓的时间里各出了一招。
南云雀指掌双迎,指欲夺剑,掌更要重击对手,而泪痕客的剑则已斜斜挑起,蛇信般刺出。
他要以一剑破双攻!
斗笠客也看得出他可以做到——而南云雀也很有可能伤在他剑下。
南云雀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己的身手之快己非许多人可比,他的指掌双绝更是他的骄傲。
但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候,他才突然发现事实并非他久已所想。
至少不完全是。
就在他指尖将触剑锋而未触之际,他发现对方的一剑已比他快了半寸——他的手若触及对方,剑必已先割下这只手来。
他心头突已涌起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他已决定变招。
可这一剑却比他预计中还快了一些,他的一根拇指已无可制止要牺牲。
他的恐惧已更浓,头脑却突已冷静——他纵然没有了肢体,也要跟对方斗个两败俱伤。
一想到这,他甚至笑了。
所以他另一只手已悄然变化,他要以一根拇指为价钱引诱对方,在长剑前断他的肢体时,他另一只手已闪电般戳穿对方胸腹。
可这一剑并没有刺过来。
泪痕客脸上的血竟已沾湿了自己的衣衫,他的手竟似乎已有些抖,剑锋已不能再伸前半寸。
南云雀笑得似乎更残酷。
他的手已夹住剑刃,双掌一发力,只听“喀喀”数声,长剑竟已同时折成了四截。
“这不是好剑!”
南云雀笑声已如厉鬼阴嘶,一只手掌已变得犹如古铜般的颜、色,切向对方腹胁之下。
泪痕客似已不能动,脸上的血更多——他已认出南云雀的掌法,刚刚对方若全力以赴,他这把寻常的剑只怕早已被毁。
南云雀已不笑了。
他这一掌眼看就要击在对方身上,纵然不死也已差不多,况且他另有杀着。
他基础就没想到对方另有反抗的可能。
可他却扑空了。
他的掌已飞出,人却已不见了。
人已在雪未残的另一边,雪未残是躺在榻上的,这一击已收势不及,已眼看要击在他身上。
若一击命中,躺着的纵非死人,也会马上酿成死人。
但这一击同样没有打下去……
斗笠客的声音已在南云雀身后响起——
冷月栖还在世,雪未残又岂能死呢?
他藏在笠下的一双锐眼
冷冷看着泪痕客,一字字道:“想不到你竟会做出这种事来。”
“什么事?”
泪痕客脸上的血似乎少了,他的额上已有青筋,因痛苦而咬着的牙也已松开。
“你竟不敢手刃对头,而将他交给别人!”
“为何不能?”
“因为你才是。”
“是谁?”
“冷月栖。”
这三个字说得慢而长,似乎这个名字已被判了死刑,已没有存在下去的须要。
他真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