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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锋凛月

第五十七章 一念之差

冷锋凛月 飞鸟漪 2098 2021-03-21 01:00:00

  冷月栖雪雪未残,剑锋双映谁为衬。

  冷月栖跟雪未残,本为差异辈的两人。

  他们本应无太多交集。

  可相互毫无瓜葛、甚至从未谋面的恼恨,却将他们联系在了一起,紧紧联系在了一起。

  两人虽不算平辈,可相隔的年纪却也不算多。

  所以他们的鸿沟实也相差不远。

  尤其对恼恨的理解,他们的思维简直如出一辙。

  他们脾气也十分相近,同样缄默沉静寡言,同样喜欢孤苦。

  可他们也有很差异的地方。

  雪未残昔日也有过傲气,有过目空一切的孤苦,但那都是结婚前。

  从有了妻子外,他已变了。

  可妻子子女的相继远离,又让他重归孤苦,重拾冷静。

  但唯一差异,他已没了傲气,昔日的傲气。

  他已不知为什么而傲,为谁而傲。

  冷月栖则从没有过傲气,从没有。

  他孩童时因失去父爱而生性缄默沉静孤僻,而失去母亲的切骨之痛,则让他变得冷酷而淡漠。

  他冷眼面对世人,对一切保持漠然。

  然而他没有昔曰名剑客般的傲气,一点也全无。

  他练剑只为复仇,从不显摆,更从不看轻任何一个对手。

  哪怕明知不敌于己的对手。

  “你为何要寻死?”

  此言是冷月栖对时不来说的。

  可他绝非因盛气凌人而看不起对手,而是他已看出对方的实力,已确定绝非他的对手。

  虽然,对方若是雪未残,冷月栖纵知不敌,却也不会退缩。

  绝不。

  因为,这已跟强弱没任何关系。

  他只想杀这小我私家,只想把他杀掉。

  孰生孰亡,冷月栖已绝不在乎。

  虽然,他因练剑而磨损的手掌,因练剑跟轻功而长出的厚茧,这些苦楚都很难没有回报的。

  只因他的人已非往日,剑也更非世人所能预计。

  雪未残的剑虽仍足以傲睥江湖,但冷月栖的剑也已绝不容任何一个剑客不屑。

  当今五大剑客,他已见过三个。

  三人都没有和冷月栖交手,可他们看着他时,眼里的神色都同样带着尊敬。

  除了尊敬,虽然也有一抹匪夷所思。

  尊敬虽然因他的剑,但匪夷所思的是,练成这种剑法的人,居然能如此年轻。

  除了这两样,虽然也有一试的意思。

  可最后,谁也没真的向冷月栖提出这要求。

  名剑难得,百年一遇的剑客更不易求。

  名剑客间虽有难得一见的切磋感,可同时也怀揣相惜之意。

  究竟剑易得,人难求,他们虽有某种证明自己的心态,却也不愿马上失去一个这样的人。

  一个罕能匹己的人。

  剑光一闪,百箭已摧。

  在这一闪中,冷月栖的剑已不止刺中一个目标。

  剑锋,最终停留在了一小我私家的咽喉。

  他的面前是时不来,可剌中的人却不是对方,是另一人。

  站在他身后的人。

  一张苦瓜般的脸已如干裂的大地般狰狞,嘴还微微张开,却已吐不出一个字。

  一剑,只一剑!

  剑削箭尖、斜身回挑,锋芒由手腕而上,直刺咽喉。

  这完全是一气呵成的剑招,已无疑接近完美。

  所以苦瓜脸的咽喉非但有血,手腕也有血。

  刀已落地,已非一次,更非两回……

  剑锋很薄,却很剔透。

  剔透得已能照出苦瓜脸的心情,俨如见到一个无头却可杀人的人的心情,骇绝而气弱,弱如柔丝。

  手上的血已成斑斑,喉上的却只刚刚溢出。

  剑入也只三寸,与沼泽云雾那次相仿。

  可这次苦瓜脸已绝无生还之望。

  因为剑虽仍三寸,可已直没要害,他的喉头已不复,因已被贯串,完全贯串。

  从剑出到入喉,绝不外反掌之隙。

  时不来的掌也已反,一笔已然递出。

  他的行动实已比第一次刺向冷月栖时快上不止数倍,因这次他已非面向对方,已无那种剑锋迫睫的紧迫。

  所以他的行动已从容了许多,心态也已放得很正。

  然而令他失望的是,他又一次败了。

  冷月栖的剑仍在喉中,人也依旧背对着他,他那利如针锥的笔尖也已离冷月栖背后不足两尺。

  可时不来的人却已似被定住,不光人如此,提笔的手也如此。

  他的手看去同样很稳,笔尖也没有一丝半毫的战栗。

  可最后刺出的一步,他却已迟迟没有再进。

  他在犹豫?

  在犹豫什么?

  难道在犹豫自己的笔,究竟有没有可能刺入对方的背脊?

  究竟有无时机,在对方回剑前,刺入他的背脊?

  时不来简直在犹豫,在考虑。

  可无论结局如何,在妙手对决中,人只要有一线不确定的思绪,他就已完全失去了制敌机先,他就已陷入不胜之地。

  不胜之地,往往也是死境。

  已绝无生天的死境。

  时不来没死,冷月栖也没有杀他。

  可人虽未死,信念跟意志却已被杀死。

  必杀、必胜、必死的信念跟意志。

  剑终究拨出,拨得很慢,很轻。

  锋端已沾赤红,红如玛瑙。

  待淌下时,又已成珍珠。

  血一般的珍珠,珍珠般的血。

  冷月栖凝视剑锋,看了很久,眼色如星辰,星却不闪,一闪也不闪。

  终于,他抬起了头。

  苦瓜脸想不让血从喉头流出,但手却已半分挪动不得。

  他只有瞪着对方,死死瞪着,直到死也不愿安息。

  他的刀已在冷月栖身前掉过两次,他很机敏,绝不应再有第三次刀落之时。

  只可惜,欲望是人的天性,在欲望驱使下,他终究选择了扑灭,自我扑灭。

  自我扑灭之人,许多也是蚍蜉撼树之人。

  “你……终于……杀了我……”

  苦瓜脸咽气前,终于用最后一分力,说出了这一句话。

  冷月栖看着他,眼色终于恢复冷漠。

  他只淡淡道:“你不应心存侥幸的。”

  我虽会救你,也能杀你。

  这话他没有说,也已不必说。

  苦瓜脸已倒了下去,他没有看到自己的血流尽,从冷月栖的剑锋上流尽。

  不外他的话,已有人替他说出。

  “我不应侥幸,他也不应执着。”

  这是苦瓜脸想说而没有说的。

  “他不应侥幸,我也同样不应执着。”

  这是时不来说的。

  语句虽已颠倒,意思却是一样。

  血已尽,剑已敛。

  剑敛,人已回首。

  冷月栖看着离自己不到两尺的笔尖,徐徐道:“你虽执着,却很幸运。”

  “因何幸运?”

  “只因你已懂。”

  已懂?懂什么?

  难道指时不来已懂生死,已懂生死本就仅一线之差,一念之差?

  冷月栖已不在,他的人已走。

  走向泉水深处,走向百箭之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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