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这就是我对你的爱
无疑，王微安眼中的未来让张之琛感应恐惧。他从来没有怀过如此灰心的心境去面对生活。站在他面前的这个超凡脱俗、不染纤尘的女子让他困惑不安，他难以理解她的思想，想不通是什么原因导致她会这样看待生活。他虽然不行能明白，也永远不会想得通，因为他没有经历过她那样的人生。一小我私家过早地面对死亡，对人生就会有差异的看法；一小我私家在年轻时就经历了种种不幸，对命运就会持有讥笑的态度。而王微安正是这样一个既过早地面对了死亡，又在年轻时经历了种种不幸的人。因此她的思想只能用一个简朴的词来归纳综合，这个词就是：昏暗。她看不出生活有什么灼烁可言，所以她自然对未来不抱任何希望。她对李白甫说她从来没对生活失去希望，那是因为她从来就不抱希望。但是她没有对他说明这一事实。两个对生活持有灰心态度的人，当一方勉励另一方时，打气的这一方必须体现得乐观一点，否则这种勉励基础没有说服力。王微安深谙此理，所以在几近绝望的李白甫的面前，她必须饰演那个积极乐观的女孩，以便慰藉男人的那颗伤痕累累的心，尤其是这颗心刚刚被年幼无知的她又伤了一次。
张之琛虽然知道王微安是个孤儿，但他并不了解成为孤儿的历程给这个女人带来的那种无法愈合的身心以及灵魂的巨创。一小我私家是无法理解他所没有经历过的事情给另一个经历过这种事情的人所带来的那种精神上不能挣脱的严重影响的。正因如此，张之琛无法理解王微安的灰心思想。但他爱她，爱可以突破一切阻碍。所以，尽管他不理解她，她的灰心主义论调让他感应畏惧，但他依然想深入她的生活以及心灵，理解她，资助她，爱她，只要她愿意给他这样的时机。
“我无法理解，”他直言不讳地说，“你怎么可以如此看待生活呢？当我们出生以后，并慢慢长大，我们每小我私家都应该热爱生活，并相信自己会健康健康地活到老年，然后心满意足地寿终正寝。如果我们总是感应活了今天，不知道会不会有明天，那人生将是一件何等痛苦的事情呀？生活就不行能有快乐和幸福可言，只能充满不幸和痛苦。如果我有你这种想法的话，我连一分钟都是活不下去的。”
王微安轻蔑地笑了，似乎在说：“我知道你有你的看法，你即便不说，我也知道你不会认同我的看法。因为你不是我，我的人生你没有经历过。”
张之琛凝视着王微安的那张感人心魄的脸，认真体会她的笑容的寄义，但他没有体会出来。
“所以你是清华大学的高材生，而我只是一个卑微的打工者。”见张之琛一副迷惑不解的样子，王微安又耐心地解释道，“这就是我们之间的区别。因此，你总是充满希望，而我却永远怀着绝望。”
“你这样思考问题是差池的。”张之琛严肃地说。
“那你告诉我我应该怎样思考？”王微安诘问道。
张之琛没有回覆。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回覆。王微安凛冽的神情把他吓到了。
“好了，我要回去事情了。”王微安紧接着说，语气很冷淡。她瞥了一眼张之琛手中的那两本书，又问：“你是正要去阅览室，照旧刚从图书馆出来要走？”
“微安，”张之琛似乎没有听到王微安的问话似的，想了想，又自顾自地说。他叫“微安”这两个字叫得这么自然，以至于无论是他本人照旧王微安都觉得他这样叫她并没有问题，他原本就该用这种亲切自然的语气叫她。他飞快地说，似乎生怕别人打断他的思路似的，“也许我理解你的意思，但是，或许你并没有理解我的意思。我想说的是，你是一个漂亮且与众差异的女孩，这是你最大的优势，你基础没须要绝望，你完全可以把一切希望寄托在恋爱（他原本想说男人的，但就在“男人”两字要脱口而出时，他突然改变了想法，换成了“恋爱”）上。你要相信，某时恋爱可以彻底改变一个女人的命运。”
显然张之琛在体现一个从古至今不言自明的“真理”：女人是可以凭借她的美貌改变自己的命运的，如果她善于利用的话。
张之琛这番话的言下之意简直就是这个意思。但当他在说的时候，他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直到他的最后一句话画上句号时，他才猛然意识到这一点，因此不由得脸红了。他怕王微安看见，连忙低下了头。
他的这些话在王微安听来，想到的就是那个众所周知的所谓的真理。但在他小我私家的潜意识行为里却想表达这么一个意思：你的面前就站着你的命运，他渴望拯救你，使你挣脱任何困境，给你想要的幸福，而你却熟视无睹；他愿意把自己拥有的一切都献给你，哪怕是自己的生命，但你却充耳不闻。“你究竟在想什么？你究竟想要什么？请你告诉我。”这是他的心声，“只要你告诉我，我都市满足你。哪怕你让我去摘天上的星星，我也会想措施爬到天际把星星摘下来，双手捧到你的面前，去实现你的心愿。这就是我对你的爱，但我却不敢告诉你。”
他突然听到王微安的笑声，这是一种冷笑，让张之琛不寒而栗。他迅速抬起头，用惊异的目光望着她。如果适才的挖苦之笑已经够不给张之琛面子了，那么现在的冷笑简直伤透了他的心。他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用这种冷飕飕的笑声来回应他的话，那些话都是他设身处地为她着想才有感而发的啊！
“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使她这样对我？”他痛苦地在心里问自己。
他之所以不明白王微安为何要么是讥笑，要么是冷笑，是因为他基础没有意识到，他还没有资格和她谈论这些问题。在她看来，他才刚刚认识她，只能算不再陌生，但并不像友人一样亲近。那么他有什么理由去体贴她的未来？而她又为什么要把自己的真实想法对他尽情宣露？尽管她隐隐约约地意识到了什么，但她并不认为这种意识代表事实真相，而且她也不会认可这种真相简直存在。所以，她尽可能只用代表她思想的笑声去应答他的话。她基础不愿和他深入攀谈，这主要是因为：一，她不了解他，她不愿和一个不了解的人交流看法；二，他是悦馨的男朋友，她在潜意识里认为，他们应该保持适当的距离。而张之琛现在的行为已经促使第二个原因显得那么势在必行，而且必须得时刻谨记。这种突然冒出来的想法让王微安感应不舒服。她原来是个喜欢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人，现在却因为某个奇怪而朦胧的原因而必须小心翼翼、谨言慎行，这让她觉得厌烦。她不仅厌烦她被动置身的这种模棱两可的处境，更厌烦让她置身这种处境的那小我私家，所以，王微安认为现在的这场本就不应开始的谈话是时候结束了。
这场谈话原本也是因为礼貌而谦逊地搪塞而已，现在她连继续搪塞的计划都没了。这不仅是因为她突然发生的那种厌恶的情绪，更是因为张之琛对女性的看法让她打心眼里看不起，她藐视这个青年。所以，为了制止忍不住用语言去攻击他，她只能冷笑。她无法展露其他笑颜，因为她实在对他的话感应恼火。因为不了解他的真心，或者说不想了解他的用意，她对他何等不公正啊！甚至可以说是无情的。这正印证了弗朗西斯·培根的那句话：这世上有条基本规则，那就是恋爱总会获得报偿，要么获得被恋者的回恋，要么获得一种深藏于心的轻蔑。对张之琛而言，最最不幸的是，此时现在，他获得的正是王微安深藏于心的轻蔑。
笑容还没有完全从她的脸上消失，她转身就要走，但张之琛的话又使她停住了脚步。
“微安，别忘了，晚上我们一起聚。”他用降低的声音说，“我已经在餐厅订好位置了。”
王微安扭过脸，对他点颔首，然后径直朝图书馆走去。她是何等无视她眼前的这个男人啊！因为她竟然一点也没有注意到他降低的情绪和幽怨的目光。
“多可笑啊！”她边走边想，“在这个年代，他还指望女人会想着依靠男人来改变生活。我知道他想说男人，但欠美意思，出口时改成了恋爱。”就在她正要迈进图书馆的大门时，她突然想起了李白甫的那张苍白的面庞和他说话的声调，以及他那可悲的婚姻和愚蠢的恋爱。她不禁又自言自语道：“他是个不幸的男人，既可怜又可悲。他所追求的一切，一方面玉成了他，另一方面又扑灭了他。事情简直都是相对而言的。没有绝对的错，也没有绝对的对，真理与谬误并不泾渭明白。可是我为什么要握他的手，为什么要和他说那些话呢？‘我恳求您经常和我这样推心置要地攀谈。’简直不行思议，我竟然和他说了这样的话。‘我喜欢听你说话。’这句话也出自我口，简直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说这种话，难道不怕羞吗？和一个初次晤面的男人说这种话？”想到这一切，她不禁飞红了脸。这是王微安生平第一次因为一个男人而脸红。
她走进图书馆，在自己事情的地方坐下来，由于想到了李白甫，心情久久不能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