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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直呼其名的恋爱

第七章 女人无情地撕裂了男人的人生

不敢直呼其名的恋爱 卜九九 4407 2020-08-08 16:38:23

  就在这时,李白甫的手机响了一下,这是短信提示音。李白甫放下双手,抬起脸,正要从他的西装口袋里掏手机,却一眼看到了王微安。他愣怔了一下,似乎很惊讶,然后慢慢地把手放了下来。显然,他已经把掏手机一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你为什么还没走?”他用冷淡的口气问。

  王微安没有答话。

  “我不是让你离开吗?”李白甫紧接着说,口气照旧那么冷冰冰的,“我说我想平静一会儿。”

  “我想听听您妻子的事情。”王微安慢悠悠地说。她的开门见山比李白甫适才的单刀直入更爽性直接。或者更确切地说,这个女人的这句话对李白甫而言简直是冷酷无情的。但李白甫并没有生气,反而笑了。但这是一丝凄楚的笑。

  “你为什么对我的妻子如此感兴趣?”笑容消失后,李白甫盯着王微安的脸庞,问,“你在故意一再地提到她。”

  王微安没有直接回覆李白甫的问题,而是反问:“她是怎么死的?”

  “死于癌症。”李白甫轻描淡写地回覆。

  “你撒谎。”

  李白甫大惊失色。

  “女人,”他腾地一下站起身,疾言厉色地说,“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王微安面不改色地说。

  李白甫倒退了一步,差点把扶手椅推翻。但他没有因此而改变僵硬的姿势和惊骇的心情,依旧用难以置信的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王微安。现在轮到他畏惧王微安了。他觉得这个小女人不仅无所畏惧,而且像个魔鬼一样想窥探他内心的秘密。所以,此时现在,他既惊讶,又惊骇不安。

  “你的妻子不是因为癌症去世的,”王微安用咄咄逼人的口气又说,“而是死于自杀。”

  在李白甫看来,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像个朴直不阿的法官一样,在替那位故去的死者审判他这个鲜为人知的刽子手。

  “女人,你在乱说什么?”李白甫用哆嗦的声音说,“你了解我和我那位故去的可怜的妻子吗?”

  “不了解。”

  “既然不了解,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信口开河?”李白甫愤然喊道。

  “您的妻子死于自杀,您却不敢认可,”王微安用大义凛然的语气说,“这说明她的死和您有直接关系。您是一位心理学家,而您的妻子却死于心理疾病。您不敢对外界果真她的真正死因,是因为您畏惧这一事件影响到您的声誉。您既然这么懦弱,又有什么资格站在讲台上高谈阔论弗洛伊德的理论呢?那些渴求真理的学生,又该用什么样的态度看待像您这样一位对自己都不忠实的老师呢?”

  李白甫的眼睛像两颗烧红的煤炭。他一言不发,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王微安。王微安幸亏是一小我私家,而不是一堆干柴。如果她是一堆干柴,现在早就被从李白甫的眼里喷出的恼怒的火焰烧成灰了。

  “我敬重您,欣赏您的学识,”王微安继续说道,“但我藐视您看待自己妻子的行为。您原来可以拯救她的,可您却没有这样做。所以当别人有意或无意提到您的妻子时,您就感应痛苦、自责,内心里充满了遗恨。我简直不了解您以及您的妻子,但适才我一眼看到了您缱绻悱恻的深痛。我也不想去洞悉别人的苦痛,但在这方面我也无可奈何,因为我的眼睛总是能一眼看到别人不想外泄的心灵深处的秘密。”

  李白甫没有说话,他怒气冲冲地走到门口,一把拉开门,然后转过脸恶狠狠地看着王微安。王微安看了看李白甫,默默无语地走了出去。她前脚跨出门槛,李白甫后脚就啪地一声关上了门。关上门后,李白甫转身走到办公桌旁边,坐在扶手椅上,重新拿起那张纸,用沉痛的目光看着上面的那个“性”字。看着看着,他突然扔掉那张纸,站起身,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办公室的门口一把拉开门,跑了出去。他一出去,就看见王微安正拐向另一条走廊。他立刻追已往,一把拉住她,不由分说地把她拉回办公室,推她坐在办公桌外面的那把扶手椅里,而他自己又绕到另一侧,在里面那把扶手椅上坐定。

  王微安惊慌失措、忐忑不安地看着李白甫。

  “女人,”现在李白甫已经完全镇静下来了。隔着一张桌子,他盯着王微安的那双坐卧不宁的眼睛,秉持着绅士风度,慢条斯理地说,“因为你不是一名学生,所以对我你可以有恃无恐。你知道吗?适才你无情地撕裂了我的人生。因为你年龄小,不知天高地厚,所以我决定原谅你。”

  王微安缄默不语。她不卑不亢地回应着李白甫的凝视,耐心地倾听着。

  “我的妻子简直死于自杀,”李白甫又说,语气很是平静,就似乎现在他讲述的是别人的故事,而不是他自己的故事。“但不是因为心理疾病,而是出于灵魂的羞愧。我三十岁结婚,但直到我妻子去世,我们都没有孩子。这是因为婚后五年我们没有发生过性行为。”听到这里,王微安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一定又会推测,也许是我,或者我妻子的身体有问题。不是这样的。无论是我,照旧我的妻子,我们的身体都很是康健。原因是那几年我正在撰写《对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学的论述、分析和批判》。我废寝忘食、挑灯夜战,简直到了痴迷的田地。弗洛伊德在进行了两年的自我分析后,认为心理障碍是由于性紧张累积引起的,他把分析的结论写成了《梦的解析》,这本书厥后被许多人推崇为弗洛伊德最伟大的著作。你是知道的,这本书也遭到大量批评。但这本书并不是弗洛伊德最受争议的一本书,他最受争议的一本书是《性学三论》。”听到《性学三论》,王微安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噤。

  “如果他知道我曾写过一篇探讨《性学三论》的论文,又该作何感想呢?”王微安提心吊胆地想道。

  李白甫一门心思只顾讲自己的人生断章,基础没有注意到王微安的内心运动。只听他继续说道:

  “荣格对于弗洛伊德在关于人的生长和对神经症的分析中太过强调性感应不满,于是最终和弗洛伊德分道扬镳,建设了分析心理学。而我在对弗洛伊德的理论进行了一段时间的研究后,也持有同样的看法。我想用自己的亲身经历证明,没有性一小我私家照样可以完满地、充实地过完一生。因此,在与我的妻子谈恋爱时,我就事先声明,要和她保持一种纯粹的柏拉图式的恋爱关系,她一口允许了。恋爱两年,她提出要结婚,我允许了。但我以著书立说为由,声明在写完那本我构想了好几年的书之前,反面她发生性关系。我的妻子因为对我的异乎寻常的爱恋,又允许了。于是,我们结婚了。但婚后,由于我一心扑在学术研究上面,并不觉得没有性行为有什么不妥,而我的妻子却不知不觉病了。她的身体常年处在一种生理欲望得不到满足的状态下,而她的精神也逐渐变得异常压抑。对此,我却一无所知。我每天都市亲吻搂抱我的妻子,我很是爱她,我觉得我爱她并不比她爱我少一点。但我这小我私家做事从不会中途而废。因此,不管她如何旁敲侧击地体现我,或者巧言令色地引诱我,我都坚决不会和她同床共枕,我怕她破坏我的计划,让我多年的探索和验证前功尽弃。我一直以为她是理解我的,而且她也会慢慢习惯这种没有性爱的生活。我信誓旦旦地认为,以那样的状态,她会不离不弃地陪伴我一直到老。但是,一年前的某一天,她正在厨房做饭,却突然晕倒了。我急遽打电话叫来家庭医生,一检查,医生说她有身了。那一天的情景我记得很是清楚,其时,我的妻子看着我的眼睛,脸涨得通红。而我先是茫然地愣怔了一下,因为在最初的一瞬间,我不明白有身是什么意思。你应该能够理解,我其时的反映为什么那么愚不行及。因为自从我结婚后,我认为我的妻子有身就像宇宙的黑洞一样,是令人难以理解的。而那时医生却郑重其事地告诉我说我的妻子有身了。我摸着鹤咦吖的额头认真地想了一会儿,然后才名顿开。我情不自禁地狂笑了一声,随后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没有说一句谴责的话就走开了。从那时起,我开始理解她的感受了。我深信她一定为我忍受了许多禁欲之苦,最后是在再也无法停止生理欲望的情况下才选择出轨的。这件令我充满羞耻感的事情,使我彻底相信了弗洛伊德的理论,而开始对柏拉图式的精神恋爱发生了怀疑。那一晚我彻夜未眠,在书房一直坐到天亮,最终得出的结论是:我决定不计前嫌,原谅我的妻子,并抛弃一切学术上的执念,和她过正常的伉俪生活。但就在那一晚,由于羞愧难当,我的妻子割腕自杀了。”

  王微安脸色苍白,突然伸脱手抓住了李白甫放在桌面上的那双十指交织的手。李白甫先是垂下眼看了看她的手,然后又抬起头看了看她的眼睛。

  “你是不是觉得我既可笑又可怜?”他抽脱手,把疲倦的身体靠在椅背上,苦笑着问。

  王微安用力地摇了摇头。她现在已经无法用言语表达自己的感受了。

  “你觉得自己的人生悲凉至极,”李白甫空洞无神的眼睛盯着办公室的某一个地方,又幽幽地说,“七岁时失去双亲,十五岁时又失去祖母,今后以后,你在这个世界上孤苦伶仃、形单影只。你认为自己很可怜,命运对你不公正,你诅咒命运。但是,我告诉你,有许多人看似鲜明亮丽,其实比你可悲多了。因为你的身体虽然受累,但你的心是活蹦乱跳的。但有些人身体虽然享受着清闲的生活,心却早就死了。”

  “您把自己归为这一类人?”王微安小心翼翼地问,声音很是低,就似乎说话的声音尽量低点就不会惊扰李白甫的悲痛似的。

  “怎么,难道你认为我不属于这一类人?”李白甫反问。

  “不属于。”王微安肯定地说。

  “为什么?”李白甫又问,语气略显惊讶。

  “正如您所说,”王微安解释道,“我因为自己凄凉的身世简直有点愤世嫉俗,但是我从来没有对生活失去希望。我深信,我的母亲妊娠十月,并不是为了让我来这个世界上感受痛苦,而是为了让我享受幸福。简直,我们不能选择经历什么,不经历什么,但是我们可以选择在不能抉择的经历中如何使生活过得富有意义。在世不就是在难以制止的痛苦中寻求幸福吗?”

  “你认为我另有获得幸福的可能?”李白甫污浊的眼睛闪过一道亮光,轻声问。

  “为什么不能?”王微安说,“您认为您的心已经死了,幸福不行能再降临到您的身上。但是,恰恰相反,我认为您是最有希望获得幸福的人。由于您的执念,您曾经历不幸,并深切地感受到痛苦,正因如此,您才更应该掉臂一切地追寻幸福。否则,您的那些痛苦不就白白地忍受了吗?”

  “我不得不认可,”李白甫凄苦地笑了笑,说,“你虽然有时自以为是、咄咄逼人,但和你说话真的很舒心。因为你明白许多,而且善于理解。你的悟性和你的年龄并不相符。”

  似乎被一股莫名的情感力量所驱使,王微安突然探前身子又抓住李白甫的手,用至诚至真的语气说:

  “我恳求您经常和我这样推心置要地攀谈。”

  “为什么?”第二个“为什么”从李白甫哆嗦的双唇中脱口而出。

  “因为我喜欢听你说话。”王微安柔声说。

  李白甫可能没有注意到,王微安故意把“您”这个敬称改成了“你”。这样他们之间的距离就拉近了几分。

  “你的意思是让一位老师求助于一位学生吗?”李白甫第二次冷冰冰地抽脱手,用戏谑似的口气说,“你觉得适才刺伤了我的心,心里有愧,所以想帮我驱散心中的阴霾。女人,你懂点儿心理学,就又开始自以为是地认为自己无所不能了吗?你认为你真的能帮我治愈心中的创伤吗?你认为你真的看透了人性的本质,并能在人类的精神世界驰骋遨游、扭转乾坤吗?”

  “我不能,我既不想看清人性的本质,我也不想涉足人类的精神世界,”王微安掷地有声地说,但语气依旧极尽温柔。因为她确实觉得自己愧对这个男人。她是那么残忍,硬生生地撕裂了他原本就没有愈合的伤口,“我只想看清你的本质,理解你的精神世界。而且,我不是你的学生,我也不会把你看成一位老师。你在我的眼里只是一个男人。再就是,以后请不要叫我孩子或女人,我有名字,你记着,我叫王微安,李白甫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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