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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直呼其名的恋爱

第二章 铜与金

不敢直呼其名的恋爱 卜九九 5498 2020-08-05 08:30:45

  大清早,一个气质如兰、眉清目秀的女人从刚刚营业不久的蛋糕店走出来,沿着一条拱廊似的林荫道朝清华大学的正门走去。这个女人正是赵悦馨和叶子谈论的那个王微安。王微安和赵悦馨同岁,但生月比赵悦馨小两个月。这个女人可谓是命运多舛。她从小和赵悦馨一起长大,但在心智上却比那个大大咧咧的女人成熟多了。这是因为她的双亲去世早,她七岁便成为一个孤儿,是她的那位慈眉善目、心地朴实的祖母一手把她带大的。但在她十五岁的时候,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那位可亲可敬的祖母——也撒手人寰了。从今后这个女人就真的成了孤苦伶仃了。说来奇怪,这个身子骨单薄的女人怀着沉痛的心情把祖母下葬后,便用一种异常坚韧的意志开启了她的新生活。祖母一去世,她主动辍学,开始打工赚钱养活自己。别人开始讲述她人生的这段经历时,她已经在社会上漂泊了五年之久。五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五年,在容貌上不会有太大的改变,但在精神上却另当别论了;五年,纷歧定能准确地找到人生的命途,但至少认清了社会的真面目;五年,纷歧定能把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革新成一个成熟稳重的成年人,但至少教会了他如何掌握人情世故。总而言之,这个女人在这五年来经历的一切,也绝对不是三言两语就能道尽的。

  王微安刚刚去蛋糕店为赵悦馨订了生日蛋糕,此时,她正要去图书馆上班。当她穿过清华大学的正门,正向图书馆走去时,听到走在她前面的三个女学生正在热烈地议论一小我私家。她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一边走,一边留心听她们讲话。

  “听说他是校方刚从哈佛大学聘请回来的。”这三个女学生当中个子最高的那个女孩子用兴奋的语气说,“我都迫不及待地想去听他的课了。据说他貌比潘安、玉树临风,潇洒俊逸得不得了。”

  “你学的是经济学,不是心理学。”个子中等的女孩子提醒道。

  “那我就去向他作心理咨询,”高个子女人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趾高气扬地说,“你们都知道,马上就要写结业论文了,我都要紧张死了,我觉得自己快抑郁了。差池,是已经抑郁了。”

  “这位老师已经果真声明,他只教心理学,不作心理咨询,”一直默默无语的那个小巧玲珑的女人现在接话说,“他说他只是一位传道受业的教师,并不是心理学家。”

  “这小我私家真怪!”高个子女生失望地说,“他明明就是一位心理学家。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是一位心理学家。”

  “他不怪你又能怎么样呢?”身材娇小的女生说,“人家都三十多岁了,肯定结婚了。再说了,像这种学富五车、事业有成的中年绅士是看不上我们这种没有沉淀的年轻女子的。”

  “谁说的?”高个子女人不平气地说,“难道亮丽的青春不是资本吗?”

  “青春简直是资本,但这种看法也是因人而异的。”个子中等的女孩子一脸认真、中规中矩地说,“我觉得像这位结业于维也纳大学,又在哈佛大学深造了几年的老师对女人自有他自己的独到看法。你们要知道他可是弗洛伊德的追随者,对弗洛伊德的理论深有研究。各人都说正因为弗洛伊德是维也纳大学的知名校友,这位老师当初才选择去那里求学的。据可靠消息,以他其时的结果,哈佛和剑桥都抢着要呢。”

  “这位老师叫什么来着?”小巧的女生接过话问。

  “李白甫。”高个子女生回覆,“这么特此外名字你也记不住。”

  “如果这位老师真像传说中那么神乎其神,那么学心理学的人有福了。”中等身材的女人说。

  “早知道心理学这么吃香,”高个子女人用一种不无遗憾的口吻说,“当初我就选择心理学专业了。”

  “我看你是因为这位老师才这么说的吧?”娇小的女生打趣道。

  “托付,”高个子女人坦然地说,“哪个女人不喜欢这种既英俊潇洒,又学富五车的男人?”

  “喜欢又能怎样?人家早就成为别人家的姑爷了。”中等身材的女人说,“谁让你不早出生几年呢?”

  “此言差矣,姐妹们,”高个子女生仰起头,用右手故意拂动了一下披肩的柔顺长发,语气中略带狡黠的身分说,“我可以很是肯定地告诉你们,这位老师简直结婚了,但他现在是个鳏夫,因为他的那位美国妻子一年前因为癌症去世了。正因为睹物思人,或者说心情郁结而极重,为了换一个情况改变心绪,他才决定回国任教的。另有一点我们可以暗自庆幸,他没有孩子,也就是说他现在可是个名副其实、炙手可热的黄金只身汉,就看我们有没有这个福气了。”

  “如果他对你有意,你不会真的想嫁给他吧?”小个子女生扭过头一脸认真地问身材高挑的那位同学。

  “这有何不行?”高个子女生直言不讳地回覆,“我马上就要结业了,事情、恋爱、结婚是已经摆在面前的头等大事。再说了,像李白甫这样的才俊之士正是我所中意的男人。”

  “你是不是已经把这位老师的家谱视察得一清二楚了?”个头中等的女人笑呵呵地问道。

  高个子女生搂住适才问她问题的那个同伴的肩膀,像一只百灵鸟一样,只是咯咯地笑了起来,并没有直接回覆。走到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她们三人沿着左边那条路朝教学楼走去,而始终跟在她们后面的王微安则沿着右边那条路向图书馆走去。快走到图书馆门口的时候,她迎面碰到两个男生,这两个男生也在谈论这位名叫李白甫的老师。

  “各人都说李白甫老师简直就是一个心灵捕手。”其中一个男生说,他的手里抱着两本书,显然这是他刚从图书馆借来的。

  “他刚刚回来,还没有开始正式授课,各人怎么会知道?”另一个男生用怀疑的口气问。

  “从哈佛校友那边传回来的,”手拿书本的同学说,“他在哈佛大学教学了三年。据说来自世界各地的学生都喜欢他,因为他是一个你可以把灵魂托付的人,与他相交的人都说他值得信赖,但他从不轻易和别人相交。他对人很淡漠,但是一旦你走进他的内心,他就对你很真诚。你是知道的,对于我们这些学习压力大的学生来说,既需要他这样的老师,也需要他这样的朋友。在今世,每小我私家险些都有心理问题,我们需要这样的人走进我们的心灵,来拯救我们的精神世界。”

  “听说他下午第一次授课,我们去听他的课吧?”两手空空的男生建议道。

  “我们学的是生物科学,去和学心理学的学生抢座位不合适吧?”拿书的男生皱着眉头说,“况且就现在这股纷纷议论他的热潮而论,预计今天下午那间他授课的教室挤都挤不进去。”

  “你错了,”赤手空拳的男生胸有成竹地说,“由于这位心理学老师的知名度,校方事先已经知道会有许多差异专业的学生慕名前去听他的第一节课,因此校方已经提前把全校最大的一间教室空出来了。下午他会在那里授课。那间教室可以坐许多人,肯定能容得下你我。”

  “那好,”携带书本的同学兴奋地说,“我们现在就去自习室做作业,好把时间空出来,下午去听李白甫老师的课。”

  这两位男同学边说边和王微安擦肩而过。他们兴冲冲地朝自习室走去,而王微安则走进了图书馆。她刚在自己平日里所坐的那张椅子上坐下来,叶子就笑盈盈地走了过来。

  “叶子,今天这么早就来图书馆了?”王微安压低声音说。

  “我来查点资料,马上就要考试了。”叶子在王微安前面的那张桌子跟前站定,回覆,“对了,悦馨让我给你捎句话,她说她一会儿过来找你。”

  王微安一听到“悦馨”这两个字,那张娇美而深沉的脸马上露出了暖人的笑颜。

  “微安,我提前给你透露点儿消息,”叶子俯下身体,又神秘兮兮地对王微安说,“悦馨今天会给你带来一个不小的意外。”

  “意外?”

  叶子故弄玄虚所在颔首。

  “我知道今天是她的生日,”王微安盯着叶子的眼睛,若有所思地说,“但这应该不算是意外吧?”

  “不算,”叶子肯定地回覆,“我说的不是这个。”

  “那你指的是什么?”

  “你一会儿就知道了。”叶子依然用那种略带神秘感的口气笑眯眯地说,“我只能告诉你,悦馨的心已经不专属于你了。”

  “心”和“专属于”这两个词让王微安隐隐约约地意识到了什么,但她没在脸上体现出任何情感。她就是这样的人,习惯于不露声色。她娇美的容颜依旧挂着那种浅浅的、暖人心窝的笑意,顿了顿,又用静若止水的口气说:“你这么故弄玄虚,那我只好耐心期待了,等悦馨自己把这个‘意外’带到我的面前。”

  叶子用欣赏的目光望着王微安。自从她通过赵悦馨认识王微安以来,她总是情不自禁地要用这样的目光望着她。因为王微安的身上有某种耐人寻味的工具,这种工具在任何女人的身上都不常见。以叶子的审美观来看,王微安不算那种普遍意义上的美女。她的脸型不是尺度的鹅蛋脸,她的鼻梁也不那么笔直,她的嘴唇不性感,虽然也就不具诱惑力。但是当一小我私家对美有自己独到的看法时,当他第一次看见王微安的这张与众差异的脸时,他总要忍不住多看她几眼,因为王微安这个女人其自己就是一个特此外存在体。正因为她的存在,所以才使人明白,美基础没有尺度,真正的美来自灵魂的底色。

  “微安,”叶子又说,“悦馨的论文获得了导师的褒奖,她很可能凭借这篇有力地彰显出她特殊才学的论文有资格去哈佛大学继续深造了。”

  “是吗?”王微安抬起眼看着叶子,笑吟吟地说,“听你这样说,我真替悦馨感应兴奋。”

  叶子紧盯着王微安微微泛红的脸,若有所思地看了几秒钟,看得王微放心里直发毛。

  “怎么啦?”王微安终于忍不住问,“你为什么用这种目光看我?”

  “微安,”叶子抬起头环视了一圈四周,然后腰身弯得更低,嘴巴凑近王微安的耳朵,把声音压得只有她们俩人才气听见,问,“你和我说句实话,那篇论文是不是你帮悦馨写的?”

  “我?”王微安的脑袋朝后一躲,睁大眼睛,惊讶地说,“叶子,你真会开玩笑,我是一个连高中都没有念过的人,怎么可能会写那种深奥的论文呢?”

  “微安,你这句话也许能骗得了别人,但骗不了我。”叶子直起身,胸有成竹地说,“我和悦馨住在一个宿舍已经三年了,我虽然没和她一起长大的你了解她,但我比这个学校里的任何人都要了解她。她在学识上的水平我自认为判断无误。我认可我只是从悦馨的口中有一句没一句地了解了你的一点儿身世和经历,我不敢说我已经足够了解你。但是我有眼睛,也识字,更有自认为值得信赖的判断力。悦馨虽然学的是心理学,但我们配合的宿舍从来没有泛起过弗洛伊德的《性学三论》。我敢肯定,这本书对悦馨来说,就像《荷马史诗》对一个文盲来说毫无二致。我更清楚,就连弗洛伊德的《梦的解析》悦馨也没有认认真真地读完。她看什么书都是囫囵吞枣,我真不知道她是怎么考入清华大学的。既然如此,这样的赵悦馨怎么可能写出论述《性学三论》那样的富有哲理性的论文呢?”

  叶子这样说的时候,王微安平静的脸开始露出严肃的神情,但她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看着叶子,默默无语地听着。

  “请原谅,微安,我说这样的话不是故意要诋毁悦馨,只是实事求是。”叶子继续滔滔不停地讲道,“而你,这个过早辍学的女人,每天手里抱着书本在聚精会神地阅读。悦馨的那篇论文降生之前,我从来没有见她读过弗洛伊德的任何一本书,但是你却一直在读。我敢肯定,弗洛伊德的《性学三论》你读了不下三次。因为据我视察,险些有三个多月的时间,你每天都在看这本书。而且,早在你刚来图书馆那会儿,我就看到你在读弗洛伊德的《梦的解析》和《逾越唯乐原则》……”

  “叶子,”王微安突然轻声打断了叶子的话,“如果你认为那篇论文是我帮悦馨写的,那么无疑你在否认正统教育。”

  “我并不愿否认正统教育,”叶子低声说,“但我却很是肯定自我教育。微安,说实话,我认为我花那么多钱在学校里接受的教育,纷歧定能比得上学校付你钱,你在图书馆进行的自我教育。”

  王微安目不转睛地看着叶子,没有立刻接话。缄默沉静了一会儿,她又用温柔的口气慢条斯理地说:

  “无论如何,你们是清华大学的高材生,而我只是一个十五岁就辍学的图书馆治理员。你不认为你适才的话如果被别人听见会贻笑大方吗?”

  “我不这样认为,”叶子心情严肃,一字一顿地说,“你说的简直是不容争辩的事实。但是,微安,我知道你的价值,而你自己心里也清楚这一点。”

  “叶子,”王微安猛地站起来,拉住叶子的手,用恳求的眼神望着她,语重心长地说,“你应该明白,每小我私家的命运和境遇都是纷歧样的,这就决定了人在社会上的位置。悦馨有悦馨的位置,我有我的位置,我认为也许这一切都是预先注定了的。所以,有些事情如果已经发生了,照旧不提的为好。我这小我私家既能够安守本份,也愿意乐于助人。而你,我深信也是个绝顶智慧的女人,知道在生活中有时即便心知肚明也要装作一无所知。你我都知道,难得糊涂这不正是生活的最富理性的哲学吗?”

  叶子抽脱手,轻轻地拍了拍王微安的肩膀,明媚的脸上闪过一丝凄然的笑。这个年轻的女人生平第一次体会到,谈不上公正的命运是如何左右人的行为的,而这种左右就叫作无可奈何地安于天命。

  “微安,不管我说什么,在内心里我都十分喜畛孛馨,因为她不仅是我的同学,也是我的好舍友、好姐妹。而你,我同样喜欢,甚至更喜欢,因为我欣赏你的人品和作为。然而,我是一名学生,正在我们国家最好的学校接受最值得骄傲的教育。但是,”说到这里时,叶子的话音戛然而止。她凝视着王微安的眼睛,似乎在悄悄地斟酌“但是”后面那些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该不应继续说下去。王微安用肯定的目光回应着叶子的凝视,这是一种无声的勉励和慰藉,似乎在说:“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生气,因为我知道你的任何言论都出自你的正直之心。”叶子心领神会了王微安的体贴,心一横,恳切而斗胆地继续说道,“但是,微安,我所接受的教育使我相信,铜就是铜,金子就是金子,即便在铜的外面巧妙地镀了一层金,在本质上,那铜不照旧铜么?然而,我所不能理解的是,那金灿灿的金子为什么不以正当名义去发光呢?”

  “因为命运早就无情地剥夺了这种正当的名义。”王微安用沉痛的颤音说道。叶子从未见过王微安如此激动。“我能来清华大学的图书馆事情,完全是悦馨的劳绩。如果没有她,我连这所学校的大门从哪边开都不知道,更别说能一边轻松自在地赚钱养活自己,一边心无旁骛地畅游在众多的书海里了。我现在很可能依然在饭馆裹着围裙端盘子。所以,叶子,我对目前的生活很是满意,也谢谢不尽。我别无他求,你明白吗?”

  叶子目瞪口呆地盯着王微安,没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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