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泽要离开驿站的时候,沈平津决定和他一同前往,恰巧是目的地一致,二人也能路上唠嗑,方便照应。
罗泽心想:是我受照顾才是。罗泽自知自己各方面的能力都有所欠缺,能够和千骑王一同前行确是受到照顾了。
山河似画,残阳如血。
“罗兄弟,你驱马不要勒得太紧,大腿夹紧就好了。这马是不舒服,你骑着自然难受。”
见到这小少年鸠拙的骑术,沈平津在一旁说道。
罗泽照做,放松马缰后,自如了许多,谢谢道:“果真如此,多谢前辈教导,如此一来轻松多了。”
那女子在后随着,她骑着一匹白马,不紧不慢地跟在后头。
话说几人骑得不快,原是沈平津照顾罗泽,也不愿骑得太快。
“这样会不会延长沈年老你的行程?如果是这样,千万不要,我慢慢骑去即是。”罗泽欠美意思。
沈平津笑道:“兄弟不必这样忌惮我。与你同行,皆因我愿意交你这个朋友。你适才说的一番话语让我深感佩服。”
无愧于心,即是英雄。
罗泽想起自己说的话,不禁有些羞愧。
作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穷小子,又有什么能力去当那大英雄呢?
无愧于心?那大圣人也能算得上英雄吗?自己这话是没有经过大脑的胡言乱语而已。
“我不外逞口舌之快。这滔滔红尘能做到无愧于心的,能有几人?况且我一个农夫小子,既没有绝世功夫,亦没有呼风唤雨的好本事,能做获得无愧于心吗?且当我胡言一通吧。”
“哦?”沈平津思索片刻道:“那你是觉得有好本事就能够成就英雄了?”
“正正如此。”
“我却不见得。世人谓我千骑王,是因为年轻时候好与人斗,一旦脱手对方非死即伤,说到底都是争强好胜,算不上英雄。”
“那千骑何来?”
罗泽发现千骑的名号并没有依据。
那女子接话了:“那是因为哥哥他原先在那大漠里征西王的麾下参军,对敌西域的一群乌合之众,一人冲进千骑之中,取得敌将首级,别人便送了这么个称谓,也不是什么大事。”
不是什么大事,罗泽苦笑,可没有几小我私家能做到这“小事”的本事。
沈平津却道:“这确实不是什么大事,小兄弟,想必你也知道世人谓之三六九流,非只是指功名贫富,我们这种修道之人也是如此。”
罗泽好奇:“哦?愿闻其详。”
三六九等、三教九流等词,大多数人理解的是职业划分,有权有钱的即是上流,那贫穷的土匪乞丐就是低人一等,这话虽然没有原理,所有在世的人都是一样出生、死去,又有何差异。
但世人就是如此,把权贵之人奉为上人,留蔑视于贫者,何其可悲。
而修道中的三六九等就公正许多了。
“有实力者为王,只需要不停修炼,纵使你资质平平,也能长寿延寿,这是九等,由此而上,实力越强,说不能还能迈入一等强者之列,最终窥破天道,臻入化境。”
罗泽兴致心大起:“这样公正,很公正。”
“对,公正。世间最公正的事情了,一命二运三风水,这是宿命,我辈即是生来逆天改命!”沈平津一席话下来,令到罗泽心生激情壮志。
“我其时搪塞的就是不入流的小土匪而已,这都是年少轻狂的鲁莽激动而已,算不得英雄。一个有点道行的人也不会以此为荣,所以你也不要叫我千骑王,这称谓听着怪别扭的。”
“哈哈哈哈。”
几人路过荒郊,一路上谈笑风生。
罗泽向对方诉说了昨天遭遇,听后对方也对嗜血种发生了极大的好奇心,称有时机一定要去会一会。
路途中,有人有兽。
山间田林,河谷流水,如若不是当天遇上的蛇人淋了自己一身的血,想必也会是被如此迷惑,说起那场遭遇,弄到自己都有心理阴影了,被云从龙逼食的蛇胆照旧在口中发酸,难受至极。
毛毛细雨飘落,一行三人踏过山间树林,马蹄踏出乡道泥坑,扬起泥沙。
惊起的鸟雀纷飞,它们险些撞上一只赤红色的巨鸟,巨鸟掠过天际,遮天蔽日,阴影笼罩住罗泽等人,见着都为之惊叹。也有兽群飞跃,它们飞快奔到湖泊流水处,喝饱水后又是地震山摇地一路追赶。
天南地北,不知道它们从何而来,又往那边去。
淋着细雨的罗泽忘记种种事,看到万千世界,叹息世间之奇妙。
日落月起,星罗斗转。转眼已是两天后。
阳暮城外,人潮涌动,他们都是在排队。
有不少身披重甲的士兵在巡逻,城墙上傲然挺立在日光中的将士,注视着下面发生的一切。
城内修建耸立,这都是建宇高筑,阳光下的小城好不气派。罗泽少见多怪,一路上好奇地东张西望。
“乡下人进城。”女子在一边嗤笑。
女子名叫沈月红,是沈平津的舍妹,与她两日下来相处,罗泽也知道对方的性格是不太说话,一说话都是挖苦讥笑之语,于是他绝不理会,专心流连城中光景。
这个寒酸少年在沈月红看来远不如她认识的大多数人。
那些人无不是年少英雄,天下间能逐鹿荒原,未来问鼎至尊的一等一好汉。虽然,他们都不及其兄长沈平津。
几人处于野外奔走多日,决定先投宿。一进房间,罗泽倒头便睡,他实在是疲惫得不行。
有人拍门,醒来的他睁开眼睛,周遭已为黑夜。
店小二拍门唤其用饭,出外后罗泽发现沈平津兄妹已经坐在饭桌上,一桌子的饭菜已经上好,正等着自己开饭。
“谢前辈。”
“人多用饭才香。”
罗泽夹了一块肉,其肉色泽透亮,入口芬芳充斥着,咸甜可口。
他是第一次吃上如此滋味,忍不住连连下饭,边吃边问:“这是什么肉?”
“池窊。”
“什么哇?”
沈平津笑道:“这池窊是生活在窊树上的一种小生物,形态像牛蛙却喜欢高处攀这窊树。此树结瓜,瓜是味道苦涩难吃,但这种池窊却酷爱这苦果,常年吃之,奇怪的是池窊这肉不苦反甜。”
罗泽啧啧称奇:“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我自幼务农狩猎,见识过的奇怪工具还不如这两天下来。”
“就是如此,兄弟自然应该看看外边世界。”
罗泽敬酒称是,喝尽杯中美酒。
二人杯觥交织,越喝越多。唯有那沈月红依旧慢慢吃着菜,看都不看两个大男人,彷如置于身外,事不关己。
天一亮,罗泽就出外探询消息,得知那死去的妙手果真是徐还海。
相传他骑马赶回阳暮城,不意受伤太重,在城门外就气绝而亡,城内马上庞杂起来,前个月他们一行出去数十人,回来的却只有一具尸体。
罗泽想起徐还海当天受到的重伤,早已经破败不堪的身躯支撑了他走了五百里地,他照旧回到了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徐还海的信物还在自己手中。
只是两三天寻找下来,罗泽照旧没有听到关于隆中客的消息,他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打探隆中客的消息,他一直记得徐还海所说的话“奸人”,可能那奸人就在城内,自己照旧小心为妙。
再不能寻着,自己的盘缠快要用完了。
照旧先找份事情吧。
他沿着这街道走,商卒走贩,有那屠夫割肉,割下的巨兽肉块就挂在明处,相见下好不血腥。不远处即是铁匠武器铺,刀剑长枪最常见,这里罗泽第一次瞧见这么多武器,有如蜿蜒曲折的大杵、比脑袋还要大上不少的金锤,另有一些说不出道不明的奇怪武器。
不知道这锤砸到脑袋上该有多疼,会不会脑中之物都能飞了出去,罗泽不由想到,猛地打了个寒战。
也见有骨董玩店,华美堂皇,收支者都是大朱紫家。
就在这时,人市中有人大叫。
罗泽转头张望,一个男人撞开他,挤开人群跑去。
“贼!捉住他!”
后面有人大叫,那逃跑的人慌不择路,连连撞翻一众商贩,青菜萝卜落了一地。
罗泽追去,捉住贼人肩膀,那厮转头丢来一颗明白菜,罗泽也是死脑筋不闪不避,手捏得越发紧了。
他喝止道:“还跑!”
小偷拼命挣扎,突然手里在衣兜鼓捣着拔出一把匕首,转头就是一刀!
罗泽连忙收手退去,收回的手依旧不及被割中。
小偷被这个不速之客惹得生气恶狠狠道:“多管闲事,你找死!”作势还要再来,不意后面追来的人赶到,小偷畏惧被捉住想要再跑,却被那人一个折扇扔中膝盖枢纽,小偷腿下一软,摔倒在地。
追贼的人泛起,罗泽看他面如冠玉,眉目间有神气飞扬,一眼看去就是意气风发,正是翩翩少年。少年一把夺过小偷手中的匕首,从他身上粗鲁地鼓捣着掏出个钱袋,检察一番后不满意地又踢多几脚,看到小偷脸青鼻肿,遂心满意足。
少年向罗泽称谢道:“兄弟,如果不是你,我就追不到这贼人了。”他说着中瞧到了罗泽手臂上的血痕,担忧地说:“真是对不住兄弟,这伤我也有责任。”
少年忙拉住罗泽,说什么也要看看他的伤势。
罗泽谢绝道:“不必大费周章,不痛不痒,小伤小伤。”
少年掉臂他的拒绝声说:“这伤说大不大,但留着容易留伤疤,我一定要给你包扎包扎。否则我易行难于心难安。”
见他执着,罗泽只好允许。
那易行难领着罗泽走进一所学堂内的一间小宿舍。
他拿出绷带和药水替罗泽细细包扎。
罗泽问:“这是什么地方?”
“你不知道书院吗?念书的地方。”
书院?罗泽摇头。他确实不知道。当下好奇地左顾右盼,不远处就是那书院,透过窗子能看见几个同龄少年在外来往。
易行难奇道:“人们儿时都是在这种地方念书识字的,莫非兄弟你没有来过。”
罗泽照旧摇头,跟易行难说了自己识字是跟部落的一个老人学的。自少时起他就喜欢听那老人说的故事,天天有事没事都往老者身边跑,一来二往,他们熟稔起来。
易行难知道了原委,笑着道:“这样啊,瞧你样子也很有兴趣,可以来旁听,我们老师最喜欢你这种什么都不懂的学生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