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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青卷

第三十三章(竹篇) 重逢、银票

长青卷 杨江梅 3983 2022-09-05 23:02:36

  一家北食店里坐了几桌客人,店内充斥着谈笑声。

  竹涣喜静。尤长何在店的东南角拣了个座儿,向店伙计要了两碗羊肉臊子面和三个家常菜。

  刚刚经刘屠户一闹,两人都饿了。待菜上齐,尤长安抓起筷子先吃,见竹涣迟迟不动筷,疑惑道:“你怎么不吃啊?虽没吃上裴嫂做的菜,但要论面食,这家店在这一带是出了名的。”

  竹涣静静望着尤长安,生疑道:“你才来宛城没几天,如何知道这些?”

  “我……听曹况说的!”尤长安简略应了一句,赶忙低头吃面。

  竹涣仍旧没起筷,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又问:“刚刚刘屠户是你有意引已往的?”

  尤长安抬眼望向竹涣,俨然一副惊讶的模样。刚刚她拉着竹涣留在裴氏家,其目简直实是刘屠户。

  她早料到,有了上次在算卦摊的误会,刘屠户若是见她在裴氏家,定会气急松弛。因此她故意没关紧小院的门,好让刘屠户从院外一眼瞥见里面。

  不外,竹涣是如何看穿这一点的?尤长安略微思索了一下,放下筷子,问:“你觉得曹况是杀害柳氏的凶手么?”

  “不是!”竹涣爽性答道。虽然他对曹况这人不甚喜欢,但在此事上,他深谙凶手另有其人。

  尤长安点颔首,和竹涣一样,她也认为曹况不是凶手。

  “我引刘屠户到裴嫂家,其实是为了瞧一眼他的刀。”

  “他的刀怎么了?”

  “他换了新刀!”

  尤长安记得十分清楚,那日在算卦摊,刘屠户手里的刀与今日相比,虽说样式并无差异,但明显更旧,不是同一把。

  竹涣也留意到了刘屠户的刀是把新刀。不外,听尤长安这么一提,才知那刀是这几日换的。刘屠户因何缘故突然换了新刀?另外,将才他看到红玛瑙石的反映,也令人费解。

  “这么说,在去裴嫂家之前,你便知刘屠户的刀有问题。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个嘛……”尤长安嬉笑道,“今晚再告诉你。”

  她的酒瘾又犯了,可店里不卖酒。记得四周有家酒肆,卖的酒很是香醇。她想让竹涣也尝尝,跟他说了一声,便起身离座,准备出去买酒。

  竹涣蓦地拉住她,疏朗的眉目间露出一点疑虑:“你该不会计划留下我一人,然后一走了之吧?”

  “这话说到哪去了,我像是那种人么?”

  “像!”

  “……”

  尤长安取下钱袋,从里摸出买酒钱,尔后将剩下的钱和钱袋一同塞到竹涣手上,道:“我只有这些了,现都押在你这,总行了吧?”接着往门口去。

  “等等!”竹涣唤了一声,将钱袋抛还给她,“快去快回!”

  尤长安宛然一笑,转身出店门,径直到酒肆买酒。从里面出来时,手里携了两坛酒。往回走,刚到桥头,突然从旁边窜出两人,迅速捂住她的嘴,沿着台阶拽她到河岸边的桥底下。

  掳她到桥下的两人皆戴了一顶笠帽,帽檐压得低,看不晤面目。难不成遇上半道掠夺的了?敢在这闹市掠夺,胆子不小!

  尤长安立马护着两坛酒,乘机咬了一下那人的手。那人痛得叫出了声,忙乱中松开了手。

  “姐姐,是我们!”两人陆续摘下斗笠,是古木和言石!

  在糖画摊时,二人便认出了尤长安,可因竹涣在,不敢上前相认。他们便一路随着,直到尤长安独自出来打酒,才寻见时机。

  二人装束差异常日,挽起裤腿,一身渔夫穿扮。尤长安从上至下审察了一眼,问:“你们为何这身装扮?”

  “姐姐还不知道吧?”言石心里喜滋滋,脸上笑嘻嘻,“曹夫人看上了藕花湖的鱼。我和年老去给她送鱼。”

  “曹夫人?曹况亲娘?”

  “正是!光这一趟,她就给了我们不少钱。”

  尤长安不解,除了曹况,无名洞府与曹家并无来往。曹夫人怎会无端端看上藕花湖的鱼,甚至不惜花重金买下。

  “说来是件怪事。”古木用手抹去额上的汗,一边用斗笠扇风,一边插话道,“虽说是曹夫人买的鱼,但她不让我们将鱼送到曹家,而是送去一方小宅院。听说那小宅院是前不久新赁的。不知她要那么多鱼有何用?那么些鱼,足够他们曹家吃半月有余了。”

  言石对此不感兴趣,摸了摸身上鼓鼓的钱袋,轻快道:“只要不少咱们钱,她要咋样咋样。”话音刚落,简陋过于兴奋,引得一阵咳嗽。

  尤长安抓过他的手,把了一下脉,随后又望了望他的舌头和眼睛,问:“这几日,你感受如何?”

  “姐姐给的药真管用。自那天吃过之后,满身上下再没一处疼过。我看这毒也没那么厉害。”

  尤长安不作声,她倒是希望如此。虽说暂时无大碍,但只是未到发作时。而眼下言石的气色,明显不及先前。

  “切不行大意!若是感受不适,定要告诉我。”

  尤长安嘱咐了几句,取出一个白药瓶子,递给言石。里面的药是她被关在风回竹苑后山时,趁着闲隙调配的。

  那日走得急,没给言石留下药。幸亏风回竹苑后山算得上一块宝地,长了许多药草,其中不乏一些珍稀药草。

  今早下山,她将药随身带着,想寻机回一趟无名洞府,好交给言石。想不到竟在此撞见他。

  “是药三分毒!谨记,不到万不得已,不行服用。”

  言石似懂非懂所在了一下头,接过药瓶子,揣进怀里。

  昨晚从风回竹苑回来,古木因没能劝回尤长安,略感自责,担忧了一夜。今日在这街上遇见她,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些许。

  “姐姐怎会跟竹少主走在一起,他可有刁难你?”

  “这倒没有!不外,怕是不能在风回竹苑待太久!”尤长何在江岸边找了一级台阶坐下。

  “怎么,竹少主发现了?”古木坐到她身旁。

  “欠好说!”

  尤长安望向河面,河水充沛且清涟。偶有小舟从桥洞中悠悠穿行而过。

  “我这次之所以被放出来,听说是一个叫康匀的人作证我与柳氏的死无关。你们可认识此人?”

  两人皆摇头。古木蓦然想起昨夜的事,喃喃自语道:“难不成是昨晚跟在竹少主身侧那人?”

  听他说了昨晚的事,尤长安甚感惊诧。若那人果真是康匀,他是从那边知晓我与柳氏的死无关?这人究竟是什么人?

  竹涣不愿透露,尤长安也欠好追问。看来只有找到康匀本人,方能了却她心中这团疑问。

  三人缄默沉静了一阵。尤长安想起一人,问:“时不羽如何了?”

  “他啊,照旧老样子!”言石捡起脚边一个石子,投向河中,“咚”地一声,溅起小水花。

  “他身上的外伤倒是比先前许多几何了。只是,至今不见醒过来。”古木叹了口气,“我和二弟今日上街,一来给曹夫人送鱼,二来替时不羽抓药。”

  尤长安当初离开无名洞府,曾给时不羽瞧过,除了外伤,主要伤了脏腑和筋骨。他能活下来,已是万幸。究竟何人对他下此狠手。难道是对头?

  不觉间,夕阳余晖落在肩头,映得脸颊殷红。

  尤长安见天色渐晚,想起竹涣还在等,忙起身向古木二人作别。

  此时,扒在桥栏边的一人移动法式,紧随其后。待尤长安拐进一条少人走动的巷子,那人环视左右,见没人,攥着一块石头,正要追上前去,蓦地脑后被人猛力一击。顷刻间,眼前一黑,昏厥在地。

  ***

  “年老,这人偷偷摸摸跟在姐姐后面,肯定没安美意。”

  “这么久不见醒,该不会是刚刚下手太重,把他打死了吧?”

  昏昏沉沉中,易道感受身下在摇晃,有水声,似乎在船上。片刻后,其中一人凑过来。

  “醒醒!”那人蹲下,伸手拍了拍他的脸。

  易道醒来,双手被绑在身后。此时他正斜靠在船中央的凉篷里,船仍在摆动,周围是黑茫茫的江水。船上除了他,另有两个陌生男子,看上去皆未及弱冠之年。

  原来是这俩小子偷袭我!易道想挣脱手腕处的绳子,却因绑得太紧,扯不开。

  “不要白费心机了。今日,你落我兄弟二人手里,算你倒霉。”言石拿出叼在嘴里的一根青草,盯着他质问道,“快说,你是谁?”

  易道回盯了一眼,发出一声冷笑:“你们把我绑到这,竟不知道我是谁?”

  “嘿,现在是小爷我问你!还不从实招来,你为何跟踪长安姐姐……”

  站在船尾的古木咳了一声,言石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古木停下手里的木桨,接过话问:“你为何跟踪刚刚那位令郎?”

  易道装作没听见,不予回覆。

  言石见他嘴硬,威胁道:“不说?信不信把你扔进江里喂鱼!”

  易道丝绝不怕,扭头望向江水,全然不将他的话当回事。

  古木常年游走在街头巷尾,虽年纪不大,也不通诗文,但阅人甚多,直觉此人并非善类,没准干的尽是那等杀人越货之事。古木不指望他会轻易开口,向言石使了个眼色。

  言石会意,搓了搓手掌,伸手到易道身上一顿翻找。果真摸出工具来,是个钱袋,里面只区区几文钱。这人怎么比我们还穷!

  正纳闷,言石留意到他的靴子,又伸手去摸,很快从靴页里抽出两张五千两的银票。

  一万两银子!言石的眼睛立时发光,两只手止不住抖起来:“年老,许多几何钱……”

  古木放下木桨走来,拿过其中一张银票,凑近灯盏看了看,不像假的。这人身上为何揣着这么多钱?

  “你们不能动这银票!”易道怒斥,显然把这钱看得极重。

  古木心生一计,故意激他:“这会儿可由不得你。既然被我二人找到,自然就是我们的了!”

  “就是!”言石将两张银票对折,心满意足地塞进怀里。

  易道狠厉地瞪了两人一眼,随后露出一抹诡秘的笑:“这钱只怕你二人有命拿,没命花!”

  两人对望一眼,脸色透出一点惊慌。

  “实话告诉你们,这钱背后关乎一条人命。若是不想失事,及早将银票还我!”

  言石一听这话,刚刚的满足立即消散,慌忙从怀里掏出那两张银票,愈看愈觉察得诡异。

  古木见这人说得煞有其事,不像唬人,生起一丝惧意,问:“你究竟是何人?”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易道。”

  “你是神偷易?”言石颇为惊喜。

  对神偷易,他虽未曾见过,却景仰已久。风闻神偷易只偷,忌抢,不杀人,且一贯有三不偷:一不偷穷人;二不偷学子;三不偷亡灵。

  今日难得见到神偷易本尊,言石难掩激动,上前便要给他松绑,看到古木瞪过来,才抑制了些许。

  古木虽也久闻神偷易台甫,但他究竟与言石差异。他向言石要来那两张银票,整整齐齐地塞回易道的靴页里。

  易道怔了一下,挖苦道:“怕了?”

  古木没有反驳,问:“你还没说,为何跟踪将才那位令郎?”

  “这与你无关!”

  古木站起身道:“既然如此,那随我们走一趟吧!”

  “去哪?”

  “官府!”

  易道惊住。他平生最厌进官府,尤其因自己干的这行当,平日见到官府,总是下意识地绕道走。

  “年老,你真要将他送去官府?”言石小声问古木。本着对易道的仰慕,他有些于心不忍。

  “这还能有假?”古木有意扯大嗓门。

  “可若是这样,只怕他这辈子都得在牢狱中渡过。”

  “岂不正好。谁知他跟踪时不羽有何居心!”

  易道竖着耳朵听,心里惶遽不安。这俩呆小子真是烦人,看这架势,若是不说,今日恐怕难以脱身。

  “要我说也行。不外,我有一条件,说了之后,你们必须放了我。”

  古木并非真想将他送去官府,颔首道:“嗯!快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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