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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八宴

第七章 鸩酒

腊八宴 真红的闪电 2593 2020-06-25 09:44:19

  经御道前往太初宫的路对凌烈来说再熟悉不外了,自白虎门往左腋门的一路上依旧见不到高台,墙面也未加雕饰,延续了孙权时代所崇尚的节俭。只是幼年时感受宽敞的巷道如今显得格外逼仄,那种熟悉的温馨被深沉的压抑所替代,更有一股危险的气息在周身萦绕,似乎只要走错一步就会落得万箭穿身的下场。一个奇怪的念头止不住攀上了凌烈的头脑:“当年和父亲一起坐在‘射虎车’里狩猎时,车外的老虎们或许也是这种感受吧。”

  射虎车,是长史张昭怕孙权在狩猎时遇到危险而特意发现的,车身包有一层铁皮,仅开了一个方形小口供瞄准和射箭。但孙权一直都不愿意坐进去,还讥笑其粗笨如龟壳,所以到张昭去世时这车还都处于闲置状态。直到有一次,孙权至庱亭狩猎时,他一箭射中了一头猛虎的背部,哪知由于自己年岁增长开弓的力度大不如从前,箭伤不深,因此这虎没有倒地,反而咆哮着扑向了还不满十岁的凌烈所骑乘的小马。孙权大惊,忙将自己随身带着的双戟接连掷了已往,老虎被打中退却了几步,趁这时机孙权身边的亲卫忙上前挥戈将其制服。虽然猛虎没有扑到凌烈,但他也受惊落马摔伤了腿部,修养了一段时间才敢重新骑马。自此孙权才开始坐着射虎车狩猎,并把凌烈也带在车上。

  凌烈的回忆还没走完,这段路却快要到了尽头,眼前的景色也逐渐开阔了起来。正逢新封爵的乌程侯孙皓从孙休处领受完印信后自神龙殿走出,和丁、凌二人打了个照面。丁奉并不认得孙皓,却看出他一副皇室的妆扮,忙把凌烈拉到一边,敬重地避让。身形交织间,丁奉与孙皓的眼神不自觉地对了一下,被一股刀锋般的凌厉感怔了一怔。

  看到丁奉稀有地心情滞住,凌烈不禁好奇地问了句:“师傅,怎么了?”

  “没事,只是感受这个宗室少年的眼神很像一小我私家。”仅仅一个弹指的恍神,丁奉便恢复了平静。

  “谁?”凌烈的好奇心更重了一分。

  “长沙桓王。不外少了三分霸气,多了一分狠戾。”丁奉说这话时脸上闪过一丝忧心,有一种祸福难料的感受。

  两人没有从正殿进入,而是走了东面的升贤门。丁奉并没介绍凌烈的身份,仅仅提出让他留在孙休身边任贴身宿卫。孙休在孙权心中的位置不高,很早就搬出皇宫在虎林居住,因此只在幼年时见过凌烈,现在完全不认得了。对这个年龄与自己相仿的青年孙休也不多问,他知道这是丁奉部署的死士,而一个死士是不需要姓名的。

  丞相府中,孙綝正将酒在两樽之间倒来倒去,这是他的一个习惯行动,也是他压抑怒气的方式。座下的谋士吕徽刚刚从其散布在宫中的线人中收到了丁奉入见孙休的消息,这对孙綝来说是一件值得警惕的事。

  吕徽是吴国著名的酷吏吕壹的侄子,曾在其叔叔的扶持下任会稽太守。厥后吕壹被孙权下令正法后吕徽也遭到罢官,蛰伏了几年后识趣投入了孙綝门下,凭借心思细密和用计狠辣逐步成为了孙綝最为倚重的幕僚之一。

  “丁奉这老不死的,我早就想搪塞他了。当年我随着他想去合肥新城捞点战功,想不到他把我往那一扔自己跑了,害我在一场惨败中差点丢了性命;厥后又听了小天子的话直接杀了朱熊和朱损,一点都掉臂我这个辅政大臣的脸面;现在不知又要唆使新天子起什么风浪,认真可恶至极。”一提起丁奉,孙綝恨得是咬牙切齿。

  “丞相大人息怒,这丁奉虽然可恨,但奈何他是四朝元老,战功赫赫,不行妄动。况且他手握重兵,与其硬碰免不了一番损伤,实非明智之举。”吕徽说得慢条斯理,一面眼珠还进行着不规则的转动。

  孙綝知道他可能是有了对策,便缓了口气问道:“那依你之见,应当如何呢?”

  “冯谖为孟尝君做狡兔三窟,方使其高枕而卧。如今丞相您位极人臣,是为一窟;一门五侯,统领禁军,尤其孙据将军掌苍龙宿卫之锐,是为第二窟;若是向陛下提出出屯武昌,既可远离建业是非之地,又可经营领地蓄养羽翼,当为第三窟。”一件简朴的事情,吕徽喜欢绕着弯子把它说庞大了,好卖弄一下自己的机谋。

  孙綝微微颔首称善,同时露出一副阴恻恻的心情说道:“我若就这么离开了建业,似乎有逃跑之嫌,该不应给陛下多打声招呼讲明心迹呢?”

  吕徽心领神会,这是孙綝想给孙休一个警告,看来又该他体现一下了。

  太初宫正北的玄武门,直对着右御街,这是一条联结皇宫与苑城的通路,街上有处白爵观,自孙权以来即是吴国天子修身养性之所,也是他们为处置惩罚政务找的一处僻静之地。一般来说,白爵观是不接待外臣的,不外陆抗却被孙休破例召了已往。

  陆抗知道此番召见必是事出紧急,一路上行色急遽不敢停歇。进了白爵观,他看见孙休正低头坐在案前,两只手的十指扭在一起,而不远处有一个小黄门面朝下倒在地上。孙休听到陆抗进来的声音,抬起头,用眼神示意他去检察一下地上的人。

  陆抗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掀开小黄门的身体,只见他两眼翻白,气息全无,口鼻中皆有流血。陆抗深吸了一口气后说了两个字:“鸩毒。”

  “今天孙綝派人给我送了一坛酒,而这是专为孤试毒的阉人。”孙休的语气很平静,像是在说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情一样。每临大事有静气,这是孙权对他为数不多的教诲之一。

  “以臣愚见,孙綝此举并非真想迫害陛下,至少现在还不想。”陆抗说话间抬头看了孙休一眼,见其颔首示意自己说下去,便继续道:“他也知道陛下的酒食都有专人尝毒,最终陛下不会喝下此酒,所以他这么做更多的是一种警告。”

  “这贼子在宫中的线人众多,要想让他不起疑心认真是一件难事。既然他已经举事了,幼节你可有良策?”孙休看向陆抗,眼光里多了一份期许。

  “为今之计只有以退为进,臣为陛下拟了三策,以阻止孙綝在试探不成后真的对陛下倒霉。”陆抗向孙休献策从不拖沓,深谙《孙子兵法》中“其疾如风”的精髓。

  “愿闻其详。”一听陆抗居然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就有了对策,而且直接就是三策,孙休也略感震惊,不自觉地挺直了身子。

  “第一,孙綝如此大费周章必有图谋,预计明日早朝便会有所上奏,岂论他奏什么,都请陛下准奏;第二,加封他的弟弟卫将军孙恩,最好是给予更多实权,以为示弱之举;第三,我明日早朝会找个理由奏请离开建业,也请陛下恩准,假做自剪羽翼。”陆抗提的三策看似普通,但孙休细细想来确实是最好的应对,要想缓解孙綝的疑心,就要做出惊弓之鸟的样子。而其中的第二策,更是大有深意:孙綝的四个弟弟中孙据能力最强,且已手握苍龙宿卫,若再加封恐成尾大不掉之势;而孙干、孙闿二人是典型的纨绔子弟,没什么本事,仗着孙綝的关系才封了侯,加封他们的话肯定会让孙綝觉得是搪塞或故作示弱,反而容易加重怀疑;故只有加封孙恩最为合理,既显示诚意,又不至于使局面失控。

  “第三十一手,挡。”孙休边说着,边与陆抗会意地相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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