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泊沧身高八尺有余,身材魁梧,穿着袴褶,头戴武弁,腰间佩着短刀,负手摆出长兄的威严。
“小妹,你去让所有丫头、小厮、老妈子都去前后门守着。”他指使道。
“哦——”苏岚烟虽然不情愿,照旧应声去办了。
既然家里来了重要的人,她只能跟年老暂时息争,但是心底怒气深重,心里直盘算着等会儿怎么让姐姐给自己主持公正。
“小舟,你带客人去内堂稍坐。哥哥等会就已往——”苏泊沧又下令道。
适才还在心底同情小妹,苏小舟猛愣了一下,才反映过来自己也被指派了任务。
“哥哥你又是去做什么?”
“不懂礼数!有贵客临门,虽然要隆重款待了。”
……
“怎么这么久还不来?”
与苏小舟对立在内堂中央,李渔不禁左顾右盼。
这苏家的人也太奇怪了:家里来个客人,竟然让所有下人去守门,而且需要小姐亲自去挨个叫。另有,苏家年老一去不回,难不成怕羞溜了?
看出他的困惑,苏小舟解释道:“因为我的事,十年来家里留用的仆婢很少。他们各有各的差事,要想把他们都找齐了,得走遍整个府邸。”
“噢——”
李渔点了颔首,突然问:“这么多年……省下不少钱吧?”
“你费心的是不是太多了?”
苏小舟翻了个白眼,哪怕在说正经事,这家伙体贴的部门也是她想不到的。
“既然要娶亲,总得算算夫人的妆奁。”李渔无赖地说。
苏小舟胸中一阵气血翻涌,这人怎么能把亲事说得这么儿戏,似乎娶她只是往自己家里添个家具。
“昨夜我就想说了。麻烦你找个时间,见下你叔祖父或者我年老,中止两家的议亲。今日恰好来了,等会儿你就跟我年老说!”她没好气地说。
“认真吗?”
“这能假吗?你我又不是两情相悦,就算订立婚约也能退婚,况且这才刚刚开始议亲,早点结束能省不少事。”
“苏晚晴——”
李渔猛然前倾,凑到她耳边,“嫁给我……不行吗?”
他的声音又缓又轻,气息温热,带着草木的香气。就算他是个无赖小混混,突然这么温柔的说话,也十足地撩人心弦。
两人靠的这么近,余光偷偷一瞥,便可以看清他棱角明白的侧脸,苏小舟发现他的眼睛和长睫真的很配。
她倏然躲开,心怦怦跳得厉害。
活该!他该不会要讲明心迹,说对自己一见钟情之类的蠢话吧?!
妙想天开中,她又只听到李渔说:“你是不是太较真了。结婚又不是什么大事,不外办一场给旁人看的仪式而已。你我纵然不相知相爱,也可以相互扶助。少年伉俪,一辈子平平淡淡,相敬如宾,白头到老,欠好吗?”
他说的……听起来很有原理。
婚姻大事,怙恃之命,媒妁之言,哪需要什么私情?议亲之前,两人有过默契,已经是难得的造化了。
眼眸一沉,苏小舟摇了摇头,“素不相识,盲婚哑嫁,唯有认命赌一赌未来。可是,你我已经见过数面,岂论脾气秉性,照旧情趣品味,都相去甚远,十有八九成了亲也会伉俪反面。明知道会输的赌局,你还会上场去赌吗?”
“我……”
李渔有些惊奇,没想到自己以为简朴的事,她会想这么多。
“姐姐——”
苏岚烟的声音传来,接着便气喘吁吁进了内堂。
把偌大的府邸跑了一遍,她的脸热得通红,上气不接下气道:“姐姐,你怎么明白昼就把准姐夫带回来了?”
苏小舟和李渔面面相觑。一个惊诧于妹妹的绝不遮掩,另一个惊诧于苏家小妹怎么会认识自己。
“小妹,我们见过面吗?”李渔赶忙问。
苏岚烟觉察失言,咬了咬下唇,有些心虚地说:“掌媒大人带我和哥哥去偷看过你,就在……”
“咳——咳咳——”
苏小舟突然咳嗽,示意她这么失礼的事,可以不要说细节了。
“然后呢?你们有什么收获吗?”李渔追问道。
“年老对你很满意——,我也满意!”苏岚烟赶忙回道。
李渔似乎很满意这个答案,终于放过此事,冲苏小舟挑了挑眉毛,“要说你自己去说,我可不想让内兄失望。”
他的话音未落,苏泊沧端着木盘小跑进来。
“李五郎,久等了——”
他的笑容辉煌光耀亲切,一改刚刚在外院严肃的样子。
木盘中放着四盏“冰沙玫瑰酪”,盏中冰雪晶莹,浇了一层醇厚的酪浆,上面洒了玫瑰蜜饯,清新甜蜜的香气扑鼻而来。
看到自己喜欢的凉食,苏小舟赶忙接手,“这都中秋了,家里另有藏冰呢?”
不提还好,一说又把苏岚烟气到了。
她小嘴一撅,置气道:“年老偏心!韦年老在家里住了一个月,他愣是不让开冰窖!存到现在,原来是要招待准姐夫!”
听她这么说,苏泊沧立刻变了脸色,拍案道:“不许再提姓韦那家伙了!与他退个亲而已,竟然说我违反大唐律令,要去告官!我没有打断他的腿,已经算是宽弘大量了!”
居然真的动手了,照旧在自己理亏的情况下,简直……太粗暴了。
李渔与苏小舟面面相觑,各自盘算了主意。
怎么说也管了数年家,苏岚烟可没那么好吓唬,转而可怜兮兮地望着李渔,“准姐夫,你给评评理。年老要破坏订了十几年的婚约,将我另许他人,是不是不讲原理?!他还打——”
不等小妹说完,苏泊沧立刻打断:“准妹夫,你来评评理。有人曾救我性命,既不愿要钱财报偿,也无所求。我身为长兄,把自家小妹许配给他,有什么问题?!”
“虽然有问题!我与韦年老青梅竹马,家中亲朋皆知,现在要毁婚,苏家、韦家颜面何存?!”
“苏岚烟,你胳膊肘往外拐,联合外人忤逆年老!”
……
“姐夫,你评评理!”
“妹夫,你说!”
……
李渔被他们吵的耳中轰鸣,喊了一声,“别吵了!”
堂内霎时平静,他说:“苏家年老,你问过那位恩人没?他想不想娶令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