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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观秘史

第十章 圣人

贞观秘史 王度崖 4133 2020-06-06 15:53:37

  贞观二年,京师旱,蝗虫大起。太宗入苑视禾,见蝗虫,掇数枚而咒曰:“人以谷为命,而汝食之,是害于黎民。黎民有过,在予一人,尔其有灵,但当蚀我心,无害黎民。”将吞之,左右遽谏曰:“恐成疾,不行!”太宗曰:“所冀移灾朕躬,何疾之避!”遂吞之。自是蝗不复为灾。

  ——《贞观政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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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贞观二年三月初二,大唐京兆最北端太极宫两仪殿内。正中央的龙椅上坐着一个穿着黄色长袍的中年男人,黄色长袍的中央袖着一条龙,袍子幔过膝盖的部门,两侧各又绣了一条龙。他的手中正把玩着一柄造型奇特的长剑。剑身发白,似钢非钢,似铁非铁,剑柄的造型像是一个圆盘,中心有一个凸起的小圆球。男人圆脸、八字胡,剑眉入鬓,不怒自威。这男人,即是当今掌管着整个大唐的圣人。

  两仪殿下,斜斜的摆了张椅子,坐着一个看起来与天子年纪差不多大的中年男人,此人穿着一身紫袍,袍子上的花纹和王仁表几近相同,显然也是一位三品的大官。这中年男子的腰间,系着一条装饰着纯金扣板的腰带,上面还挂着一个开口的金纹鱼袋,其中的鱼符正被他拿在手里把玩,渔符上面写着他的姓名和官职:右卫上将军宇文士及。

  宇文士及的身后还站着八个身型各异的青年。至于宫里随处可见的阉人,却已被圣人打发走了。

  此时现在,两仪殿中,包罗圣人在内的十双眼睛,都盯着中央站着的一个大汉,如果东方够胆在这里的话,肯定会立马叫他一声“王年老”,没错,站在两仪殿中的,正是雍县的守城队长,王耳。

  这时的王耳已经汗如雨下,紧张十分。那天事后,他被宇文士及身后站着的八个男人带到了京兆,随后给他部署了住所,第二天一大早,便带着他一路从永安门进了太极宫,到了两仪殿。王耳从来没想过,自己有生之年竟然能见到当今的天子,他又激动又畏惧。

  “啧。”圣人对着王耳端详了片刻,咂了咂嘴,道:“你是王仁表的族侄?”

  “回回回回陛下,是。”王耳忍不住有些结巴。

  “哈哈哈”圣人笑了,宽慰道,“放松,就是问问具体的情况,不用紧张。”

  王耳心下稍定。只听圣人问道:“说说昨日你都看到了什么。”

  王耳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叙述了一通。他讲完之后,一旁的宇文士及皱起了眉头,用力搓了搓手中的鱼符。圣人也微微蹙眉,然后又问道:“你可知道,那些蓝袍人是何来历?”

  王耳摇了摇头,道:“回陛下,我并不不知道。”

  “此前从未见过他们吧?”圣人追问。

  “从未见过。”

  听到这样的回覆,圣人和宇文士及交流了一下眼神。然后对宇文士及道:“士及啊,你有什么想问的?”

  殿中宇文士及闻言便要起身。圣人在旁边制止道:“坐着说就行。”

  “谢陛下。”宇文士及于是又坐了下来,“其实我也没什么想问的,只是想知道,你适才提到的那个跟蓝袍人战斗的西域人,你对他了解几多?”

  王耳想了想,似乎自己对那人了解并不多,连那西域人名字叫什么都不知道,于是说道:“其实那西域人我也是第一次见。”

  宇文士及点了颔首,然后扬起脖子,看向后头的八个年轻人:“你们听他说的,跟你们了解到的一样吗?”

  其中,一个模样十分俊美的青年道:“一样是一样,不外陛下,我有一个问题想问问他。”

  圣人微微一笑,允了。那青年于是向王耳问道:“王兄弟,我想问问你,你说那西域人用了一招飞起来的,很漂亮很厉害的剑法,能不能给我比划比划,我挺好奇。”

  “哈哈哈哈哈!”此言一出,圣人和宇文士及都笑了。而其余七个青年当中,有四五个都双目放光,看向王耳。

  王耳却犯了难,道:“似乎是...这样?”一边说,一边把胳膊伸直举高,然后猛的一跳,扭了扭身子,样子十分滑稽。殿中诸人都忍俊不禁,最后王耳皱着眉头道:“这个...我没学过什么武功,所以我做不出来。”

  圣人笑罢,挥了挥手,冲那漂亮的青年付托道:“行了,把他带下去吧。”

  那青年脸上划过一抹失望之色,领了命就朝王耳走过来,不意,王耳却突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殿中诸人均是一愣,只听他说:“陛下,小人有一个请求。”

  圣人饶有兴致的看着他,道:“站起来说话,但说无妨。”

  王耳道:“族叔一直待我不薄,所以我想请陛下能让我带着族叔的遗体,回河南老家安葬。”

  圣人微微颔首,道:“难得你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可王仁表怎么说都是我姑母的儿子,虽然不是亲生,也算是半个皇家中人。他的遗体我已经交给姑母那边打理,你就不用加入了,如果真的想要酬金他,可以先行去他贵寓,他儿子尚且年幼,家里总是需要人帮衬。”

  王耳低头谢了恩,那漂亮青年于是领着他出去了。

  王耳走后,宇文士及拿手中的鱼符在椅子扶手上敲了敲,扭头付托道:“老二,去把那个带过来。”

  他身后,另一名看起来十分粗旷的青年瓮声瓮气的诺了一声,大步出了太极殿。

  “所以这么看来,赫拉克多西因该是逃到雍县的。”圣人看殿里没了外人,站起了身子,运动了一下腰胯。“而且,天府的势力还没有扩散到岐州啊。”

  “那也纷歧定。”宇文士及还在用鱼符敲打椅子扶手,“可能只是一些杂鱼下属盘踞在那里。总之他们的总舵肯定是不在岐州。”

  “嗯,嗯,朕也是这么想的”圣人说道。“只是可惜了我那姑母的儿子,另有那雍县县令,摊上了这无妄之灾。”

  宇文士及道:“陛下不用自责,天府近来愈发的嚣张,遇到那些人,别说是朝通润和王仁表了,就算是我可能也得命丧就地。”

  圣人微微皱了皱眉。

  这时,两仪殿门开了,却是那漂亮青年回来了。圣人看见他,突然心情就变好了,问道:“小尹啊,这次没见到赫拉克多西,是不是有点儿失望?”

  那漂亮青年一愣,然后赶忙道:“陛下,克谐给您服务儿,谈不上失望。王耳我已经送走了。”

  “好。”圣人看起来并不怎么体贴王耳,反而跟那叫尹克谐的漂亮青年打趣道。“别跟朕说假话啊!看你适才那样子,都恨不得立马跟他交手。”

  “下次,下次有时机也一样。”尹克谐打了个哈哈,重新站到了宇文士及的背后。

  “士及,你看这八个娃娃,都被你教坏了”圣人一扫往日的威严,又跟宇文士及打趣道,“等你死了,我肯定给你定一个娇惯下属的谥号。”

  宇文士及却正色道:“陛下给臣定什么谥号,都是臣的福气。臣在此谢过陛下!”

  圣人见他不接招,讨了个没趣。宇文士及身后的几名年轻人想笑,却又都憋住了。

  就在这个当口,两仪殿外传来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陛下,人带来了。”

  圣人闻言,立马坐回了龙椅上,心情重新严肃起来,冲外面说道:“带进来吧!”

  随后,殿门打开,却是之前出去的粗旷青年带着一个满身被绑的宫蓝派门生走了进来。看模样,正是昨日和孟相鼠一道的十三人之一。

  青年扯着宫蓝派门生走到殿中,把他往前一推,那门生一个踉跄,便跪倒在地。随后,他抬起头张了张嘴,像是正要说些什么,可这一抬眼,眼睛就挪不开了。

  因为他看到了圣人手中的那柄奇怪的剑。

  “原来,这柄剑到了你这里。”那宫蓝派门生喃喃说到。

  只听“啪”的一声,却是那粗旷男人踢了他一脚,继而骂道:“什么你你你,这是当今圣上,叫陛下!”

  谁知那宫蓝派门生就算被踢了一脚,也照旧直勾勾的盯着那柄剑。

  圣人看见他的眼神,便问道:“你认识这柄剑?”

  那门生道:“这是府主的剑,天府之中,谁人不知。”

  圣人又问:“那你可知道这柄剑里的秘密?”

  那门生终于回过神儿来,阴狠一笑,道“我们要是知道了这其中的秘密,天子还轮获得你来当吗?”

  “斗胆!”“好贼子!”

  殿下九人一起作声,就连宇文士及都站了起来。那粗旷大汉又是一脚,踢到了他背上。

  圣人也面楼愠色,但他究竟是圣人,略作呼吸,就平定了心神。又问:“岐州两个村子被屠,是不是你们干的?”

  “虽然。那些村民容隐那西域畜牲,死不足惜。哈哈,你虽然是天子,但是也没尝过农妇的滋味吧,我告诉你,那些农家妇女美味极了,特别带劲!可惜我们在岐山的那门派里都是废物,否则早都把岐州女人玩遍了,早都把他们杀光了!哈哈哈哈。”

  听到这里,殿中所有人的心中都生出一股无名业火,那粗旷男子就地便要发作,却突然看见龙椅上的圣人竟然站起了身子,阴冷静脸,拿着剑,快步走了下来,一直走到了那人的面前,怒斥道:“好你们这些狗奴儿,你们天府想要谋反,冲我来就行了,为什么要伤及黎民呢?杀了黎民你们就能当天子了?你们倒是来杀我啊?你知不知道,就冲你适才那些话,我恨不得一剑一剑的剐了你,把你煮熟了吃了。”

  “哈哈哈哈”宫蓝派门生脸上露出了癫狂的笑意,“好啊,我能让一个天子老儿杀了我,也算是我的福气啊。”

  圣人生气极了,气极了反而轻蔑的笑了一声,道“我最后问你一个问题,你们天府的总舵究竟在哪里?”

  那门生笑道:“为什么这么想知道我们的总舵?畏惧啦?哈哈哈,你是不是畏惧了?知道我也不告诉你!哈哈哈哈!”

  圣人闻言,转身抬手就要砍!一旁宇文士及一个箭步冲将过来,堪堪拉住了圣人的手。“陛下,杀他是脏了您的手,他死在哪儿都不能死在这两仪殿上呀。”

  圣人转头看了一眼宇文士及,这才冷静下来,拂衣转身,又拿着那把怪模怪样的剑坐回到了龙椅上。宇文士及见他如此失态,深知再问下去意义也不大,遂冲那粗旷男子挥了挥手道:“拉到城西杀了吧。”

  粗旷男子点了颔首,一把扯过那宫蓝派门生,那门生还想再说几句狠话,粗旷男子一拳打到他下巴上,直接把下巴打脱了臼,这才出了两仪殿。

  圣人坐在龙椅上,皱着眉头看着手中的剑,之前的一点美意情现在全部子虚乌有。宇文士及站在殿中,沉吟了片刻,才试探的问道:“陛下,岐州刺史和雍县县令的死,以及雍县黎民的死,尚可解释为恶徒行凶。可岐州那两个村子的人全都死了,我们又该怎么给天下一个交接啊?究竟那两个乡村距京兆不外三百里,如果只说是山贼强盗所为,恐怕对民心军心倒霉。”

  圣人点了颔首,然后闭上了眼睛。

  时间一点一滴的已往,两仪殿中的其余八小我私家都在等着他的答案。也不知已往了多久,圣人终于睁开了眼,徐徐的说道:“就说是蝗灾吧。”

  “蝗灾?”宇文士及一愣。

  “嗯,就说发生了蝗灾。”

  “可,可一般发生蝗灾,无知的黎民大多会认为是您的问题。”宇文士及提醒道。

  “无妨”圣人摆了摆手,“登善,就这么记吧。”剩余七名青年中,一个白面书生模样的点了颔首。

  “对了!”圣人突然想到,“刚那天府贼人说,他们在岐山有一股势力,这次也一并去解决了吧。”

  “好。”宇文士及颔首行礼。

  “行了,那临时就先这样,朕还要处置惩罚其他事。”

  “臣等告退。”

  “走吧,把外面的阉人叫进来吧。晚上你没事儿了再进宫陪朕散散步。”

  “诺!”

  随后,宇文士及带着七人走出两仪殿,只是在转身的刹那,漂亮青年尹克谐和那被唤作登善的青年,两人的眉目之间,有些不自然的神色一闪而过。

  几百年后,人们再回忆起贞观二年三月月朔的时候,可能只会记着那场突如其来的日食。会把那场日食与蝗灾联系在一起。究竟,比起某年某月某个村子的人死光了这种事儿,照旧蝗灾影响的规模更大,更有代表性。因为太阳总能遮挡一切,所以历史总是忘记的。

  但幸亏,人不会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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