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拳头。”东方够胆如是想道。
他现在的感受很奇妙，觉得面前这个仆人出拳很慢。
虽然，那仆人出拳纷歧定慢，只不外是东方够胆太快了，至少在倒地的武元爽看来，眼前这个穿着破麻布衣的少年太快了。
但见东方够胆足下微动，侧身闪过那一拳，同时右手伸出三根手指，猛的往面前仆人张开的腋下一戳——那可怜人立马痛苦的蜷起了身子。
“废物！你们愣着干什么！快上！给我打死这个披麻戴孝的！”武元爽身边，一个华服少年高声叫唤着，他胸口有个脚印，此时还微微痛着，身旁则躺着另一个晕死已往的华服少年，左脸颊高高肿起，上面还挂着五根手指印。
五六名仆人心里虽然畏惧。但自家郎君付托，也不敢不从，挥着着膀子便要去打站在那儿的东方够胆。
麻衣少年不闪不避，膝盖微屈，足下涌泉穴中内力迸发，凌空一探手，按住最前一人的头，借力横过身子，一个鞭腿踢飞一人，将要落地，又伸出另一只手抱住身下人脖子，将那人在半空中一甩，直直朝发号施令的华服少年扔去。
“砰”的一声，仆人和他家郎君脚对头磕到一起，前者后背着地呻吟不止，后者仰面朝天竟也晕了。
余下几个仆从刹住了身子，惊恐的看着面前的东方够胆，那眼神一如旁边武元爽的眼神。
众人身后，都督府的女主人紧紧杨氏拉着闺女武儿的手，心情庞大无比。小女孩一双大眼睛中却充满了兴奋之色。母女二人身边，司盈脸上焦虑之中又透着三分欣喜，她怕自己弟弟闹的太大，却也兴奋他虾一身本事。
这边，东方够胆走向武元爽，边走边道：“你是武都督家中的二子，杨夫人是武都督的良人，武儿是你妹妹，就算不是亲生，你们也终归是一家人。无论作为家中的男人，照旧作为儿子，作为哥哥，都不需这样咄咄逼人吧？更别说，还拉上外人欺辱自家人。”
走到武元爽面前，顿了顿，问道：“于你而言，家是何物？”
不等武元爽回覆，又问道：“家即是你一人吗？你一人好了，即是家吗？”
他自小乞讨，对“家”这一字看的极重。武元爽的泛起，对他的心理造成了不小的攻击。有这般美好的家，这样一个得体的后母，一个可爱的妹妹，为什么欠好好的疼爱掩护她们呢？他心里自然也畏惧武元爽日后变本加厉，是以刚刚脱手，只针对那两个不相识的外家少年，意在震慑武元爽。
但世间事即是这样，你在意的，别人未必在意；你觉得自己讲出来是原理，可别人未必在听。
武元爽心里有恨有怕，却全无半分悔意。他有些惊恐的看着面前的东方够胆，又扭头狠狠的望向杨夫人那边，再转头看向东方够胆，又再转头看向那边，如此循环往复频频，末了，整小我私家倒像是瓦解了一般，高声喊道：“姓杨的女人，另有你那贱种女儿，这就是你们找来的辅佐？你来啊，你敢动我一下试试！等我禀报我阿爷，让他把你关到荆州大牢里！那什么姓张的老头，我一会儿就把他杀了，你又能奈我何？我阿爷还舍得让我偿命不成！？另有那西域乞索儿，另有那司盈，我和我两位族兄肯定让她生不如死！你来啊！死了爷的狗奴！”
不远处，杨夫人满身发抖，武儿脸上又多了几分恐惧。但，司盈听到这番话却并未生气，只是张皇的喊道：“小弟！你先过来！”
果真！站在武元爽面前的东方够胆脸色涨红，只觉得心中蹿起一道冲天怒火：这人非但毫无悔改之意，竟然还用自己家人的性命宁静威胁自己？世间怎会有如此这般坏的人？
那边司盈见他面色差池，心道欠好，又唤了一声：“小弟，你不要听他乱说，武年老自会管他，你且过来！”
可当是时，东方狗蛋五感早都被热血充涨了，压根没听到这句话，反而兴起丹田与照海穴全部内力，直冲足下，抬脚便朝武元爽的脸上踢去。
他究竟苦练三月，内力已有不小的积贮，此时倾巢而出，势若猛虎！
眼看那武元爽便要没命！
突然！
东方够胆面前飞来一物，“当”的一声，自上而下直直插到了青石砖上，却正是一柄闪着冷光的铁剑，而那剑刃正对着他的脚尖，如果他继续踢下去，这右脚便要废了！
说时迟那时快，东方够胆只得强扭胯骨，硬是把那必杀的一脚转向一边，身体却受力牵引，登时便站不稳，一屁股摔倒在地。
“踢啊，怎么不踢了？”上方传来一个声音，平静的问道。
院中众人一起抬头，主屋房梁上站着一人，手中握着一柄剑鞘，后背还背了一把剑，正是外出买剑的何可去回来了。
“你疯了！”东方够胆又惊又怒，大吼一声，“你差点废了我的脚！”
“你才疯了！”何可去竟也吼了一声。“你刚刚差点要了他的命！”
东方狗蛋从未见过何可去有如今生气的时候。微一愣神，又吼道：“这种欺母辱妹的祸殃，留他干什么！他适才还用你们三个的命威胁我！”
何可去从梁上飞身而下，运起鬼魅身法，瞬间闪到东方够胆面前，伸脱手将他身子拉起。东方狗蛋正要说话，何可去却突然用手中剑鞘狠狠抽在了东方够胆脸上，随后又飞起一脚，踹在狗蛋胸口，狗蛋惨呼一声，横飞出好远才落地，甫一落地，便吐出一口鲜血。
场中，司盈，武儿，杨夫人，武元爽，和一众仆人，全都呆立原地。照旧司盈第一个反映过来，跑将上去扶起了他。
何可去长长呼出一口气，沉吟片刻，徐徐道：“我教你武功，不是让你胡乱杀人的。”
东方够胆看着他，眼中还带着七分怒意。驳道：“那习武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惩恶扬善吗？”
“惩恶扬善？好一个惩恶扬善。那你所谓惩恶即是遇到坏人全都杀了？家里恶人自有家里人管，街上恶人自有官府去管，你又凭什么给人擅定死罪？”何可去长出一口气，神色恢复如初，淡淡说道，“天下善恶，人人心中都有一杆尺，但这尺的是非不尽相同，有人觉得从路边偷个果子便要剁手，有人觉得路上冲人颔首微笑即是善人。倘若人人都以自己心中的尺丈量善恶，私用刑法，那世间人和山林野兽又作何区别？”
东方够胆觉得何可去说的有些原理，怒意弱了两分，但心中照旧不平。正要反驳时，一旁司盈轻轻拍打一下他的后背，低声道：“你何年老讲的很对，你且耐着性子听。”
何可去继续道：“这世间为何要有官府，为何要有衙门？为的就是从天下人心中的尺里，找到一杆能尽量切合所有人尺度的尺子。只有那些，已超脱了这杆尺能丈量规模的恶，才需要用到你手中的武功。你记着！不要用你心中的尺，去量天下人的善恶！”
东方够胆不再说话，只是看着何可去。
便在这时，武元爽回过神来，又叫嚣道：“哼！说了半天，还不是畏惧我们官家！你个死了爷的畜生，等着！我定然让人把你们抓起来！”
闻言，东方够胆抬头，问何可去道：“那你且说，这时我该如何？”
何可去轻笑一声，道：“简朴至极。”
说罢，足尖一点地，身形暴退至武元爽身前，运起两分力道，凌空抬腿抡个半圆，一脚踢到了武元爽的下颌上。将这郎君踢的凌空转了一圈趴在地上，吐出一口血来，还带着两颗槽牙。
“阿呜呜...哇...喝...”武元爽惊慌失措，张嘴不停的说话，可下颌骨已被踢了脱了臼，基础吐不出一个完整的字。
“我知道了。”东方够胆点颔首，脸上的怒气已完全消了。
“这是怎么了？元爽！？”
“老弟？你怎么流血了？”
突然，两个声音同时从院子深处响起，院内众人循声望去，却是武士镬和张瑞达结伴从屋内走了出来。院内众人神色各异，何可去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杨夫人面色煞白，武儿直勾勾的盯着狗蛋，东方够胆则皱了皱眉，司盈抓着他胳膊的手有些用力，心道：这下好了，却又如何收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