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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若凌云

第九章 涟漪微动

心若凌云 小乐即安 3946 2022-02-17 03:37:24

  晚上八点整,我在电脑前就坐。登入网站,调好摄像头和话筒。几分钟之后,镜头前如约泛起了那个纤弱的人影。我朝她微笑,

  “许亦真,你好!今天出院回家,你感受怎么样?”

  她的眼神稍有闪躲。半天嘟囔出一句,“陆医生,您在哪儿?”

  “我在家。”

  “您家,住在哪儿?”

  没想到,她先体贴的是这样的问题。我笑笑回覆,“我住在桃园小区,就在医院边上。”

  “哦”,她的神情略微放松,“陆医生,您想说什么?”

  我微笑,“随便聊聊天。许亦真,今天当着许阿姨的面,你允许了和我随访,是真心的吗?如果觉得不自在,我可以帮你推荐其他同事,你不用有心理肩负。”

  “哦,不,不,我希望能和您随访。”她紧张地说。

  我单刀直入,“会不会因为陆致成的原因,你觉得和我随访不方便?”

  “没有没有,很方便。”她着急的喊道。这句话似乎一下子噎住了她,她顿了下来,不再说话。

  我心里可笑,严肃地说,“在我们开始之前,有几点我要说明一下。”

  “您请说。”

  “我们每次疗程是四十五分钟。分为面谈和视频随访,象现在这样。两种方式交替进行,看你我各自的日程部署。我主要是对患者进行认知行为领导,有须要的话,配合药物治疗。你车祸肇事司机的录像找到了,治疗用度会走对方车险,这方面医院财政部会资助处置惩罚。”

  她轻轻颔首。

  “我想,我不需要再次强调,你我之间的医患关系。我们谈话的内容,我会对涉事人员保密,不会对你的生活带来任何未便。虽然,我也实话实说,我确实受到了你的朋友陆致成与章洋的托付,最主要的,是你母亲许阿姨的委托。”(小乐对读者就不保密了,这都要怪她太八卦。)

  许亦真的脸上,显现一些惊骇,好象欲言又止。我平静地等了一会儿。我的有些患者,可以四十五分钟重新说到尾一刻不停,我曾经试过一句话都插不上,疗程就结束了。也有些人会长时间对着镜头缄默沉静。他们缄默沉静我也缄默沉静,比着看谁有耐心呗。我常笑话自己,这样的疗程,拿把扫帚披件外套戳在电脑前,效果预计也差不多。

  可能最终拼的照旧时间吧。那些坚持来复诊的人,总有一天会溃堤泄洪的。

  许亦真轻语,“陆总他,也托付了你吗?”

  过了一会儿,她加了一句,“是的,他一直很美意。”

  那个家伙才不是美意呢,他是想吃了你这个许小妹。我在心里暗笑。哎呀,我这样太不职业了。怪不得不能给自己的亲属当医生,人不能自医啊。

  我不动声色地说,“只是因为美意吗?你再想想,另有可能是什么原因?”

  陆陆啊,老姐这可是违背从医的誓言在帮你了。章小洋啊章小洋,你也甭怪我偏心。我究竟是凡人一个。人的心脏长在左边,并不是正中间呀。

  镜头里许亦真默了一会儿,抬头望我。

  “陆总他,他想要加入我们BJ总公司的那个投标,一个地产计划。他可能觉得我另有点用,所以希望我早点回去上班。”

  我怔了一下,只好干笑,“答对啦!”

  陆陆那个二愣子,他不是说已经和许小妹谈婚论嫁了吗?她这语气也不像是描述男朋友啊。即即是有过那样一个电闪雷鸣的暗黑雨夜。

  这许小妹是不是欠美意思啊?照旧,那一晚她也失去影象了?差池呀,她明明对我说过,“以前不懂事,打扰了陆总许多。以后不会了。”她的声音里有着那么深刻的痛苦,显然是对那一晚的事铭心镂骨。她应该是对陆陆难以忘情的吧?

  不管啦,我就话论话吧。

  “陆致成每年那么多的钱赚着,一小我私家住那么好的屋子,开那么好的车,你以为他的钱是从哪里淌来的?不就是靠着压榨手底下你们这些小兵么?”我微笑着埋汰陆陆。

  “陆医生,我对您说的话,您真的不会告诉他吗?”许小妹低着头,怯生生地说。

  “不会”,我斩钉截铁。

  “那,我妈呢?”

  我又摇头,“这是很严肃的事。如果我泄露我们俩谈话的内容,你可以去我们医务处投诉我。我可能会被处置惩罚,会有大麻烦的。”

  许亦真抬头看我一眼,慌忙致歉,“对不起陆医生,我不应这么问。您之前已经说明了。”

  “没关系,亦真,我们应该相互坦诚,有任何想法都可以说,好吗?人与人之间的误解,大多来自于有话不说,或者欠好好说。对差池?”

  她怔怔地看着我,没有回声。

  我接着说,“你不用歉仄。记着,你是我的病人。To comfort always,是我从医的一贯宗旨。对你来说,你可以把我看成你的一个,各人怎么说的来着,一个情绪垃圾桶,一个树洞。”

  “我这个树洞很是宁静,连着太阳系以外的黑洞。只进不出,绝对保险,这一点你放心。”我向她保证。

  “可是,可是为什么,陆总会知道我今天出院,会在医院门口等着呢?”

  镜头里的人眼光看向别处,神情惶然。

  “你怕见到他吗?”我轻轻问到。

  “是的,我很怕看见他。我怕他又来骂我,骂我恬不知耻。”她声如蚊蝇。

  她突然抬眼看我,眸中有晶莹闪现。

  “我是真的知道错了,陆医生,我知道我是一个罪人!可是,可是我之前不知道啊。我不是故意要体现得那么,那么不知羞耻的,我是真的忘了啊。现在我全都想起来了,我想起了一切。我绝不会再奢望什么。”

  她捂住自己的脸,突然之间语不成声。

  我静静地等着她哭了一会儿。一阵风从我的窗外吹来,扶起白色的纱帘。不知从哪里传来一阵轻柔的音乐,若隐若现。像是很久以前某人唱过的一首歌。

  “午夜的收音机,轻轻传来一首歌,那是你我,都已熟悉的旋律。”

  我柔声说道,“你说得对。你其时忘了呀,这怎么能是你的错呢?两情相悦,向相互表达爱意,这是很自然的事。不是你的错,更不是什么值得羞愧的事。”

  许小妹终于停了下来,拿手掌揩了揩脸,呆呆地望着我。

  我又问她,“凭据你的想法,一小我私家犯了错,很严重的错,或者就像你说的,是个罪人。那小我私家是不是就不配再去过他的人生?”

  我对着缄默沉静的她继续说,“举个例子吧,一个女人,杀了自己怀的孩子。她是不是就不配再去做一个母亲?”

  许亦真张了张口,半晌回道,“她,她应该洗心革面,应该赎罪。”

  “好,”我应声说到,“赎罪,我喜欢这个词。赎,用工业或行动来弥补,来抵消。那么,照旧用我举的这个例子。一个杀了自己怀的孩子的女人,她应该怎么赎罪呢,你来说说看?”

  “她应该,如果她未来还能有孩子,应该努力当个好妈妈。”

  我平静了一会儿,让心底泛起的沉渣慢慢平息。然后我继续说,

  “停一下。适才我们说了好几个词,‘用行动来弥补’,‘抵消’,‘努力当个好妈妈’。那你是否同意,赎罪这件事最重要的一点是行动,是去做?”

  许亦真窝在椅里不动,神情颓丧。

  “你这两天感受怎么样,头还晕吗?步态还平稳吗?”我问她。

  她突然冲口而出,“我今天看到他的那一瞬间,看到陆总。我一想到我这么罪恶的女人,竟然会想要和他在一起,我就觉得好痛苦。”

  我静了片刻没说话。

  陆陆那个呆瓜。我其时就在那里奇怪,他怎么不走过来,一把抱住许小妹不就万事大吉了么?傻傻地站着一动不动,他以为他是什么,望妻石?照旧哪本三蜚语情小说的男猪脚?照陆陆这个样子编故事的,也只能说明那作者太笨。

  最后这位仁兄照旧被章小洋给拉走的。虽然这两个老兄之间预计也是暗潮涌动,但外貌上似乎还亲亲密密,勾肩搭背的。不知道的人准以为他们俩才是一对儿,没旁边这个可怜兮兮欲哭无泪的许小妹什么事儿呢。

  我缓和地说,“是不是就象,想要把已往那一段从自己的影象里切出去?挖一个坑,把它深深地埋起来?”

  眼泪从许亦真的眼里滑落,映得她的双颊亮亮的。哎,真是水做的人儿。看这架势,预计可以一哭哭一天。眼前这幅让铁汉兴起似水柔情的场景,应该换那两位仁兄来看。给我看,纯粹是浪费资源。我知道我这么说没什么同情心,这都是受了某些人的影响。没法子,近墨者黑啊。

  我叹了一声,

  “我说过,我们的谈话内容会保密,不外,我也会凭据自己事先了解到的情况,做出一些解析和判断。对差池且岂论,听不听在你。我知道,你,陆致成,另有章洋,你们现在是三角恋。我听说,照旧个牢固的铁三角。就我所知,这件事的决定权在你。许小妹,你自己拿主意吧,到底想跟谁走。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我投放的这个炸弹没有起到该有的效果。我看着许亦真木然的神情,猛然想到,哎呀,我怎么违背了最重要的原则,倾听和支持,不是给人出主意!我并不是她的闺蜜,也不应这么八婆。这算哪门子的心理治疗啊。今晚的事要是被肖然他们知道了,预计会纳闷,陆老师水平怎么这么挫啊!

  我突然感应一阵猛烈的挫败感。对自己的挫败。寒窗十载,多年训练,竟然被一个有着连带关系的患者就弄得破功了么?

  我对着镜头里默默无言的人儿说,

  “对不起,亦真。今天晚上只是闲聊,不能算是医患之间的治疗,我不会收费。适才的那些话,也有许多不妥的地方,请你原谅。”

  她急遽说,“不,不,陆医生,怎么能浪费您的时间呢,您一定要收治疗费!我,我自己给您。”

  我叹了一口气。陆致远,你脑子真进水了?

  “你别紧张。好,我会问保险公司要钱的。今晚的疗程就到这里吧。顺便说一句,你剃了头发很悦目,让我想起了笑傲江湖里的仪琳小师妹。”我朝她微笑。

  许亦真的脸上慢慢现出了一层红,象两片云霞贴在她的颊边,煞是悦目。

  我接着笑,“我能叫你许小妹吗?欠美意思,刚一不留心,把我给你取的外号漏出来了。”

  她腼腆地笑了笑,“谢谢你,陆医生,我不介意。”

  我笑了,“公正起见,你也可以喊我的外号。”

  “什么?”

  “跟你说一下,陆陆是陆致成的小名,我和我妈这么喊他。有时候也连名带姓的,那一般是要剋他的时候。章洋呢,小时候他家离我们家很近,整天到我家来玩。我喊他小洋。没想到,这小子福气倒好,不声不响白捡了一个这么好的儿子。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那层红云从许小妹的脸上消失了。她一脸苍白,默不作声。

  我慢慢问她,“你是不是有点接受不了,突然发现自己是许航的亲妈?”

  “不,我很兴奋,知道航航是我的孩子。”她低着头,温柔地说,“这是我这些天来,心里惆怅的时候,唯一的一点慰藉。”

  我叹了一声,“许亦真,我其实很同意忘记已往这个说法。不能说忘记吧,是象飞机上的黑匣子那样,把痛苦的已往封进去。也许是暂时的,也许是永久的。把那一段已往好好封存,不再去轻易触碰,然后轻装上阵,努力去过自己往后的人生。这样做才有时机赎罪,用行动去真正地赎罪,对差池?”

  她缄默沉静地望着我,眸中千言万语。

  我不想让她在这种伤感的情绪里下线,于是决定作践自己一把,博眼前这位泪光盈盈的小美人一笑。

  “适才还没说完呢,我的外号最霸气,叫做‘陆-爷-’。是我中学的时候,我同桌给我取的。你愿意的话也可以这么叫我,这样才公正。”

  “陆爷。”许亦真轻声重复了一遍,嘴角微弯,抿住了嘴。

  “许小妹,你能允许我件事吗?”

  “陆医生,您请说。”

  “我不会把我们谈话的内容告诉圈外人,你也能这么做吗?”

  她立即颔首,脸上展现感人的微笑。

  我向她解释,“哎,我老啦,经不起小辈们笑话我了。尤其不能让杨帆那小子知道,他老妈有这么个外号。你也别跟陆陆说你知道了啊。”

  她不自在地震了一下,“谢谢你,陆医生,我不会跟人说的。”

  于是我们互道晚安。

  我站到窗前。夏夜的风徐徐送来,携着淡淡的花香。那若隐若现的乐声再次响起,让人着迷。

  “在你遗忘的时候,我依然还记得,Will you still love me tomorrow?”

  我取脱手机,将这句话一字一句敲进去,给某人发了已往。

  上回之后,有一个礼拜没有看到此人了。听说他带了几小我私家,跑到昆明那边一家医院援建去了。原来他上次回来收拾工具倒也不是借题发挥,是要做出长差的准备。

  那天早晨醒来,他已经不见了。那样也好,免得两小我私家大眼瞪小眼,在被窝里瞧着相互尴尬。是啊,我们这样算是怎么回事儿呢?马上就快四十岁了,一会儿写离婚协议,一会儿又在床上滚作一堆。难道真是所谓的中年危机,想要搞一点苏格兰情调?

  我从抽屉里,取出那个白色的信封。

  它是一封没有邮寄过的信。显然,是某人专门跑到公寓门口,自己投到我们信箱里去的。可见他其时的心情,希望能确保这份信能尽快抵达它该去的地方。是啊,有比自己亲自送达对方邮筒更保险的寄信方式么?慎重其事的打印出来封入信封,其时的他,应该是虔诚地希望这个玩意儿能完成它的历史使命吧?至少在那一刻,他是铁了心要跟我离的吧。

  我看着信封上的字。是某人那龙飞凤舞的大字。

  “离婚协议书,敬请陆爷御览。”

  看上去颇有几分搞笑,却透着一股森森的寒意。象之前每次看到它一样,我的心再一次拧成了一团。

  算了,谁能没个一时激动呢。凭据那天晚上在一起时那样急吼吼的体现,他应该已经事过境迁,没有三个月之前的想法了吧?我照旧别亲眼见证他当初的决心了。搞得自己心里难受,又是何须。

  我将那个信封丢回了抽屉。

  这一辈子,我都不想再看到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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