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赵氏
赵家族人是真的恨旺家，尤其是恨透了旺正勤。
如果不是这个小兔崽子，他们老赵家哪可能还这么破落，早就换了门庭了。
那小兔崽子都能考中进士，更况且从小就有神童之称的赵秀才？
最可恨的是，这厮居然存了攀高枝谋害原配之心，真真是猪狗不如。
赵福原来是想带人过来狠打狠砸一翻的，却被妹子拦下了。
不外他也记得妹子一句话，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这旺家名声臭了，已显败相了，他等着呢。
他们是清早出去的，下午过半了才返回来。
通常从赵家拿已往的工具一样都没少，就是有缺的，也都双倍做了赔偿，有捕头作威作证。
赵福原来还畏惧丢了赵秀才的书籍与种种手记，结果正如赵慧所说，旺正勤那斯居然很少翻动，他看的最多的，居然是妹子的手抄本。
赵福不知道的是，不是旺正勤不想看，而是不敢看。
这个缘由就是原主也不知道，更别提厥后的赵慧了。
原因居然是因为旺正勤被吓着了。
尤其是被快死的赵秀才给吓着了。
苍白的脸，扭曲的五官，快被淹死时弥留挣扎的痛苦心情，都深深的刻在旺正勤脑海里，而这些照旧因为他造成的。
所以只要一看到赵秀才的书，他就似乎看到了那张扭曲的脸。
他怕的不行。
赵秀才摸过的看过的亲手写的，他都畏惧。
他不敢把书放到自己屋里，哪怕是赵慧带进来的都不行。
于是在这不大的农家小院里，居然奢侈的搞出一个角落来，专门存放赵秀才所有书籍及相关遗物。
原主不知原委，还替父亲兴奋旺正勤的看重呢。
为了科考，旺正勤既想看又怕看，于是就把主意打到原主身上。
理由一，这些书籍是岳父心血，常翻易坏又不易生存，他们另搞个手抄本。
理由二，书籍生存好可以传给子孙子女。
理由三，也是最感动原主的，他说他更喜畛丨主字体，见字如见人，即是他们每时每刻都能晤面了。
原主傻，好哄，除了用饭睡觉都帮他抄书。
等所有书本抄完，原主足足用了五年时间，究竟刚开始她的手太小，写久了手腕疼，笔也抓不住。
有次抄到极致，导致她手疼三个月不能动笔。
那次让旺正勤吸取了教训。
于是他改了誊录时间，让她每天誊录一个时辰，要否则他没书可读了。
结果无心插柳柳成荫。
原主影象超群，只要誊录过的居然全部记得。
而誊录的书中，赵秀才标注的心得体会占据了泰半，另有不少明师手札、同窗文章等等。
看的多，抄得多，记的更多。
她想父亲了就拿出来翻翻。
她没事做了也拿出来翻翻。
旺正勤背诵需要听众了，她调动影象翻出来看看。
旺正勤能考童生了，她可以考秀才了。
旺正勤能考秀才了，她可以蟾宫折桂了。
原主是不幸的，怙恃双亡，亲缘淡薄。小小年纪就寄人篱下，被养的不识时务，不识人心，成了一个书呆子。
可她又是幸运的。
亲爹给她开了蒙，亲爹的书又给她开了智。
被圈养的童养媳生活，给她带来平静的学习情况。
她影象超群，举一反三，诗词即兴而发，文章随手拈来，旺正勤与她相比，太小儿科了。
不外旺正勤能做男主，总是有优点的。
他虽然没有原主影象逆天，却也超群。
只可惜，他虽记的多背的多，却不能消化吸收。
他这个理科男，写文章做诗词与他绝缘，天生少根筋。
等书全部抄好后，旺正勤就让他爹协助，把赵秀才相关的书籍全部装回樟木箱封存起来，除了每年拿出来晒晒，就再没翻动过。
而此时的原主对旺正勤来说，除了帮他做诗做文章猜考题，已没了价值。
按理，他们二人一起长大，总该是有情感的。
可随着原主徐徐长大，她那张脸居然有五层长得像赵秀才，尤其是那双雷同赵秀才的双目，成日盯着他谴谪他，压抑得他对她再发生不了男女之情。
可能心虚，也可能亏欠，这让旺正勤不敢与原主恒久对视，更不敢长时间与她待在一屋，这会让他喘不外气来。
在他眼中，此时的原主不是青梅，不是知己，她只是他不得不娶回来的恩公之女。
于是他出轨也就不意外了，不是云小姐也会是其他人。
从那以后，他就寻了个借口，以念书为由，慢慢的疏远了她。
……
赵家正屋内，族人帮着整理物品。
蒋举人虽是亲舅舅，但究竟是外姓人，故所有物品均由赵福带着族内子侄，按着赵慧要求一一摆放到指定位置。
正屋六间，三间相通，中间为堂，便于收支。
赵慧把赵秀才书籍放到赵秀才生前衡宇内，照旧用樟木箱子装着，暂时用不到。
赵秀才正卧居东，中堂穿过连着西屋，西屋是原主房间。
赵慧回来后没动原主房间，她搬到了正房下首相连的三间屋的西边卧。
中间堂屋穿过，东边屋就让舅舅舅母住了，他们带来的下人现在住到了右厢房。
右厢房有三间，其中两个屋室，作为待客用，中间一间作为茶室。
左厢房也有三间，靠近院子的是厨房，厨房一分为二，一部门为粮仓，另一部门是厨房。
厨房不是旺正勤家的土灶台，反而是青砖砌的，看起来洁净又整洁。
而灶上，有三个灶眼，此时已安置了三张锅，从里向外，由大到小。
厨房内另有张浅易的四方桌及配套的凳子。
赵慧影象中，原主一家人常在此用饭，只有来客了才到饭厅用餐。
厨房后面建了个柴房，整个柴房的长度与左厢房差不多，面积不小，可作为储蓄仓房或杂物房了，与住房一样青砖黑瓦，只不外比厢房矮了点，从院子里看不到而已。
厨房开了后门通向柴房，方便取柴，柴房外也另开了一个门方便储运。
左厢房中间是饭厅，最边上一间是蕴藏室，不用的凳子、椅子、桌子等全部放在这里。
等工具全部整理好，天色已经很晚了，预计也得晚上七八点左右了。
幸亏是春末夏初，正是一年最好时节，不冷也不热。
这会月色朦胧，花香袭人。
蒋家下人已摆好桌椅，并上了菜肴及好酒，就等着众人上桌开吃。
这些饭菜，均是赵慧从酒楼定的，而酒也是专门到酒馆打的。
赵福等人本想回家用饭，究竟他们人多吃得也多，而赵慧家就她一人，她照旧个孕妇，怎么能让她劳累操办饭食？
她肚子里的，可是秀才公的亲孙子，容不得半点闪失。
但现在一看，照旧秀才公闺女会服务儿。
人家虽不动手，可部署得妥妥当当。
于是他们也不再推迟，全部留下来开吃了。
等众人吃得差不多时，赵慧过来了。
众人不约而同的望着她停下了筷子。
“今日族兄及众位子侄们忙了一天，话不多说，都是一家人，谢谢之情我放心里了。
我有个事要说一下，在坐愿意的，等下找赵福哥报名。”
赵福纳闷，找他什么事啊？
“我计划开族学，招族内五到十岁孩子，免束修，免书本，不提供笔墨纸砚，不提供桌椅板凳，男女不限。
特别说明，七岁以下男女不离开教学，因为就我一人授课，两全乏术，而且都是族里人，也没须要强调大防。
满七岁，再离开授课。
我之所以开馆，一是爹的遗愿，让赵氏一族发扬光大。
二是我的实力。
我是爹爹亲自开蒙，这点福哥应该知道。”
赵福点颔首。
“我是否有资格教授学子，旺正勤那斯最能证明，因为他是我教出来的！”
她这话一出，举座介惊。
不仅惊于她办学堂，招学子，还惊于她敢招女子，最受惊的是，她说旺正勤那斯居然是她教出来的。
这是真的吗？那旺正勤可是中了进士！
赵慧继续，“我不敢说我能教出几个举人，但三年内教出一批秀才却是没问题的。
前提是，这些孩子不是天生愚笨的。
我的目标，二十年后赵氏族人成为本县的书香旺族。
至于学堂地址，我想在后院再建六间，与这个院子规模一样。后院开门，学生从后院收支，现在动工，秋天就可以使用。”
说完她就退下了，只留下满院寂静。
半晌后，众人终于从惊愕中清醒过来。
接着才反映过来适才赵慧说的对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
紧接着，他们突然兴奋得吵嚷起来。
饭不吃了，酒也不喝了，一股脑的全围到赵福跟前报名去了。
他们高声的对赵福嚷着自家孩子要报名，甚至另有给家里孩子全报名的。
吵到最后，直接敦促赵福赶忙拿个章程。
他们什么时候过来上工，什么时候买质料，什么时候盖房……等等。
都不用求证，他们一点都不怀疑赵慧的学识。
开什么玩笑，赵秀才还在世时，曾不止一次夸赞过这位姑奶奶，说她是真正的神童。
说她若是男子，必是状元之才。
这样的天才怎么可能不会教孩子？
他们一向知道旺正勤很笨的，笨得除了赵秀才，其他没人愿意教导他。
就是赵秀才离世后也没改变。
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们家的姑奶奶会教人啊。
他们原本以为，是赵秀才留下的书籍资助旺正勤成才的，现在却才知道，原来是因为他们家的姑奶奶。
他们今天去取回妆奁，最看重的就是这些书，这些以后可都是赵家的，甚至可能是赵氏族人的。
他们小心翼翼的抬了回来，就怕磕着碰着了。
其次才是为族中出嫁的姑奶奶讨要说法。
为了书，他们全族能拼命。
可如果只是为一个出嫁的姑奶奶讨公正，讨妆奁，拼命却是不会的。
他们可能会找对方讨说法，可能会动武，却不会往死里揍，万一解决不了不是另有官府嘛。
要否则也不会那么多年对原主不闻不问了。只要她还在世，哪怕是秀才公闺女，他们也不会多管闲事，究竟她自己从来没求上娘家。
不要怪他们自私，社会主流就是如此，他们得遵从礼法。
女子出嫁从夫，哪个女人出嫁不伺候公婆不平侍良人不计划家务的？在婆家哪能不受点委屈？
更况且，从外貌看他们这位姑奶奶虽低嫁，却嫁得极好，她那夫家都快把她当小姐供起来了。
可今晚他们才知道，好夫子就在眼前，还吃什么啊，他们恨不能此时就盖房。
……
赵慧又累了一天，在与舅舅舅母们道晚安后，就早早的进入了梦乡。
可她不知道，因为她的一段话，整个赵氏族人沸腾了。
不仅是赵氏一族，就是她舅蒋家人，也很难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