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三 奢靡
玫瑰道：“白兔令郎除以色相诱人，照旧有几分贵族风骚的。否则，孙朱氏长于钟鸣鼎食之家，什么样的美男子没见过？空有鲜亮的皮囊，最多被其以面首、小厮待之，断然不会为之倾心，拜倒在对方脚下。”
袁林道：“我听师父说过，江东南宫、扬州孙氏、江南公孙等几大武林权门，无不是藏污纳垢之地。家族中的老少主子扒灰的扒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除了那几面红漆刷的大宅门，没一样工具是洁净的。”
百合哑然失笑道：“孙大侠怎么什么都教你啊？”
袁林脸一红，头一低，不再言语。
玫瑰笑道：“孙大侠所言不虚。这几个世家大族血缘之乱，无法言尽。孙朱氏身世自姑苏朱家。朱家虽不及孙氏一门显赫，却也是姑苏的名门望族。其门内腥膻之事也是不少。
据说这孙朱氏本是朱大老爷的夫人和一个马夫的私生子。因朱大老爷不能生育，就将错就错认作自己的女儿。”
百合不禁皱眉道：“这些各人族真是怎一个乱字了得。”
袁林道：“一群衣冠禽兽。”
玫瑰笑了笑，继续说道：“据说，这对孽障的孽缘始于一道菜。”
百合笑道：“白兔令郎也是老饕吗？”
玫瑰道：“此人吃穿用度都颇考究，可比完颜元帅考究多了。
他在杭州有座梨花海棠别院。单是厨子就雇佣了两百多人。”
百合道：“他要这么多厨子。每天都大宴宾朋吗？或者他胃口极大？”
玫瑰笑道：“他饭量不大，为保持修长的身形，每顿最多三菜一汤。”
百合道：“这几样菜哪用得了这许多厨子？就算是他要尝遍各大菜系的美味。每个厨子身兼一两个菜系烹饪手法之长，最多二十来人也就够了。”
玫瑰道：“他的厨子不是这样用的。
譬如：他想吃包子。和面的，擀皮儿的，剁馅儿的，包饺子的，下锅煮的，都是专人专攻一道工序。
西湖边白鹤楼里最有名的几个面点师父都是从他后厨出去的。
他们做出的包子，里面每一片菜叶的是非薄厚，乃至出锅后的色泽都是一样的。
包子的皮，上锅蒸之前看起来薄如宣纸呈半透明装，蒸熟后蓬松柔糯若蛋羹。
咬上一口肉的咸香，皮的面香，菜的清香，油的浓香，虾米的鲜香混在一起，味道多而不乱，杂而有序，确是天下一绝。
除去后厨分工精细，海棠别院每餐必有一个明目。
好比：今日有雨。
厨子们就会给他送上以炸、脍、炙、脯、腌、烹、煮、焖等各色手法调制出的私房菜，或摆成小桥流水人家状，或摆出雨过天晴，青山绿水，芳草美树状。
他对食材还颇为挑剔。
好比：他吃的鸡蛋都是由专门培育的乌鸡产出。这些乌鸡被人工培育三至四代后，下的鸡蛋只有鸽子蛋般巨细。
鸡的饲料里还要拌上一定比例的辽参。据说，这样一来，鸡蛋的口感就大不相同，吃起来会有淡淡的清香。”
袁林瞪大眼睛道：“一两辽参值一两银子。这可是寻凡人家拿来救命的药。这妖人拿来喂鸡？”
玫瑰笑道：“他不光用人参喂鸡。还用鹿茸等药材来喂猪。
他常吃的一道早餐是猪心羹。所需主要食材是猪心尖肉和葱。
这猪就是吃混有鹿茸等滋补品饲料的小香猪。
猪心，只取心尖那一点儿肉。葱则只要葱白里最嫩的指甲盖般巨细的一块儿。区区一碗羹就得杀二十头猪，泯灭一筐大葱。”
袁林咋舌道：“这太奢侈了。比那些贪官巨奸们还奢靡。”
百合叹口气道：“亏他照旧术数高明之士，为满足口腹之欲，简直是在暴殄天物。”
玫瑰道：“他要不是着迷欲念，也就不会堕入魔道了。孙朱氏当初若不是贪恋白兔的美貌与风华，也不至于自甘堕落，拜入苗疆魔教门下。”
百合道：“皓珠是孙氏镇门之宝吧？听说一直被供奉在家中祠堂里。要是天上这几颗就是皓珠。那孙氏祠堂里的是赝品？”
玫瑰道：“这几颗皓珠应是孙朱氏为报仇盗出来的。”
百合道：“听说，此宝是用来镇压孙宅地下镇魔井中青鬼的。宝物遗失，青鬼出井，孙氏怕是要被灭族。孙朱氏为一己之私盗走法宝，置全族生死于掉臂。这人当初的遭遇真是不值得同情。”
玫瑰道：“当初塞北出马仙家帮孙氏镇压青鬼借气运时，曾申饬孙氏不行招纳朱姓媳妇，否则青鬼出世，孙氏灭门。只可惜，当年的孙家家主孙强看重朱氏美色，力排众议宁可与全族尊长翻脸，也要违背组训迎娶此人。结果不出三年自己就不明不白死在卧室床上。这孙朱氏一入孙家就带着丰盛的妆奁，且平日里以大把金银惠散众人。孙强之死，竟无一人提出异议。孙氏一门为了区区堵物，置亲族生死于掉臂，算是埋下了日后灭族的祸根。”
百合道：“是啊。若是当日追究孙强的死因。就算不能把孙朱氏明正典型，至少能把她驱逐出孙氏。怕是就没失宝之灾，也不会有青鬼抨击之祸。”
袁林正色道：“我倒觉得这些恶人都是罪有应得。孙强见色忘祖，孙氏一门图财忘亲，孙朱氏无情无义。这些人都是佛经里所说该下阿鼻地狱的恶鬼。”
百合见他说得义正言辞，不禁笑道：“你总是这么嫉恶如仇的，挺像孙大侠的。”
袁林赧然道：“早些年，随师父千里除奸，风餐露宿时，多在荒山野外寻破庙安身。一到晚上，山风从破洞里刮进庙，那声响就跟有千百头饿狼在嚎叫一般。师父看我畏惧，就总讲些佛经故事哄我睡觉。”
百合怕他再想起伤心事，就问道：“孙朱氏的法力比白兔令郎如何？”
玫瑰道：“以自身法力言，孙朱氏远不如白兔。但有皓石加持，就欠好说了。我倒是希望孙朱氏能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