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九 囚禁
那晚之后，鲤鱼再也没有见到过小马。
她不知道小马是否还在世，也不知道那些人说的祭品是怎么回事。
她只知道，那晚之后，她被禁足在内室里。所有往日和颜悦色的仆人，看到她都是横眉立目，恨不能上来踹她几脚的样子。
最可怕的是，这些人谁都反面她说一句话。
只有那只小鹦鹉能陪她解解闷，打发一下时间。
直到那天，鹦鹉被女仆捏死。
她就只能靠练练字，写写诗来打发时间，而且还多出了一个癖好：吃花。原本爱花、护花、宠花的人开始大口大口吃花。就像那些原本痛爱、敬爱、喜爱她的人开始欺负、霸凌、敌视她一样。
百合觉得，吃花可能是巨细姐排解内心压抑的一种发泄方式。人在苦闷之际若没有一个宣泄口径，很可能会直接疯掉。她亲眼见过崆峒派一位师兄因为无法化解心里的怨愤，活生生被憋成了一个疯子。只是，她没有想到，这位巨细姐的字体居然很好。以那个粗俗的外号而言，她原以为这位巨细姐顶多会写自己的名字。
鲤鱼的字体形绢秀，俊丽，笔画间自有一股英姿飒爽之气。逗撇间又流露出一股娇媚之意。她还会写一些诗。每一首都看法独到，词句雅正、充满智慧。有的句子闪烁着珍珠般的才情；有的文章悦动着耀眼的才气。每一个字，甚至每一个笔画里都透露着无尽风华，无限风情。
这样一位内心有锦绣文章的女孩怎么会被人叫做：红烈马？
百合不禁叹息，这样的一个女人实在不应该染上人世风霜、红尘沧桑、见识世间的悲苦。她真的是值得被人们捧在手心里呵护的珍宝。那个小马能被这个女人青睐。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虽然，百合没有详读她所有的诗，也来不及抄誊诗歌的内容。可是，日后百合追思冥思之时，心中所泛起诗里描写的情、物、景、人、虫、鱼、鸟、兽，却是铭刻在心，永志难忘的。没有哪位士人能描绘出比她的诗里更有想象力的画面。
百合一直觉得，诗就应该是充满想象力的，是诗人和读者配合来完成的，而不是诗人自己情绪的挥洒。
这位鲤鱼小姐照旧一位绘画收藏家。只不外藏品有些特别。这些画似乎都不是出自名家手比。虽非名家，却也令有一番趣味在画中。最特此外是，这些画似乎全是同一小我私家画的。或许，作者就是那位小马。
她收藏了一屋子的画卷。被囚禁之后，她就把它们全部挂在墙上，铺在桌子上，摊开来放在床上，以赏画来打发时间。
那些画技巧并无特别之处，意境却很是奇特。本无生气的山水，却被画得充满激情，甚至饱含有志气！怕羞的草被画的像是朝天的利剑，坚不行摧。柔弱的花，被画得像是李元霸手里的分瓣铜锤，傲然向天，绝不低头。每一幅画都在笔触之间表达着对世间一切的充满、呐喊、抗争、不屈、不挠。
她手里拿着一副仕女画，眼睛里默默流下两行泪水，转身放下画卷，拿起身边的一只笙。
在她心中，这是她与小马的红娘。
百合仔细看了这幅仕女图。
与所有的画气势派头都差异。这幅画无论是人物的线条，照旧衣服上的色彩都是鲜亮明快，充满了生机、升起、欢悦的。观者甚至能感受到，画家是满怀爱意，以极为欢快的笔触描绘出了画中人。
那位画中的美女应该就是鲤鱼小姐。
眉目险些与鲤鱼一模一样。只是画中人一副春景明媚的景像，画外的鲤鱼却是愁眉紧锁，梨花带雨。
一阵幽怨的乐声响起。
百合心中赞叹：这位小姐可谓才女。不光是会作诗，竟然还精通音律。乐声百转千回，惹人愁肠婉转，心神激荡，就像是一汪春水被清风轻轻抚弄。
好一位明艳感人的才女。
莫非真的是朱颜糟妒，亦或者，老天敬服她的容貌，才情，不使人间见白头吗？
正思索间，乐声一转，声音不再有一丝愁怨，反而充满了甜蜜。
百合常对着派内的师兄弟们自谦粗通音律。
事实上，她是崆峒音律大师不闻真人亲手调教出来的音律妙手。通常精通音律的人能够听出音乐里的情绪，演奏者的心理状态。好比：演奏者是兴奋、照旧伤心，或者心怀恐惧。
更高一层的精通者可以听出乐器自身存在的细小瑕疵，演奏者其时的身体康健状态。好比：有一个音节禁绝确，是因为琵琶的哪根弦松了。
再高一层的精通者能够从音乐里听到演奏者的心跳颠簸，由此判断出演奏者是在演出，照旧在转达出真情实感。好比：司马懿要是有这本事，就不会有诸葛亮空城计的乐成。
最高品级的音律精通者则能够把音乐还原为其原来面目。
好比：有人用音乐表达了自己对女人的忖量。这些高人就能通过姻缘还原出演奏者追逐女人的真实画面，甚至是二人交往之中的细节。
百合正是到达这种高深条理的，万中无一，世间稀有的音律精通者。越是倾注了演奏者真情实感的，越是表达了演奏者真实经历的乐曲，越是能被百合捕捉到其中的真实信息，还原出其中点点滴滴的真实内容。
这种还原不是简朴的把音乐转化为文字，而是把所有信息排列重组，精心排演之后，幻化为头脑里面的有声音的动态画面，就像是有一位隐匿的视察者见证了事件发生的全历程。
这门技术最绝的是，音律精通者甚至可以通过这门技术发现当事人都没有看到的事件细节。
百合感受到了音乐里饱含的强烈的真实的味道。她静下心来，用心直接与音乐接触，从心里生出细小的丝毛一样的线，这些无形的线纠缠住空中飞翔的音符，像是罗致营养一样吸收着里面的真实信息。
一副甜美的画面在百合的脑海里缓慢的展开。
那年她们都还年少。
那天，晚霞满天，残阳透过格子窗洒进了花园里。